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中午,宜凌县城的大街小巷,处处贴满布告。冬季围剿,首战胜利,全歼老道军三营,三百五十八名老道军无一生还。张家营子三百六十二名青壮,因追随老道军,被全部处死。与老道军有各种交往者,限十日内,到民情调查处交待并澄清问题,过往不纠。拒不交待者,与老道军同罪。

  这一天的晚上,老道军三营营长刘满祥、一连长赵志文、二连长吴连友、三连长赵力钧的尸身,被挂在北城门外的特制木架上。与此同时,宜凌火车站广场新立五棵木杆,庄铮铁、曾青山、李林祥、朱老六、马三峰的尸身被挂在上面示众。

  第二天的上午,全县除大山深处的村屯外,各村屯锣声不断,宣读布告之声,不绝于耳。

  第三天的早晨,各村保长相继来到民情调查处,排长队等待处长冷啸的训问。

  “冬季围剿的第一仗打完了,布告上说的全歼老道军三营,这种语言我并不赞同。老道军三营,如果不承担对张家营子的三百六十二人的保护责任,其结果,绝对不会是布告上的数字。据我所知,在老道军的五个营中,三营的战斗力只能排在第四或者第五的位置上。老道军战力强悍的程度,三营还只是个端倪。下一个目标,是老道军的二营,这个营的底子,是老爷刀队的一部分。从我们交手到现在,这个营还没有受到任何的挫折,可见战力的强悍。老道军两大主力营,第一个是侦察营,第二个就应该是二营。侦察营目前在西凤凰山一带活动,现在离我们有二百多里路。所以,把二营的名字抹掉,在宜凌境内老道军就会成为强弩之末。我命令:”哗啦啦,在椅子板凳发出声响之后,参加会议的人员全部起立。“郑三彪。”“郑三彪在。”“你亲率围剿大队全部,到逍遥岭一带。用三个中队轮番上山进沟,昼夜不停,虚张声势,能打则打,不能打则对峙,意在撵,实则拖。你亲带一个中队,在村屯中游猎。用军刀,把老道军与老百姓联结的扣,给我砍掉。”“是。大佐,这个任务我能完成。”“张荣富。”“到。”“再次给你个机会,你带特袭大队马上下去。老道军总部丢了,眼下还不知道他们在哪?你必须给我找到。另外,警卫营在七峰山一带消失了,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今又有大批军马加入,这股力量就变得可怕了。”“是,大佐。”话到此处,麻生二郎大佐笑道:“哈哈哈哈,安倍志和少佐,你的部队一分为二,你亲率一部去监控在西凤凰山一带的侦察营。”“是,大佐。”福原俊树少佐,你的部队与安倍志和部队的一部汇合,由你负责指挥,把二营这个名字抹掉。”“是,大佐。”“春山树茂少佐的部队,由新来的平野次郎少佐指挥,负责铁路与县城的安全,并做为预备队。”“是,大佐。”

  从麻生二郎大佐的指挥中心接受任务回来,郑三彪马上就给他的手下四位中队长分配任务。他阴沉着脸说:“各位,咱把丑话说在前边,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位,必须得绝对听我的,再像小老婆养的姓洪的那王八蛋那样,别说我不要你,兵给我留下,你爱他妈跟谁,就跟他妈谁去。大佐给咱的任务是围剿。围是什么?用四框挡着,使里外不通。剿是什么?剿是讨伐。讨伐是什么?讨伐是先说后举戈。合起来就是把老道军一营给围起来,使他们与老百姓互不通气,然后逼他投降,他不投降,咱就举刀,咱就端枪削他。这个,咱做到了吗?”

  二中队队长张会中站起身表态:“做到了。”“放你妈的狗臭屁。咱做到了,日本人干什么去?咱端这个饭碗,为了啥,知道吗?就是为了一口香饭,什么是香饭?有酒有肉就是香饭。想死吗?说实话,谁也不想。日子长着呢。所以,一顿饭,用命去换,大可不必,犯不上。咱吃饭是过日子。日本人呢?他跟咱不一样。他是为了地,占这块,抢那块。今天侵略这个国家,明天又惦上那个国家。侵略与抢占,不拿命换中吗?张中队长,有人占你的房子,抢你的地,睡你的娘们,你让吗?”

