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戈的妹妹张惠,成为恢复高考后省轻工学院首届大学生。韩英始终没接到入学通知书,情绪十分低落,不管张惠怎么安慰,都不管用。 

  张惠带着亲友的祝愿,带着全新的期盼,告别家园温馨的港湾,走进乍暖还寒的省轻工学院的校园。报到的当天,她拿着行李,正准备去女生宿舍,突然耳际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张惠!”她有些纳闷,难道这里还有熟人。

  “不认识了?”

  “你是赵援姐吧?五六年不见了,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张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校园里能邂遇大院的姐姐。

  “你刚才在报到处签到时,我就注意你了。在大院里你小我几岁,没在一起玩过,但我知道你,后来你家搬走了,但你的模样还记得。我一看签名,便跑出来叫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学的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

  “我们是一个专业的。”

  “太巧了,我带你去宿舍。”

  张惠收拾好床铺,躺在床铺上,静静地呼吸,回忆起往事:“赵援姐,我记得你的嗓子很好,已经考上了省艺术学校,为什么不去哪?”

  “张惠,今天高兴,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赵援从小爱唱歌,梦想长大了成为一名歌唱家,但她的妈妈竭力反对,所以她没有走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惠听出赵援姐不想让人提起过去。

  “张惠妹妹,这几年你家遭了大难,还能考上大学,让我十分佩服!不像我那个弟弟,不学无术,一天到晚瞎折腾,我早就听说,他和你哥还有刘铁闹掰了,原本的好兄弟,现在分道扬镳。”

  “赵援姐,他们之间的事,咱们管不了。”

  “是的,随他们便了,咱们是好姐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我们都长成了大人。”

  “可不是嘛,童年已过,那时往事还历历在目。”

  “天不早了,咱们睡觉吧!”赵援两只眼睛不停的打仗。

  清晨,张惠早早起床,漫步在校园里。校园是那么的宁静,薄薄的晨雾,如轻纱一般,笼罩着校园,雄伟壮观的教学楼,隐没在淡淡的雾色之中,清凉静谧。好一处远离浮华与喧嚣的净地。在这里唯有朗朗的读书声和不含杂质的自由清新的呼吸。

  张惠,一个对待生活乐观积极的人,不久便适应了校园里的生活。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头扎进书丛中,想方设法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

  在大学里,每天的课不多,教室也不固定,教授讲完课,夹着课本走了,作业没人催,全靠自己独立完成。

  “赵援姐,作业做完了吗?”张惠问了一声。

  “还没,微积分以前没接触过,学起来真有点吃力,你呢?”

  “咱俩一样,半斤八两,对书本里的公式,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看来,咱们要抓紧补上这一课,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到有一个,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说来听听。”

  “咱班有个叫姜大卫的男同学,他对微积分掌握得不错,请他给咱俩补课,你看如何?”

  “男同学呀,我怎么没印象呢?”

  “就是那个帮我追回钱包,并在校礼堂台上发言的男生。怎么了,你还那么封建,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咱们是大学生了。”

  “噢,我想起来了,他发言的样子很滑稽。”姜大卫的所作所为,重现在张惠的脑海中:

  大学开学第一天,姜大卫就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奋,他放好行李,收拾好床铺,然后走出校园准备适应一下周围的环境。他边走边自我陶醉:“我真的考上了大学吗,这里就是大学。”想着想着,他的鼻头就酸酸的。

  过了一会,他好像反应过来:“应该高兴的,要珍惜!”他咬牙吞下这句话,在心里用了一把劲,然后仰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蓝天。

  “谁这么不长眼,碰了我?”姜大卫右胳膊突然被撞了一下,他急切地收起目光寻找那个莽撞者。原来是个姑娘!背个小挎包,撒腿拼命地跑着,好像在百米冲刺:“抓住他,他抢走我的钱。”

  姜大卫这才发现一个手持钱包奔跑的家伙,不时地回头,一脸惊慌。“贼”,这个词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怎么办?追!于是他甩开膀子,撒腿追了过去。

  眼看就要追到小偷了,小偷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慢慢地从背后抽出一个明晃晃的刀子!姜大卫看见刀时已经来不及了,大叫起来,刹不住脚,感觉被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小偷被他压得晕了过去。

  第二天,在全校新生第一次大会上,姜大卫被拉到台上发言。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顿感手脚无措。他拉拉衣角,对着麦克风“喂喂”两声,小心翼翼地憋出两句:“帮助同学追小偷,是我应该做的;还有那个小偷没有受伤吧……”还没有等他表达完整,台下如潮的掌声已经淹没了后半句话。接下来,姜大卫成为了正义、爱心、幽默的化身。赵援更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个钱包里有我一年的生活费,是他救了我的命!”

