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灯终于由红变绿,忙碌两个多小时的郝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刘排长怎么样了?”

  “救是救过来了,但脑子里还有一块弹片,没有取出来。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必须马上送往后方医院。”

  “有生命危险吗?”

  “危险倒不会有,可是……”郝医生说了半截话。

  “可是什么?”

  “他的大脑严重受损,可能会出现失忆现象。”战友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为刘铁今后的军旅生涯担忧。

  当天,刘铁被紧急送往后方总院,经脑科专家七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取出他脑子里残留的弹片,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高平被攻破,谅山被攻破了,我军搬师回朝。回到驻地后,指导员在整理刘铁的衣物时,发现了一封没有寄出的家书,这是一封充满父子母子、儿女之情的家书。

  “老刘,你快下来接电话!”

  “谁打来的?”刘铁的父亲下了楼。

  “好像是什么广西后方……”

  “你个老太婆,哪次接电话都说不清。”老头子接过电话,里边传出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他顾不上多问,放下电话,对刘铁的继母说:“快去准备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去广西。”

  “老刘,去那里干啥子?”

  “刘铁受伤了,住进广西后方总医院。”

  “刘铁伤得重不重啊?”

  “我也不清楚。”

  “你个死老头子,还说我哪,你也是一问三不知。”老伴手忙脚乱,无处下手。

  ……

  “刘铁,你醒醒,阿姨来看你了。”刘铁的继母对刘铁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望着躺在病床上,全身缠满白色绷带的儿子,心里一阵酸楚,二年前生龙活虎的儿子,今天见了面,却成了伤痕累累的病人,她无法控制自己,泣不成声。

  “哭,就知道哭。”刘铁的父亲,说是这么说,但内心充满悲伤,刘铁是刘家的长子,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继承父业,为国而战,可如今他却成了昏睡不醒之人。刘铁的父亲独自一人找到主治医生:“医生,能不能把刘铁的伤情告诉我一声?我能挺住。”

  “老首长,刘铁的失忆,属于是脑部受到外界强烈损害造成的,醒来后,可能会遗忘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事情。或许连家属好友都不认得了,渐渐失去与人沟通的能力,完全无法照顾自己,最后连行动及吞食都有困难。所以说,他什么时间醒过来,什么时间恢复记忆,我也不说清,全靠他自己的毅力了。”

  “明白了!”

  “老首长,您们要多跟他说话,刺激他的大脑神精,或许对恢复有所帮助。”

  “谢谢医生。”刘铁父亲靠在走廊的墙边,足足半个小时。缓过神来后他回到病房,对哭泣的老伴说:“我去问过医生了,人家说,现在的医疗条件好了,一定能把刘铁的病治好!”

  “老头子,你可不能骗我。”

  “我骗你做啥。”

  特护病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位三十来岁的军人,冲着刘铁的父母打了个军礼:“老首长,大姨,我是刘铁的指导员,奉上级之命来探望刘铁!”

  “快进来吧!”

  “刘铁醒了没有?”指导员来到床前,看着一动不动的战友,心里悲伤万分,接着说:“老首长,刘铁是好样的,他是全连,不!全营学习的榜样。”

  “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老首长,这是刘铁的一等功奖章和衣物,还有一封未寄出的家书,请您收好。另外,他被上级正式任命为我连的副连长。”

  “组织上考虑得太周到了,你回去,替我们谢谢上级领导!”

  “老首长,这些都是刘铁应得的荣誉,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没有了。”          

  “我就不打扰二老了,等刘铁醒来后,代我问好!”指导员行礼后转身走出房门。

  刘铁父亲打开信,几行字映入脑海:

  爸妈:你们近来身体好吗?我十分想念你们,近来边防的气氛很紧张,随时都可能进入战争状态。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战争就会死人,但儿子早已置生死之度外。记得您常跟我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如今我真正体会到它的含义,让儿子先为国家尽忠,然后再回去尽孝。

  假如我在战场光荣牺牲,是刘家的光荣!请您老不要悲伤。你们年逾花甲,要保重身体,祝二老安康!

  不孝儿子:刘铁

  1979年2月15日

  看完信,他感到儿子的做派,就是自己当年的翻本,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心情得到一种安慰!


  “妈妈,我回来了!”张惠拿着行李回到家中。

  “哎,闺女回来了!”正在葡萄架下修剪葡萄藤的母亲,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放假了,回来看望您和老爸!”张惠放下行李,从母亲手中接过剪刀,在她的指点下修剪起来。小院露天地已被葡萄架占去了二分之一,葡萄藤上挂满了一串串快要成熟的葡萄,有紫色的,奶油色的,恰似一条条珍珠项链悬挂在空中,葡萄飘着宜人的芳香,溢着沁人肺腑的气味,既为小院子增添了生活的乐趣,又绿化了环境,保持了生态平衡。

  “妈,我爸呢?他身体还好吧?”

  “老头子,快下来,你宝贝闺女回来了。”张惠的妈妈对着楼上喊了起来。

  “妈妈,你不用喊了,我上去看老爸。”

  “闺女,你是不知道,你爸平反后,工作不太忙,他便没完没了的写什么回忆录了。”

  “好事呀。”张惠帮母亲修剪完葡萄藤后,乖巧伶俐的张惠一蹦一跳的跑上了二楼,看见老爸伏案疾书,旁边堆满了资料和手稿纸,轻声地喊道:“爸!”