  张会中站起身说:“那能让吗?”“对了,你不让,吴士心中队长就让。为啥?和他没关系。我说明白了,你们听明白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不问,到时候,差了事,别说我翻脸不认人。我命令:”四个中队长腾的一下站起来。“四个中队,各准备二十面锣。”四个中队长你瞅我,我瞧你,心想,这是什么任务哇?“看什么看,不知道锣吗?另外,你们各中队还必须准备十头猪,也就是二十块冻猪肉半子。干什么?不是吃,是看。明天一早出发,跟家里说明白喽,半月二十天,不一定回得来。我话说完了,去吧。”

  四个中队长走出郑三彪的办公室,四中队长徐子亮问三中队长冷立青:“我没听全明白,你呢?”冷立青板着脸回答:“别问,让咋干就咋干。买锣买猪去。”

  第二天的下午晌,围剿大队四个中队的四百人,荷枪实弹来到了逍遥岭下五大沟的中沟大庙屯。五条大沟的五个代表保长,被召唤到大庙屯保长孙庆彦的家。屋地上一个大条桌,大条桌的北面,郑三彪居中,四个中队长分坐两边。大条桌的南面,孙庆彦居中,其他四位保长代表在孙庆彦的两边坐。孙庆彦先站起身说:“郑大队长,没准备,你别挑。把茶放下,咱喝酒。我们五位保长代表,我先给你敬酒。”郑三彪用手示孙庆彦,嘴上说:“孙保长,酒盅先放下,等我把话说完,再喝不晚。我这次来,带的人不多,四百。还有一百要来,我没敢带。”四个中队长忍不住,喷茶而笑。这一笑,把五位保长给笑懵了。“郑三彪话继续在说:“这次到你们这,吃喝睡用,花费肯定不会少。可别怨我,怨你们自己,谁让你们跟老道军的什么一营穿一条裤子来着?”孙庆彦脱清静的说:“没有哇,郑大队长,真没有。”郑三彪脸一撂的说:“一边去,让你说话了吗?没穿一条裤子,他们呆得这么舒坦?”孙庆彦插话说:“不让我说,我也得说一句,大队长,来就来呗,还带那些肉干啥?”郑三彪没理会孙庆彦,还按自己的话口说:“各位保长代表,这次来,呆十天二十天是他,也兴许呆上个三五个月。要求不高,一饭一菜。饭是高梁米豆饭。菜是早上炖大豆腐,晚上猪肉炖粉条。你们猪肉断条了,用我带的肉补。但有一条,吃一头,得还两头。除了张罗吃住,硬事是和每一户户主签承诺。过去的,我不问。从今天开始,一律停止与老道军的往来,传话、帮办事、卖米、卖面、卖豆、卖盐、抓药供饭等等,一刀割断。再发生,按老道军同伙对待,烧房砍脑袋。一个村一个村的签,签完了,我不赖着,拍屁股走人。一个村,有一户没签,我就不走。老道军的一营,一天不离开逍遥岭,我带四百人就在这些个村呆一天。另外,请你们传话给老道军的一营,我不怕打,我也不躲不藏,我就是块黏皮糖,谁想打我,我就粘上谁,我不碰硬,这个硬,让日本人碰去。不但这个,我还带几十面锣来。当然,这个传话,我特批,不追究责任。我话说完了,喝酒。”刚说喝酒,郑三彪又想起个大事,他问:“光咱喝酒不行啊,我那四百人咋整,他们不能扒着眼干看哪?”保长孙庆彦一拍手说:“这事整的,没说呀?我这就安排去,你们先喝,我回来补。”

