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张戈回到大院,他径直来到刘铁家叩门,屋里始终没有动静,他转身正准备看望自己的父母。刘铁的弟弟刘铸推着自行车从外边回来:“张哥,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当科长了,祝贺你了。”
“刘铸,咱先不说这事,我想问一下,你哥的情况?”
“我哥吗,他……”刘铸吞吞吐吐,想说欲罢。
“你别吞吞吐吐的,刘铁是不是出事了?”
“张哥!这样跟你说罢,我父亲和继母前天去了广西军区后方医院,我哥的伤势如何,我也不太清。”
张戈拍了拍刘铸的肩膀说:“兄弟,别太难过,事情没有想的那么严重吧!”说完,他转身走了,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很矛盾,恨不能坐上飞机去看望自己的结义兄弟。
刘铁前线受伤的事不胫而走,也传到了韩英的耳边,她经过三思,决定请几天假去广西一趟,看望一下刘铁伤事如何?另外把自己与刘铁的关系处理好,成或散有个定论。
小岛的清晨,出操号划破宁静的天空,钟连长正带着连队出早操,“一二一,一二三四 ”行进的队列中重复着这句口号,只是从一人的声音,变成百人的呐喊。
“老钟,有人找你。”指导员带着海花来到操场。
“你让她等一会儿,出完操再说。”钟连长按部就班地把早操内容全部完成,这才来到海花的身边问:“海花,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钟连长,我听说刘铁有消息了,是真的吗?”
“是的,他是我们连的骄傲,为全连争了光。不过,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什么,刘铁受伤了?钟连长,你知道他住在哪个医院吗?”
“听说在广西什么后方总院,但详细地址说不好。海花,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照顾他。”海花眼神里流露出焦急的目光,思念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凝成热泪。
“你想好了吗?这可是大海里捞针。不能说比登天还难,但也差不多。”
“古有千里寻夫一说,现在有火车汽车,比古时候方便多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刘铁。”海花的一席话,让钟连长感动万分,决定帮她一把:“海花,既然你主意已决,我通过关系给你打听一下,了解一下刘铁究竟在哪里养伤。”
“谢谢连长!”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钟连长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世间上最美好的爱恋,是为一个人付出的勇敢,即使被伤得体无完肤,也无怨无悔。
随后,海花拿着钟连长给她提供的大概地址,坐船出了岛,而后乘车来到烟台站,再乘火车赶往济南站。“售票员,还有去南宁的票嘛?”海花急冲冲地来到火车站售票厅。
“今天没票了,明天行吗?”
海花想了想,明天就明天,买了一张明天去南宁的火车票。然后坐在连椅上,喝着开水,啃着干粮,在候车室里整整蹲了一夜……
火车在铁轨上咣当好几天,累得气喘嘘嘘,终于在南宁站停了下来。
海花下了火车,四处打听,终于在日落时找到后方总医院。随后,她找到护士值班室,问值班护士:“请问刘铁住在哪个病房?”
“你找刘铁吗,你是他什么人?”值班护士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渔家姑娘。
“我是……”海花不知如何回答,语塞。
“是他的未婚妻吧?”
海花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往前走,然后左拐,第一间就是他住的病房。”
“谢谢!”
海花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无人回答。她慢慢地推开门,看见一个头缠白色绷带的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这还是以前活蹦乱跳的刘铁吗?海花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位姑娘,你找谁?”刘铁的继母提着暖瓶从外边走了回来。
“大娘,床上躺着的人是刘铁吗?”
“是的,你找他有事吗?”
“终于找到你了,刘铁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海花跪在病床前,眼泪不住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她不愿擦干,也不愿停止哭泣,很快胸前湿润了一片。
“姑娘,别哭了,刘铁还处在昏迷状态,你怎么哭,他也听不到。”
海花似乎没听见老人说的,继续倾诉着:“我是海花,被你救过的人。”
“姑娘,我被你搞蒙了,快起来,跟大娘说说,你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刘铁继母搀起她,让她坐下。
“大娘,你是刘铁的娘吧?”
“没错!”
