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花感到心里有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没了全部的期待。

  “你也别太着急,相信奇迹吧!”

  海花强忍住心中的痛苦,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把刘铁从病魔手中解救出来,创造人间奇迹。

  后来,海花成了半个医生,当闻到他口中有异味,便知道他上火,为他煲汤煮凉茶;当感觉他情绪烦躁,便知道他头部不适,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

  刘铁每天要服用六七种药,最多时达10多种,海花总是细心地分好药片,备好温开水,端到他面前,看到他全部服下才安心。有时候刘铁情绪不好不肯吃药,她总是像哄孩子一样劝他,跟他说吃了药身体才会好,才能保卫祖国。

  不管海花怎么劝,刘铁两眼总是直勾勾的,被动地吃饭,被动地喝水……

  又是个阴天,这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太阳了,到了南方的梅雨季节,总是不停地下雨,小雨淅淅沥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刘铁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窗外,心里像一团乱麻,不知从哪下手把它理清楚。

  “刘铁,你该吃药了。”海花一手端着缸子,一手拿着药,来到他的床前。

  “刘铁是谁?你又是谁?总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烦不烦人。”刘铁从恶梦中醒后,把以往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我是海花。”

  “海花?”刘铁盯着她,脑海里使劲地搜索这个名子,而后,举起双手敲击着头部,想找回一丝的记忆。

  海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放下缸子后,用手拉开他的双手,心痛地说:“刘铁,你的伤还没好,千万不能自残啊。”

  “我愿意,你是哪来的妖怪,滚一边去!”刘铁一使劲,差点把海花推个趔趄。

  “刘铁,你平静一会儿,把药吃了。”海花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再次把药递到他面前。

  “你这个女人真坏,想毒死我啊,我不吃!”一个耳光朝海花的左脸扇去,她的脸上即刻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还有四道清晰可见的手指印。海花捂着脸跑出了病房,真想一走了之,但当想到自己被救的那一瞬间,她又心软了。擦去眼角上的泪花,重新回到病房。

  “你……你是病人,不吃药怎么行。”海花忍住被打的痛感,把委曲埋藏在心底,满脸笑容地继续哄着刘铁吃药。

  刘铁接过药和缸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副喜悦的样子,然后放声大笑:“我胜利啦,胜利啦!”

  海花蹲下身子,把撒落四处的药一粒粒拾起,泪水不住地流淌下来,落在地上摔成八瓣。她顿感心里空荡荡的,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仍然不被认可,怎么会这样?!她像是一朵鲜百合被蹂躏去了娇嫩的花汁,失了神似地跌坐在那里,好黑暗,好空虚。

  三个多月,海花感觉自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有时会为刘铁从死亡线上回来而高兴,有时又会为刘铁的痛苦而伤感,就像外面的天,变幻无常。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有些悲凉,好像自己被世界所隔绝,只有自己,孤单、无助。想抓住一个人,哪怕只是说说话:“刘铁,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说话?”随后才发现,无奈的只有自己。 


  “铃……”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张戈拿起话机:“喂,你好!找谁呀?”

  “张戈,我是韩英。”

  “噢,你不是去看刘铁了吗?他怎么样了?”张戈心底浮泛出一缕复杂的心情。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今晚有时间吗?我有事找你聊聊,希望见你一面。”电话那头传来她的约会信息。

  “这……”张戈思绪纷纷扰扰,一时语塞。

  “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电话那头传来呢喃的话语。

  “好吧。”他想了一下,应该当面把话说清楚,免得让她坠入情的旋涡。

  “七点钟,我在大观园茶楼里等你,好,就这样吧,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咔嗒,电话挂断了。

  张戈放下电话,原地站了好半天,觉得自己在追寻惘然,心里越发空荡荡。电话里虽已答应,但心里还是犹豫,去,还是不去?他想到了一个既愚蠢又聪明的办法,很多人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把决定权交给看似偶然的天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把硬币投向空中,落下后国徽朝上不去,牡丹花朝上就去。他把硬币投向空中,然后用双手接住,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是牡丹花,国色天香。

  七点前,张戈骑车赶到茶楼。

  韩英果然正坐在茶楼里等他,她今天穿了一套浅蓝色女式职业西装,在西装领角上别有一个兰花式的装饰别针,起到一个点缀的效果。此时她坐灯光下,更显出了一种俏丽的神秘美,面前放着一杯茉莉花茶。

  “你来了,时间卡得很准,不失为军人后代的风格。”韩英站起身来伸出手主动握手。

  “来了,没想到你来的更早,不好意思啦。”张戈略有拘谨。

  “你坐下吧,喝点什么,是茶水还是饮料?”她坐下后问道。

  “你喝茶水,我也喝茶水吧。”张戈坐在了她对面,凝视着她。矜持,使她低下头,可脸上却或多或少流露出有着许许多多向他倾述的内容,仿佛她脸上写着一首渴望爱情的长诗。

  服务小姐送来了茶水,张戈端起慢慢品了一口问:“刘铁,他恢复知觉了吗?”