  这天晚上,一个整夜,偌大个逍遥岭就没消停过。三十面铜锣,当……当……当……当,从青龙沟,敲到甘泉沟,从甘泉沟敲到大庙屯,从大庙屯又敲到挠登岭屯,最后敲到八大户屯。铜锣呀,唱戏敲敲,扭大秧歌敲敲,喜庆,挺好听的。但在深更半夜,在荒山野岭,又是在兵荒马乱的年头,特别是日本人强占东北,到处烧杀奸淫,那些个锣一块响,长这么大,莫说听,闻所未闻,那个声那个瘆人哪。整个的逍遥岭五大沟的人家,很少有人能睡觉的。孩子们害怕,这锣声,比老娘们吓唬小孩说老虎妈子来了都借劲、都好用,再闹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敢哭的。

  半夜锣声,把一营老道军都从睡梦中给敲醒。鲁子华、刘玉柱、吴彦祥三个连长紧急来到营长吴大华的住处,一连长鲁子华告诉吴大华:“这锣声,离我们连比较近些,派出侦察的人回来说,这响锣,有近三十面,有百八十号人边走边敲。据大庙屯的人说,来了四百人,听说得呆上半月二十天的,主要是对咱来的,目的,逼咱下山。这些人是围剿大队的人。老百姓听他们喝酒时说,三营,在白狼河张家营子段被日本骑兵包围,全营全部牺牲,没留一个活口。”

  鲁子华说完,刘玉柱、吴彦祥惊得眼睛瞪多大,吴彦祥平时口吃,他有些结巴的问:“鲁,鲁连长,真,真的吗?”营长吴大华严肃的说:“敲锣这事危险不大。他想打咱,他不敲锣。他敲锣,他就不想打咱。郑三彪这老家伙,他滑透了,明摆着,他组织个铜锣阵,就是撵咱,让咱离开逍遥岭一带。但三营这个事,如果这事是真的,咱必须得尽快报告总指挥。我现在就走,鲁子华代理指挥。”

  郑三彪来的第二天,逍遥岭一带五大沟十二个村屯的保长,全部聚齐在大庙屯孙庆彦家。孙庆彦来找郑三彪,郑三彪脑袋摇个拨浪鼓似的,说什么就是不见。

  中午,郑三彪同四个中队长喝过酒后,睡了一觉。酒醒了,见十二位保长都在屋呢。他翻身坐起问:“哪个村先签?”孙庆彦上前说:“郑大队长,他们十一个保长反应,一个不差的齐刷刷都签,恐怕有难度,他们推举我跟你说,能签多少,先签多少。”说着,把一个兜子掖在郑三彪的被子里。郑三彪用眼睛瞄了一下被子,慢声说:“恐怕不行。”嘴上说不行,但语气软多了。孙庆彦递话说:“我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都这捂着,知道谁和他们近,跟咱远哪?”郑三彪看了看大家说:“嗯?你还别说,还真他妈的有点道理。那就先签着。孙保长,代劳你给各村屯排一下,谁先签,谁后签。告诉他们,最后不签的,别怪咱下手狠毒。”

  “报告,老道军一营营长吴大华有要事向总指挥报告。”“快进来。”吴大华见到总指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听了吴大华的报告,总指挥师文尔点着头说:“打出一拳,接过一脚,一还一报,这个事实咱得接受。三营营长此举,属不得不为。但对对手估计显然不足。三营一丢,对老道军来说,损失可不少哇。最近得到情报,说日本关东军为今冬冬季围剿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东三省新增兵员近百万。对宜凌,一次就增加一千五百多兵员。加上与日军数量几乎相当的军警宪特的汉奸队伍。老道军今冬的压力不小哇。敌人是在动真格的,绝对不是虚张声势。日军在与我们的较量中,就是看准了老道军与老百姓的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刘满祥为救百姓抢粮成功,麻生二郎就给设下一局,先放饵,等着你来。后抢粮,绝了老百姓的生路。上次你抢粮救群众,这次你救不救?引诱你,逼着你入套。逍遥岭也是麻生二郎设的一种变相的局,让你吃不稳,睡不安。你打不,你伸手不?郑三彪和他带的四百人,就是一个大鱼饵,你不打,他就想着法的折腾祸害老百姓。你打,他就拖住你,等着养精蓄锐的日本人上手。一个营一个营的分别施策,群狼围虎。”吴大华问:“那我们一营怎办呢?打还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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