  “哎,宝贝丫头回来了,你等一会儿,还有几行字这段就写完了。”父亲写得正起劲。

  张惠随手拿起几张稿纸,一行行字迹跃入眼眶,战争期间的精彩故事如一群欲飞的鸟儿栖息在纸上,只要你看,故事便像开笼的鸟儿欢快地扑扑棱棱振翅高飞。

  “丫头,你看写得怎样,帮助老爸修改修改。”父亲放下手中的笔,征求女儿的意见。

  “挺好的,无论是段落、结构和语句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情节上再跌宕起伏些就更好了。爸您准备出书?”

  “是啊,把过去的经历写下来,让你们了解什么是阶级仇、民族恨,什么是独立和解放,什么是牺牲和奉献。”

  “好,这个主意好,不仅能唤起您对过去往事的回忆,而且能教育后代,让军二代记住这段历史,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建设好自己的国家。”

  父亲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丫头,大学生活习惯了吗,学习怎么样?”

  “学习比较吃力,但每门考试都及格了。”

  “饭好了,瞧你爷俩光顾说了,连饭都不吃了?”母亲从楼下又喊道。

  “听到了,马上吃饭。”张惠扶着老爸下了楼。

  饭桌上虽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但吃来很对胃口。母亲不时地给女儿夹着菜,张惠连忙说:“妈,你不用给我夹了,你快吃吧。”

  “妈,我哥经常回家吗?”

  “前两天回来一趟,告诉我们,领导找他谈话了,调他到公司劳资科了。”

  “好事啊,找个时间我去看哥哥。”

  吃过饭,张惠从母亲的手中夺过碗筷端到水池里倒上洗洁净,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放入碗橱里摆放整齐,然后回到客厅陪二老又聊了起来……


  “张哥,我跟队上的小于彻底闹掰了,我恨她,你说我该怎么办?”军子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到处有,还怕找不到女人吗,没出息。”

  “张哥,你是不知道啊,她不喜欢我,喜欢别人也行,可她偏偏喜欢上我的徒弟小蒋,让我接受不了。”

  “你呀,让我说什么好,我给你出个主意,车站里有那么多的靓女,你去物色一个吧。”

  “张哥,我怎么没想到哪。”军子伸出拇指夸他。

  “哥!我来了。噢,军子也在呐。”张惠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她对军子的印象不太好。

  张戈立刻给军子使了个眼色,军子心领神会,把话锋一转:“大院里的金凤凰飞来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军子,你还是老样子,油嘴滑舌的。”

  “没法子,在娘胎里做下的毛病,改是改不了。”

  “少贫嘴不拉舌的,还是拉点正事,听说你当了司机,一定很辛苦吧。”

  “可不是嘛,一天到晚累个半死,还被人瞧不起,哪像你们大学生让人羡慕。”军子说完,露出自卑的样子。

  军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张惠看来都不顺眼,感觉不舒服,为了不伤他的自尊心,对军子说:“军子,你先回避一会儿,我找我哥谈点家事!” 军子知道张惠看不起自己,起身走了。

  “妹妹!你怎么撵人家走啊?”

  “我看他不顺眼。”

  “妹妹,军子现在变了,不像从前了,你应该看到别人的成长进步,别戴着墨镜看人。”

  “这个我懂,咱们聊聊家常,不能让外人听见。”

  “好!爸妈还好吗?”

  “哥,你还好意思说呀,几个月也不回家看望二老?”

  “我刚到新的岗位,一切需要从头学起,所以没有回去。”

  “你不想他们,可爸妈想你了,说食堂的饭菜,比不上家里做的可口,让我给你带来了猪头肉。”

  “太好了,我正馋这口哪。”张戈用鼻子吸吮着猪头肉散发的香味,然后,伸出手想去抓,“啪”的一声,张惠打了他一下说:“多大啦,还不讲究卫生。”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哥,你呀,快去洗手。”

  “得令!”

  张惠把切好猪头肉放在盘子里,等哥哥洗手回来,“哥哥,最近有王雪和刘铁的消息吗?”

  “好久没联系了,刘铁兄弟好像把哥哥给忘了。至于王雪,你还是别提了,人家眼眶高了,咱高攀不上喽了。”

  “王雪,不是那种人,可能遇到了问题。至于刘铁吗,可是个好男儿,听大院里人说,他在云南前线负伤了,不知是真还是假?”

  “是吗?我怎样没听说……”

  “你又不回大院,能听到什么消息。”

  “这个星期天,我一定回去,一来看望父母,二来去刘铁家走一趟。妹子,咱先不说这事了,说一下你在大学里的生活呗,也让哥开开眼界。”

  “大学生活很简单,一中三线。”

  “那一中三线?”

  “一中即以学习为中心,三线是教室,宿舍,图书馆。一天、半月,及至一个学期都是如此。”

  “就这么简单,比我现在干的事情简单多了,省心省力。”

  “当了科长,还牢骚满腹。”

  “ 妹妹,你是不知道呀,正因为当这个科长,搞得我焦头烂额,今天这个找,问这次调资为什么没我;明天那个找,加班费为何不发给我,一天到晚不得安宁,你说烦人吧。”张戈这种话,从来没对别人说过,心里的苦衷只能向自己的妹妹倾述。

  “哥,别急,遇事要冷静,凭哥的智慧和才干,一切都会处理得十分稳妥。”

  “这话我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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