  “你呀,让我说什么好,除了刘铁,你不能拉点别的?”韩英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张戈知道她想听什么,但故意避开那方面的话题:“刘铁是我的结义兄弟,能透露点他的消息吗?”

  “刘铁,至今还没有苏醒,医生说了,他脑部受到严重的撞伤,能否恢复记忆还是个未知数。另外,我还告诉你,刘铁身边有个女人在照顾他,你放心吧!”韩英把所知道的全部讲给了他。

  张戈一时无语,为自己的兄弟担惊受怕。

  “张戈我希望咱们直来直去,谈点咱们之间的那档子事,别再绕弯子了。”韩英决定掌握主动权。

  “韩英,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我俩真的不合适。”

  “哪点不合适,你跟我说说,如果理由充分,说得我心服口服,我马上从你面前消失,不会再纠缠你。”韩英言语里含着伤感和挑战。

  “你让我怎么说好……”张戈被她将了一军,觉得自己的语音语调都变得很生疏,不像是自己的说话,他的喉咙里藏着另外一个他,突突……突突,像坐在手扶拖拉机上似的。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韩英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清洌,也有一些期待和向往。

  张戈竭力想解释两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也觉得脑子木得很。

  “张戈,让你说句真心话,真有这么难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容我好想想嘛。”张戈采取了缓兵之计。

  “那好吧,给你一天的时间。”

  “三天,怎样?”

  “不行,两天,只给你两天的时间。” 她的语气中含着不高兴的调。

  “好,就两天。”张戈第一次妥协。

  回来的路上,他思绪万千,男女交往是人生的一道门槛儿,进对了是福分,进错了是受罪。社会上男女都从那个门槛迈过去,大家的区别就明显了,有的夫妻过得好,有的夫妻过得差,难怪差别如此之大……

  “张戈,今天是第三天了,你想好了吗?”韩英打来电话。

  “我在开会,过一会给你打过去,好吗?”

  “不行,你现在如果不答复,你要后悔一辈子。”韩英扣下电话。

  张戈接完电话,他有一种不祥之兆,马上向领导请了个假,火速赶往毛纺厂女工宿舍。他足足敲了两三分钟,里边也没有动静,后来,干脆狠劲敲,还是没动静。他感到事情有点严重,用脚把门踢开,进门一看,韩英倒在地下,身后流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张戈看到这情景,头皮蓦地一阵麻,脚指头都抓紧了地,生怕被忽如其来的消息击倒,喉头不禁喘粗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镇静一下,背起地上的她快速向市医院跑去。

  “医生,快救……快救人啊!”张戈半张着嘴,舌头像打了麻药似的,半天才转过弯来。

  “病人怎么啦?”

  “她割腕自杀,流了好多的血。”张戈忍不住嗓门变调了。

  “快送急救室,马上进行抢救。”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里面还没传出消息。张戈心有些发虚,没想到她选择了自杀,让他措手不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傍黑韩英终于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到阳间,被护士推到特护病房,张戈跟了进去。

  韩英慢慢睁开紧闭将近五个小时的眼睛,看到床边的张戈呆呆的样子,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独个儿哭了半晌。她为自己伤心,本想一死百了,哪想又被“白衣天使”从“死亡之国”救了回来,以后该如何面对张戈?她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去算了。”

  张戈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体贴地说道:“你千万别这么想,先安心养病,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张戈,你不要我,刘铁也不要我,我活得没意思,不如一了百了。”她声音喑哑,脸庞上除两只眼睛还露出表情外,其它的地方像木偶似的。

  “韩英,等你好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张戈安抚着她,生怕她再做傻事。

  “张戈,你工作忙,快去上班吧。”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打心里愿意让他留下来陪自己,望着坐在床头默默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眼泪慢慢地涌上眼睑,又急快地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吧,我回大院一趟,把你的情况,告诉你的父母。”张戈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已深夜十一点了。

  “不用,千万别告诉他们,免得让他们担惊受怕,我能照顾自己。”韩英一脸的可怜相。

  “那好吧,有时间我再来陪你。”张戈把被子给她盖好,离开了病房。

  输液瓶里的药水“嘀嗒、嘀嗒”地流进她的血液里,为她输送着生命的源泉,她安详地睡了。

  半个月后,韩英伤愈出院,马上来找张戈,她含着羞涩的目光,开启薄薄的樱桃小嘴:“张戈,今天有空吧,能不能一起吃顿饭呢?”

