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刘铁在短短的几秒内完成以下动作:捡弹、掷弹、用身体把海花压在身下,与此同时,手榴弹在掩体外爆炸啦。

  不远处的女民兵被眼前惊险的一幕惊呆了,半天没喘过气来……

  过了几天,营里召开全体官兵大会,李营长宣读对刘铁的处分决定:鉴于刘铁同志在组织民兵进行实弹投掷中,险着造成人员伤亡。经营党委会研究,给予刘铁同志记大过一次。就在这时,会场外响起一阵阵锣鼓和口号声: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向舍身救人的刘铁同志学习……当地政府和民兵连送来大红锦旗。

  又过了两天,连部的电话铃响了,张指导员拿起电话:“喂,你好!”

  “张指导员吗?”

  “对!你是?”

  “我是刘干事,真是贵人好忘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给你报喜了。”

  “老弟,什么喜事?”

  “关于刘铁的事。”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为他的事犯愁哪。”张指导员正准备为刘铁喊冤哪。

  “师党委决定:撤销守备营对刘铁的行政处分,记二等功一次。”

  “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主任让我正式通知你,给刘铁记二等功,决定马上下发各部队。”

  “太好了,我带的兵,绝对是个响当当的好兵!”

  “你真是个孙悟空,脸变这么快,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嘞。”

  “忘不了,随时奉陪。”

  钟连长从训练场回来,见到张指导员高兴得手舞足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刚才还满脸乌云,怎么一会功夫又见彩虹:“嫂子要来了?”

  “不对。”张指导员笑得合不上嘴。

  “你休假报告批了?”钟连长继续猜测。

  “也不是。”

  “  那你高兴什么?”钟连长有些疑惑不解,不知老搭档吃了什么高兴药。

  “猜不出来了,告诉你吧。”张指导员把刘干事的电话内容,原原本本告诉给钟连长……


  “同志,您好!请问省运输公司劳资科在几楼?”张戈来到省运输公司报到。

  “三楼!”

  “你是张戈吧,经公司领导研究,你明天去长途客运站车队上班。”一位年长的干部对他说道。

  “知道了!”张戈拿着介绍信来到车队,一位五十开外的于师傅便对张戈说:“小伙子,干我们这一行,驾驶技术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这里,不能有丝毫马虎,稍有失误,就会人命关天。”于师傅拍着脑门,张戈并没有领悟出于师傅说话的真正含义,只是随声应和。但后来从别人嘴里得知,于师傅是全省有名的安全行驶标兵,从事驾驶职业四十多年,安全行车百万公里无事故。

  五个月过后,张戈毫无悬念地领到大客驾驶证。因为,他在军营里就开过吉普车,只是没有驾照罢了,属于无证行车。

  “张戈,今天你是第一次开车出远门,记住师傅给你说的话,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师傅,放心吧,徒弟一定记住您的话,开开心心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张戈驾驶着大客车,沿着崎岖的乡间公路向目的地驶去。六月初的鲁西北正值麦收季节,公路上铺满了晾晒的麦子,他高度的紧张,绷紧了安全这根弦。突然,他似乎看到前面麦子堆里出现一个身影,他立即采取紧急制动,满路的麦子,让客车产生了巨大的惯性,又滑出好多米……

  张戈脑海出现了空白,喊了出来:“坏了,轧着人啦。”车上的乘客,被突如其来的刹车,搞得前仰后合:“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乘客议论纷纷。

  张戈下了车,前后左右检查了一番,没发现异常,难道刚才是幻觉,明明发现前面有一个物体,怎么会没有了。

  “司机师傅,我们还要赶路哪,如果没事就快开车吧。”

  “我家住在山里,到了车站,还要走十几里山路,才能到家。”

  “对不起了,我明明看到一个影子怎么不见了,耽误大家时间了,我马上发动车。”车下的张戈登上驾驶室,这时从车底部露出一个小脑袋,两眼紧盯着他。“哎呀,我的妈,你怎么钻到了车底!”张戈赶紧把孩子拖了出来,这个孩子大约五六岁,他马上把孩子抱在怀里,紧张地问道:“孩子,伤着了吗?”