  姜大卫的事迹感动了赵援,对他产生了好感。几天后,姜大卫下了晚自习,朝宿舍走去,突然发现前面的两个黑影,一看就知道是一男一女,男生似乎拿胳膊扣着女生脖子,女生似乎还说:“不要,放开……”他脑袋一热,这不是电影中经典的挟持场面吗?“不许动,举起手来!”这招果然见效,男生一下子就被唬住了,姜大卫还不过瘾,一个飞脚上去将他踹倒在地。“来人呀,打死人了!” 那女生发出一声尖叫。姜大卫稀里糊涂被扭送到校保卫部,原来是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他一脸的沮丧,深感好人不好当,今后,遇事还是躲着走,免得闹出笑话,让同学们挂在嘴边上当笑料……

  想到这儿,张惠笑出了声。

  “张惠,你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你去联系姜大卫吧。”

  “没问题。”

  “教室里的人早走光了,咱们也该回宿舍了。”

  “张惠,你先回去,我去小卖部一趟。”

  “我陪你去。”

  “不用。”

  张惠沿着绿荫小道向宿舍走去。走着走着,她脑海里涌动一种思绪:小学,中学的友谊很真很纯,喜欢的话,大家一起玩,一起笑。难过的时候,可以在好友面前,毫无掩饰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份透明的友谊让人难忘,因为它很纯粹。

  “张惠,你走得像蜗牛,我都追上了你,想什么哪?”赵援打断了她的思绪。

  “想这么一个问题:如今,寝室生活占据咱们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大家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笑,一起分享各自的小秘密,朝夕相处,这样的友谊是什么?”

  赵援想了想说:“应该是室友之间的一种友情。”

  “对,室友情,是青春年华最绚烂的时光,每当享受这种情愫,我总感觉甜甜的,很温馨。”

  “都七点多了,肚子唱起空城计,现在吃饭比温馨更重要。”

  “赵援姐,还记得上第一节课,辅导员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学只是人生的起点,而不是终点吗?”

  “记得,又怎么啦?”

  “如今,咱们还处于起点,只有竭尽全力地奔跑,才能更靠近成功的彼岸。我不愿做折翼的小鸟,不愿永远地被地心引力所禁锢,我愿做只海燕,满载梦想,翱翔于那片蔚蓝的天际。”

  “好了,就别诗情画意了,宿舍到了。”

  ……

  “姜大卫同学,谢谢这两个月来对我们的辅导。”张惠客气地说。

  “大家都是同学,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姜大卫身材不高,眼睛不大,与自己大卫的名字有点不符,但说话很有底气。

  “这次微机分能及格,多亏了你。”赵援看着眼前的姜大卫,深情地说道。

  “这都是你俩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尽到一点微薄之力,不足挂齿。”姜大卫在女生面前变得嘴很甜,能说会道。

  “明天就要放暑假了,你是回家还是留校?”赵援问道。

  “我想留下来,补习一下英语。”姜大卫也有自己的弱项。

  “张惠,我也不想回去,你呢?”

  “我回去,父亲平反不久,我要守在他老人家身边。”张惠早已归心似箭。

  “对!是该回去,看望老人。”姜大卫迎合张惠。

  “赵援姐,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的长途汽车。”

  “应该回去拾掇拾掇。”姜大卫的话十分赶趟。

  “张惠,你先回去,我同姜大卫还有点小事。”

  “好吧。”张惠转身走了。

  “大卫,你家在什么地方呢?”

  “沂蒙山区。”

  “好地方,红嫂故事就发生在那儿。”

  “你去过沂蒙山吗?”谈到自己的家乡,姜大卫感到自豪。

  “我住的部队大院也在离山区不远的县城,但沂蒙山没爬过!”赵援说。

  “我的家乡可美啦,有山有水,电影《红日》里的那首歌,你听过没有?”