  “你病刚好,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吃饭的事以后再说。”

  “你总是撵人家走,看来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韩英像孩子似的撒娇。

  “好吧,我请你。”张戈深感不能再回绝人家,何况她还是个大姑娘,借这个机会把一切问题挑明白,免得伤对方的心。

  “不吗,我请你!你说去哪儿?”

  “你让我说,去附近的鲁菜馆吧!”

  “行!听你的。”

  不多时,张戈和韩英一前一后走进一家鲁菜馆,找到一个紧靠窗户的坐位,两人坐下,他点了几个菜说:“你想喝点啥?”

  “啤酒!”

  张戈把酒杯递给她,她痛快地说:“张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先干为敬。”说罢,一扬脖子把啤酒杯里的黄黄液体倒入胃里。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我晚上还要加班,只能少喝点。”张戈喝了一小口。

  两人开始品尝着鲁菜的味道。随后,韩英又喝了几杯,只见她的脸由白色变成了红色,白里透着红,在暗淡的灯光映衬下,显得美丽动人。张戈赶紧移开目光,因为她正用女人特有的眼神凝视着他。

  “你少喝点吧。”

  “我没事的,来!我再敬你一杯。”

  “你不能喝酒,就别喝了,酒多伤身。”

  “我没喝多,先干为敬!”韩英端起酒杯一古脑地喝了下去,然后,把杯子倒过来:“不是滴酒罚三杯吗?你检查检查,如果倒出一滴酒,任罚三杯。” 被酒精浸泡过的头脑容易激动。平时温雅的韩英变得让他大吃一惊,他只好把杯里的酒一干而净。

  “知道吧,我恨你,恨你没心没肺!”韩英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这一喊不要紧,小酒馆里的全部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他和她身上,仿佛透视出他们的内心秘密。

  “你别喊,有话慢慢说,别人都盯着俺们。”

  “我才不怕呢!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大坏蛋。”

  “我求你还不行,有事好商量啊。”

  “这是你说的,那好,给你一个面子,你对我说一声:我爱你!”韩英乜斜了他一眼。

  “这……”

  “这什么呀,别吞吞吞吐吐的,不然我还要喊。”

  “别闹了,你是知道的,我不仅有女朋友,还订过婚,怎么再去爱别的女人呢?”张戈亮出最后的底牌。

  “那我不管,爱对每个男女都是平等的,在没结婚前,都有竞争的权力,婚姻法明明规定:婚姻自由。何况你所说的订婚一事,我早就知道了,那只是一张订婚合影罢了,丝毫没有法律效应。还有王雪,你俩的关系早断了。所以,你无法剥夺我对你的爱,除非你让我去死。亲爱的,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多少次在梦里,我为你哭泣。”

  “你怎么知道的。”张戈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秘密,一脸的茫然。

  “这个你就别问了,等我俩成为夫妻时,我一定告诉你。”

  张戈面对如此固执的她,不知如何闯过眼下这一关?他来个缓兵之计:“咱们出去说行吗?这么多人,我不好意思开口。”

  “再听你一回儿,别耍滑头,不然的话,我站在大街上喊,彻底让你曝光。”

  “不会的,我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负责。”

  张戈买完单,扶着踉踉跄跄的她走出餐馆,想送她回家,但天色已晚,通往毛纺厂的长途汽车早就没了。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韩英,他心软了,自责起来:你还是个男人吗?遇到困难就想退缩,太不仁义啦。

  张戈背着她上了自己单位的“鸽子窝”,放到小床上,用温毛巾擦去口角边的吐沫,然后脱去鞋子,给她盖上被子:“你喝水吧?”

  “我爱你……你把我的心……偷去了。”

  她真醉了!明天醒后再解释吧。张戈在酒的作用下,上眼皮不停地碰撞下眼皮,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渐渐地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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