海花把过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刘铁的继母。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刘铁救你是应该的,不要老记在心里。谢谢你大老远的来看他,等他苏醒后,我一定向他转告你的好意。”
海花看着眼前这位慈祥和蔼、通情达理的老人,真想喊一声:娘!
“姑娘,时间也不早了,先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去车站买张票,回老家去吧。”
“大娘,我是专门来照顾刘铁的,你就让我留下吧。”
“这可使不得,你一个姑娘家的,照顾刘铁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心甘情愿照顾他。”
“这……”正在刘铁继母举旗不定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她的话语:“阿姨,我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赶回去上班。”
“好啊,你快回去吧,不能老请假。这几天,让你受累了。”
“阿姨!照顾刘铁是我情愿的。”
“韩英!你真是个好姑娘,刘铁如果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韩英羞涩的低下了头,其实,她的心里十分矛盾,刘铁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如今,他躺在病床上能醒过来吗?假如他终生不能行动,自己能照看他一生吗?
海花望着眼前这位俊俏的姑娘,心中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醋意:“你是?”
“我是刘铁的同学,认识一下吧。”韩英大大方方地把手伸给她,海花把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握住韩英娇小的手,让她差点叫了出来。
“韩英,她叫海花,从胶东过来看刘铁的。”刘铁的继母连忙解释,害怕韩英误会。
“海花,真谢谢你,让你大老远的来看刘铁。”望着纯朴善良的海花,韩英终于松了一口气。
“韩英,海花非要留下来照顾刘铁,我劝了半天不管用。”
韩英被眼前这位素不相识姑娘的真情所打动,真想让她留下来,替刘铁的家人和自己照顾刘铁,减轻自己心上的内疚,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客气地说:“谢谢,不麻烦你了。”
“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铁了心要留下,照顾刘铁一辈子。”海花说完了,感觉话说的有点过头,自己的家庭和刘铁的家庭相差千里。何况,刘铁也没表态与她交朋友。每逢想到这里,她也想打退堂鼓,但感情这东西,里边藏着巨大的动力和冲动,有一线希望,她会百分之百的努力!
韩英看到海花那副执着劲,感觉有这样的痴情女人照顾刘铁,自己也放心了,便对刘铁的继母说:“阿姨!您看海花多诚实,就让她留下吧,每月给人家一定报酬。”
刘铁的继母听完韩英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海花当时没听懂后边的话,否则她会一走了之。因为她为了感恩和情感而来的,不是为了钱。
深夜,一阵异常的声响把海花从睡梦中惊醒。
“医生,快来啊,刘铁在床上抽搐!”海花跑到医生值班室,叫来医生。
“怎么回事?”
“刚才我听他见大叫一声,随即两眼发直,口吐白沫,身体痛苦得痉挛成一团,不停地在床上抽搐。”海花急得泪水簌簌直流。
医生闻讯后迅速赶了过来,及时对刘铁进行了救治。然后对海花说:“刘铁开始苏醒了,是件大好事,你注意多观察,发现病情有什么变化,及时通知我们。”
“好吧!”
“怎么就你一个人啦?”
“刘铁的妈妈回家看看,过几天就回来,他那个女同学回去上班了。”海花打心里希望韩英回去,免得双方尴尬。
“辛苦你了!”
“辛苦没什么,只盼刘铁早日康复,医生有什么好办法?”
“这种病情难说,只能细心照料,加强护理。”
医生走后,海花暗下决心,为了让刘铁逐渐康复,她四处拜医求教,自学各种药理和护理知识,并坚持每天记录他的情绪和身体变化等情况,连大小便的状况也都仔细观察。
一天上午,昏睡三个月的刘铁慢慢地睁开眼睛,从黑暗中走出来。海花露出惊喜的笑容,轻声地呼唤他:“刘铁,你看看我是谁?”
刘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十分严肃,简直像生铁铸成的。海花有些害怕,叫来医生。
医生为刘铁检查了一番,对她说:“你放心,他的病情向好的方面发展。”
“那他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怪吓人的。”
“这是脑部受到损伤造成的,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或许能恢复,或许……”
“医生,或许什么?”
“或许永远不能恢复,成为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