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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晓晓一边拉着敏妮赶路,一边偷偷地哭。害怕敏妮看见自己哭,她一直把脸别扭向一边,还假装被风迷了眼睛,用手捂着眼眶子。

  “妈,那个叔叔到底是谁呀?他好像管我叫女儿呢。”敏妮兴致勃勃地说。

  “没有的事儿,你听错了。”

  “他就是这么说来着。”敏妮歪着头看着妈妈说。“我还觉得好像见过他似的。”

  “别胡说,你怎么可能见过他?你只有一个爸爸,你的爸爸叫周家兴,你叫周敏妮。”孙晓晓气急败坏地说。

  “爸爸,我好想爸爸呀。”敏妮听见爸爸两字也哭了起来。“我都多久没看见爸爸了。我想爸爸,他怎么老不来看咱们呀?”

  孙晓晓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她何尝不想见见周家兴?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念周家兴,需要周家兴。今天中午他们只匆匆一见,连话都来不及说。现在她有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诉,也有太多的难处和困惑需要有人来指点迷津。以前她只觉得周家兴的不善言谈,不会表达,从来不觉得周家兴才是个坚实的依靠,现在她可明明白白地知道了,周家兴的年龄阅历和沉稳有定力,岂是许琮这样的轻浮浅薄之人可比的?此时此刻,她也是多么的需要周家兴啊。他哪怕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帮她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呀。何况他还对她们母女俩有着发自内心的疼爱怜惜,更能化解她满腔的苦恼和忧烦。

  “你爸爸前一阵子在外地上班呢,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我问问他。”孙晓晓说着话拿出手机拨了周家兴的号码。铃声过后,对方很快接通了。

  “晓晓吗?真高兴你会给我打电话。”周家兴肯定想不到孙晓晓会这么快给他打电话,他了解孙晓晓是个爱面子又小性的人,知道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的。上次孙晓晓给他打的那次电话,正赶上他火气还远远没消,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和好声气,但事后他还是给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去看看敏妮,只是妈妈也跟他一样没有消气,才会闹得不欢而散。而孙晓晓也想不到周家兴的态度会这么好,他好像是一直在等着她的电话似的,语气兴奋又亲切。通常这个时间,周家兴还没有下班,可能正在工作或者开会呢。

  “家兴,我忘了你可能还没有下班,会不会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我就快下班了。你有事尽管说。”

  “敏妮想你了。”孙晓晓用低低的声音说道。站在一旁的敏妮立刻冲着电话叫道:“爸爸,我想你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呀?”

  “敏妮,敏妮爸爸也想你了。我一会儿下班就去看你,你在家等着我啊。”周家兴也立刻说道。孙晓晓把手机按了免提,爷俩立刻互相“宝宝,”“爸爸”地叫起来,更滔滔不绝地唠起嗑来,句句都是倾诉着对对方的思念和盼望相见之情,如同多年没见的挚爱亲人一般的急切,迫不及待。孙晓晓听着听着又哭了。她好恨自己的所作所为,给这最亲近的两个人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自己是造了多么大的孽呀,差点把这一对感情真切的父女俩生生割裂开来。自己犯下的罪恶不是一个简单的重逢、道歉就能一笔勾销的。以后敏妮长大了,如果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和周家兴产生芥蒂都不好说;而周家兴受到的伤害更是自己无论怎么补偿都弥补不了的。他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接受不了的事。唉,而现在最不该的是,她干嘛要把许琮找回来呢?那个家伙流里流气的,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东西。他对敏妮毫无感情,他又太年轻,根本做不到能为别人设身处地地考虑问题,如果他再自私自利一些的话,他没准会是孙晓晓母女俩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呢。

  终于那爷俩说完了,关了电话,敏妮已经哭得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泪痕,还在抽抽搭搭地哽咽个不停。这孩子足足憋了一年多的委屈和眼泪,今天终于能发泄出来了。“爸爸你一定要来呀。”她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周家兴一迭连声地答应着,想必他在电话那头也在哭了吧。

  “宝宝,咱们去买点好吃的,迎接爸爸。”

  “好啊,好啊。”敏妮立刻破涕为笑。

  娘俩于是都高兴了起来,奔向附近的超市。孙晓晓把家里缺少的油盐酱醋,各种调料都买齐了,以前她对什么都没有情绪,过日子都是得过且过,弄得家里不是没有酱油,就是没有醋,做出来的东西没滋没味。至于什么照顾孩子和自己的口味,她根本就没寻思过,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好吃不好吃?