  孩子摇了摇头,没说话,两眼发直。张戈心里仿佛被无形的一块大石压住,嘴巴不停的颤抖:“孩子你说话啊,撞在哪了。”

  这时,从村里跑出一个中年妇女,冲了过来,夺过他怀里的孩子:“宝宝,你怎么了?快叫妈妈。”

  “妈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好大好大的老鹰,把我扑倒。”

  “大嫂,如果孩子没事的话,我们还要赶路。”车上的旅客说道。

  “小兄弟,对不起,刚才我趁孩子在麦堆里睡觉,回了一趟家。”那位气喘吁吁的中年妇女一个劲的表示歉意。

  “我倒没什么,只是吓了一身冷汗。大嫂,以后千万注意,别让孩子睡在马路上,多悬啊!”张戈说完,上了驾驶室,打开点火开关,继续驾驶客车向前行驶。随着车子的起伏,他的思绪万千,师傅临行前的一席话,像重锤敲打着自己的心窝,安全重于泰山。

  张戈出车回来,正在车场擦拭自己的车辆。听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张戈,我东打听,西问问,终于找到你了。”军子手拎着几个苹果,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张戈满手都是油渍,他露出疑惑的神态。

  “我是空军仓库的军子呀,不记得了。”

  张戈边听边擦拭车子,只见他往车窗玻璃上呵了一口气,再用指甲蹭一蹭,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然后说:“想起来了,孙剑的小帮手。”

  “那小子不正干事,爸爸让我离他远点。”

  “你找我有事吗?”

  “张戈,我被分配在运输二队,今天报到,准备学开大货车,以后,咱俩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好呀,长出息了,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张戈打心里瞧不起他,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你别寒碜我了,你是老大,一会儿下班,弟弟陪你喝两杯啤酒。”军子开始巴结昔日的对手。

  “你请我喝酒,我可没那么大的脸,承受不起。”张戈说着噌话。

  “张哥,过去都是我的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给小弟一点面子吧!”

  张戈听到军子管自己叫哥,心想,杀人不过头点地,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好吧!”

  “哥,谢谢你看得起老弟,开车累不累?”

  “我觉得比在农村干活强多了,每月还有二十九块三毛八的工资。但话又说过来,就是有点累,隔一天出一趟车,围着省城周边县市转圈圈,少则二百公里,多则三四百公里。”

  “司机可是肥差,路上捎点私货,大把银子就到手了。”

  “军子,你胡说什么,哥是那种人吗?”

  “瞧我这张臭嘴,又惹哥不高兴了,我该死,该死。”

  “好了,我说一句,你十句等着我。”

  “张哥,王雪姐没给你来信?”军子早就从孙剑那里得知,张戈和王雪的关系不一般。

  “来啦。”

  “信上说啥?”

  “说她天天排戏,没有空给我写信,你小子套我啊……”张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是,不是,你俩的关系发展如何?”军子伸出两个大拇指,学着聋哑人的手式对在一起。

  “人家如今是军人,眼眶高了,我恐怕高攀不上啦。”张戈叹了一口粗气。

  “张哥,那是她看走眼了,像哥这样的男人,世上少有。”

  “少来甜言蜜语,我可不吃这一套啊。军子,听好了,大人的事,小屁孩少掺和。”

  “你才比我大两岁,我现在也是工人阶级了。哥!下班的铃响了,咱们喝酒去。”

  “不喝白不喝,走吧!”张戈脱下工装,随军子离开了车场。


  一九七八年深秋,封存已久的大门打开了。

  韩英趁着休班,一大早坐上开往省城的班车,来找张戈。

  “请问,张戈是住在这儿吗?”