  “听过,我还会唱哪。”

  “唱给我听听。”

  “好!”赵援清了清嗓子,小声唱了起来: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

  姜大卫被优美的歌声带回了自己的家乡,深情地对赵援说:“你唱得真好听。”

  “你就别夸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家乡真像歌词所唱的那么美吗?”

  “一模一样,不信的话,有机会我带你去我家看看,眼见为实嘛。”

  “此话当真?”赵援等的就是这句话。

  “骗你是小狗。”


  “刘铁班长,门外有人找你。”

  “谁找我?”刘铁正准备去小河岸洗衣服。

  “我,民兵连海花。”

  “海花故娘,找我有事吗?”

  “我爹娘让我来的,让我代表他们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海花低头摆弄起发梢。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老挂在嘴边上,人的一生,遇到的事情数也数不清,你能记得住多少呀。”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懂的,所以无论多久,那怕上百年,我都不会忘记的。”

  刘铁没再吱声,端着一脸盆脏衣服向营区外走去。

  “刘班长,你去洗衣服吗,我来帮你洗,武枪弄棍我不如你,但洗衣服,我比你强上百倍。”

  “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会洗。”刘铁长大成人后,第一次与女人近距离接触,有些拘束、腼腆。

  “你救了我,我为你洗几件衣服是应该的。”海花含笑的目光射在他的脸上。

  “这……”

  “什么这那的,训练场上机智果断的刘班长哪里去了?”海花夺下刘铁手中的脸盆,一溜烟跑向河边。

  刘铁开始注意她的背影,乌黑的辨子在身后摆来摆去,格外引人注意。她洗衣服的动作更优雅,手里的木棒锤抡圆在石头上,捶打着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只听“嗙、嗙”捶打衣服的响声,仿佛是首蛮好听的曲子。海花二十出头,漂亮的娃娃脸,鼓鼓的杏眼,两只胳膊就像两根剥了皮的葱一样白净细嫩……

  刘铁不敢再正视她,竭力收住随时脱缰的心猿意马。

  “洗好了,今天的太阳毒,一个上午就能晒干。”

  “哎。”刘铁喉咙变了音,训练场上的洪亮声音,被微弱低沉的声音所替代。

  熄灯号响过,刘铁躺在床上,静静地梳理今天与海花的邂逅,脑海中第一次有了男女之间的概念。没想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如此的缠绵之感,想之不尽,挥之不去,让他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活动起来,使他情不自禁。

  打那以后,海花的辫子三天两头地像风在刘铁面前飘动,他也喜欢那飘来飘去的长辫子……

  这天,钟连长正在温习连进攻教案,准备明天给全连战士上战术课。突然,崔排长气呼呼地夺门而入:“连长!出大事啦!”

  “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慢不了啦,都火烧眉毛了,刘铁跟驻地渔村的一个姑娘搞上了。”

  “什么?”钟连长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颊像刚从锅里蒸的螃蟹红得发紫:“他现在哪儿?”

  “我关他禁闭了!”

  “快带我去!”钟连长随手把墙上的手枪取了下来拎在手里,跟着崔排长沿着山路向一排驻地跑去。

  “连长!你看怎么办啊?指导员去外地学习还没回来,这事要是传出去,今年咱连的四好连队可要泡汤啦。”

  “他妈的,老子一枪崩了他!”

  崔排长赶紧劝说:“连长!你要三思而后行,别犯错误。”

  “顾不上那么多啦,不崩了那小子,我这口闷气出不来。”

  崔排长知道钟连长的脾气,没敢再劝,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指导员如果在的话就好啦!”他这几句话,倒给连长发热的脑子泼上了一瓢冷水,快跑变成了慢走,沉思起来:是啊!刘铁一直表现很好,训练刻苦,带兵有方,全连的技术尖子,自己培养的重点对象,正准备列为排长人选。应该沉住气,把事情调查清楚再下结论。“崔排长,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连长!刚才我去哨所查哨,当我走至防空洞中段时,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听到洞里边发出窸窣的声音,便提高了警惕,大声喊道:“谁?没人答应,但骚动声更大了。我把枪保险打开,贴着洞壁继续向前方摸去。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冲着这儿跑来,说时迟那时快,我把腿伸出去,只见那个黑影噗通摔了个嘴啃泥。我顺势将黑影按在地下,那黑影发出一声尖叫……”崔排长说得像惊险小说似的,让人听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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