  过日子,要是没有了人,那就不是过日子了,纯粹是浑浑噩噩混天黑而已。别说没心思去费那个功夫做美味佳肴,就是有人做好了,让你只管去吃,你都吃不出味道来。心情的好坏太重要了,今天这母女俩都开心极了,一道上都在回想讨论着爸爸都爱吃什么来着,一会儿就买爸爸爱吃的东西。到了超市她们搜罗了足足两大袋子的东西。孙晓晓还特意买了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酒。她记忆里周家兴是从来不喝酒的,这一小瓶酒,她其实是为自己买的。家里还有两瓶啤酒,够周家兴喝的了。

  走到菜市场时,孙晓晓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地叫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中午饭,这时候太阳都偏西了,没多久就会黑天的。进得屋来,孙晓晓立刻扎上围裙忙活起来,敏妮也要帮忙,被她赶去写作业。她匆匆忙忙地垫了几口现成的吃食,就一心要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她要做出一顿让周家兴和敏妮都满意的晚饭来,让他们父女都吃得开心高兴,是最好不过了。

  孙晓晓一边手脚麻利地忙活着,一边又忍不住心酸难过。这本应该是他们最平常的一顿家庭晚餐呀。如果没有过去这些烂事的发生,她孙晓晓不是每天都可以这样为周家兴和敏妮做好饭菜,然后等着他们回来,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围坐在饭桌边,吃得香喷喷,聊得热火朝天吗?那是多么温馨美好的场景啊,又是多么简单平常的事儿啊,可是如今却成了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了。唉,有谁能知道最平常的事儿,其实就是最幸福的事儿呢?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呀。

  周家兴在天黑了之后才匆匆赶来。他特意去大商场买了很多的东西,多数都是给敏妮买的,衣服鞋子,甚至玩具,他居然还把敏妮当作小孩子看呢,给她买了个漂亮的毛绒娃娃,放下来足足占了半铺炕。

  “爸爸,爸爸。”敏妮一蹦老高扑进周家兴怀里。周家兴抱起敏妮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无比爱惜地亲吻着她。

  “敏妮长高了好多啊,也瘦多了。”他看着敏妮的目光里都是怜惜和疼爱,眼眶里都是泪水。这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真心疼爱啊,就算不是亲生的,也阻挡不了这份亲情。

  孙晓晓在一边看着父女俩的狂欢,一边偷偷地抹泪。心里的那份百感交集就不用说了。她用抹布擦了擦眼睛,就忙着把做好的菜一盘盘地往桌子上端,东拼西凑地也有七八盘子菜,幸亏临时买了几个盘子,否则菜盘子都不够用。

  “来,来上桌吧。”孙晓晓看着那还在喋喋不休的爷俩说。

  “做这么多菜呀?晓晓,你辛苦了。”周家兴和敏妮围了过来。周家兴笑着说,他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和拘谨,他的心思孙晓晓还猜不透,但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也没有什么好菜。”孙晓晓谦逊地笑着拿起了啤酒瓶子说。

  “慢着,怎么是啤酒啊?我不喝啤酒。有白酒吗?”周家兴说。

  “家兴,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我现在喜欢喝酒了。”周家兴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年来的,我没少喝酒。”

  “家兴。”孙晓晓“飕”地红了眼圈。她理解周家兴这一年来,一个人独自喝闷酒时的悲伤或者愤怒的心情,他的痛苦都是自己给他造成的。人家周家兴清白纯良了一辈子,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儿,更没和任何人有过任何是非,可却生生被自己给人家的人生抹上了一道擦不去的污点。自己一时的轻浮举动造成了怎样恶劣的后果,她此时深有体会,更深深地忏悔。

  “以后要少喝点酒,喝酒伤身的。”孙晓晓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一边起身去外间屋,把那瓶二两装的二锅头酒拿了来。

  “酒虽少了点,总比没有强。”周家兴笑着接过了酒瓶,用牙一咬就开了瓶塞。边往碗里倒酒边问孙晓晓。“晓晓,你要不要喝点?”

  “我不会喝酒,你是知道的。”

  “少喝些没什么的。我现在觉得喝酒真是一种享受呢。不怪有那么多人爱喝酒。喝得晕乎乎的时候,感觉特别棒。”周家兴说着也为孙晓晓的碗里倒了一口酒。“你也喝点。”他手中的那一小瓶酒已经见了底。

  孙晓晓当然知道喝酒的感觉。她刚离婚时,手里还是有些钱的,而且那时她也没觉得钱有多么重要,那时的她就经常一个人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就忘了许多烦恼。只是后来,她越来越缺钱花,只好把这个嗜好给断了。

  “来,让咱们为咱们三口子的重逢喝一杯。敏妮你喝你的饮料。”周家兴郑重地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说。孙晓晓和敏妮也赶紧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碗或杯子。

  “欢迎爸爸回家。”敏妮举着杯子喊道。孙晓晓端着碗不知道说什么好。

  “干了,干了。”周家兴说着把手里的酒一仰脖全灌了进去,那可是将近二两酒呢,他喝得‘喯’都不打一个,看来酒量早就练出来了。

  孙晓晓也把自己的那一口酒喝了进去。那辣辣的味道既舒爽又酸涩,像极了这百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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