  “是的,不过你来的不巧,他一大早去省交通厅开会了,晚上才能回来。”同室的军子回答道。

  “哪是张戈的床?”韩英扫了一下屋里环境,发现十分零乱。

  “靠里边墙角的那张床,你是谁?”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韩英,同张戈一个大院。”

  “噢!我叫军子,我们是一个运输公司的,你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他,他在队里表现怎么样?”

  “尔力!”

  “什么?”韩英没听懂。

  “就是霸气,论人品和技术都是第一。不过,现在他被调到公司劳资科了,还当上了副科长。”

  “张戈升官了!”

  “张戈没跟你说呀。”军子开始留意眼前的这个女人,发现她有一种自然的美,瀑布一般的长发,淡雅的连衣裙,标准的瓜子脸,聪明的杏仁眼,那稳重端庄的气质,再调皮的人见了她也会小心翼翼。说话柔声细气,然而却很有力量,这是一种真正的精神美!

  “这是张戈的衣服吧?” 韩英将他的床铺收拾利落后,把床铺下的脏衣服全部找了出来。

  “是呀。”

  “军子,自来水龙头在什么地方?”

  “你顺着走廊一直走,走到头就看见了。”军子有些好奇,张戈真有女人缘,原来有个王雪,如今又来了个韩英,心想,一辈子有两个女人相伴不枉此生。

  傍晚张戈开会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军子就告诉他:“张哥,今天你又来一个女友。”

  “什么女友?”

  “你可别装蒜,人家为你洗了一大堆衣服,还不承认?”

  “她叫什么,说了些什么?”张戈猜个八九不离十,一定是她。

  “叫韩英,说是一个大院的,其他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为你大扫除。”

  “你真搞错了,她是我妹妹的同事。”

  “你就演吧,我从她的眼神里多少可以判断,她有点喜欢你,这是事实。”

  “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呀。”

  “张哥,你是不知道,只要提到你,人家好害羞啊,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麻烦少不了。”

  “你别曲里拐弯的,闭上你的乌鸦嘴。”自打张戈英雄救美后,他隐隐约约的看出韩英的心思,只是还没找到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

  “张哥,两人女人一台戏。”

  “我看你真别扭,拔腚走人。”

  韩英从省城回厂的第二天,张惠就问她:“英姐,听我哥说,前天给我哥洗了好多衣服,他让我谢谢你。”

  “我情愿的,不用谢。” 韩英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她似乎已经镇静许多,腼腆地对张惠一笑。

  “英姐,我发现你的神情不对唉,怎么一提到我哥,你就脸红呀?”

  “你瞎编,才没有哪。”其实,韩英对张戈的感情还处在感恩阶段,要说爱吧是有那么一点点,但不是百分之百的爱,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心中还装着别人,何况,张戈爱的是王雪,王雪又是自己的闺蜜。

  “别自欺欺人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想做我的嫂子,是不是?”张惠心大,并没有看出这里边的道道。

  “张惠,这里面的事,你知道的还少。”

  “英姐,你想当我的嫂子,可没那么容易,一是要闯过我这关,因为我哥最听我的。二是我哥早已订婚了。”张惠故弄悬虚。

  “你哥订婚了,跟谁呀,是不是王雪?”韩英吃惊的问道。

  “不是,另有其人。”

  “你快说,急死人了。”

  “我哥三岁时,妈妈做主,给他和一个女孩子订了娃娃亲。”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呢?”

  “英姐,我怎么能骗你呢,真的有证据,就存在我妈妈的影集里。”

  “如今社会提倡自由恋爱,父母包办的婚姻不算数。”韩英说。

  “好了,看你急得,我家和女孩子家早就失联了。不过,你想嫁给我哥,首先要说服我。”

  “那我用什么方法巴结你呢?”韩英说。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真成哥哥的对象,我该叫你什么呢?”

  “理所当然叫嫂子。”

  “嫂子!”

  “张惠,别闹了。” 韩英低下头,光润的带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笑容,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

  “英姐,不逗你了,成不成这是你和我哥的事,我无权干涉。不过,我哥究竟选谁?他自己说的算。”

  韩英的脸色变成了青白,夹着几分愁怅的目光,力避张惠的视线,张惶地似乎要破窗飞去。心里忽地泛起一阵思绪:同刘铁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也难讲清楚。两人之间是弥足珍贵、被惦记呵护着的,即便有时丢失,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回想起来,仍然是心中最初最纯的风景!可每当走近,他的影像又总是匆匆地离出,留下的只是那回忆中的思念。

  韩英和张惠都在细纱挡车车间,师傅叫冯兰。记得刚进厂时,冯兰就说:“我墨水喝得不多,性子急,喜欢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

  “冯师傅好!今后多指教。”她和张惠向师傅行了一个拜师礼。

  “细纱挡车工,是咱们工厂最累的一个工种,每天三班倒,手脚都闲不住,一天不知跑多少路,你不怕吗?”

  “不怕,师傅能干的,徒弟也能做到。”

  “好,现在师傅就教你们怎么操作……”

  “英姐,你怎么了?”张惠下了中班,推开屋门,发现韩英躺在床上无精打采,还以为她生病了。

  “累死了,眼不停地看着线,手不停地接着线头,腿不停地走来走去,下辈子,说什么我也不干这个工种。你呢?”

  “我觉得还行。”

  “不跟你说了,我再睡一会。”韩英把头转过去继续睡觉。

  一个星期过后,冯兰对韩英说:“你掌握得真快,是我几个徒弟中,最棒的一个,好好干,将来一定是个优秀的挡车工。从明天起你可独立操作了。”

  听到冯师傅的鼓励,她兴奋了一阵子,接着又被沉重的体力劳动所困扰,她从心里就不愿意干这种工作,讨厌它,只是没办法,硬着头皮去干。

  “听说了吗,今年十月恢复高考?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用。”韩英对张惠说。

  “听说了,你准备考吗?”

  “我文化底子薄,况且连复习的书都没有,所以,今年不打算考了。”韩英的学习成绩不好不坏,在班级数中游水平。

  “英姐,咱们的文化底子都差不多,我劝你还是试试,我们一起复习,也好有个伴。”张惠极力地劝她。

  “我行吗,每天还要上班,哪有时间复习呀?”

  “见缝插针嘛。”

  “那好吧。”韩英底气不足。

  第二天,张惠趁着休班,东借西凑弄来几本简单的复习资料,同韩英一起进入紧张而又乏味的复习阶段。

  “张惠,看着书本里的这些公式,我脑子一片空白,这些年,在学校除了学工、学农、还有学军,学的知识太少了,都是那个白卷先生张铁生把咱们害苦了。”

  “英姐,别着急,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能复习多少是多少。”

  “张惠,咱这是大姑娘上轿,现扎耳朵眼啊,能行吗?”

  “千万别泄气,俗话说得好,临阵磨刀,不快也光。”

  离考试时间越来越近了,张惠几乎通宵达旦把精力全部投身于复习之中。而韩英似乎对高考失去了耐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临考的前一天晚上,张惠打开了窗户和房门,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望着天空,思绪飞了起来:如果在给我半年的复习时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时隔十几年的高考开始了。第二天上午考语文,张惠和韩英早早走进考场,渴望今天发挥得能比昨天好一些。试卷发下后,张惠做完基本知识后,开始写作文“难忘的时刻”。她写的是走进考场的时刻。为了这一刻,国家经过了多少磨难,自己又经过了多少曲折坎坷,真是甜酸苦辣五味俱全。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等待通知。等待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折磨。让人充满期望,又让人不乏担心。

  “张惠,有你的信。”厂门口传达室的李师傅,叫住了刚下夜班的她,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脑海里出现了幻觉,难道是入学通知书?她不敢当场看信,接过信,快速回到宿舍,闭着眼打开信,然后把眼睁得老大,突然她感觉整个地球都在震动,她真想喊:“我终于能上大学啦!”而韩英还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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