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革委会的调查人一走,刘支书立刻找来刘铁,在他耳边悄悄的交待了几句,刘铁边认真听边频频点头。

  第二天上午,果然不出支书所料,刘铁和王雪被叫到县革委会,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接受组织调查。

  “刘铁!知道为什么找你吗?”一位三十开外的革委会副主任直截了当。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有点莫名其妙?”刘铁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时刻准备应付对方的问话。

  “你知罪吗?”突然,副主任直奔要害,阴阳怪气地问。

  “何罪之有,你可不能乱扣帽子。”刘铁沉着应对。

  “你有一本反革命诗抄!”

  “什么诗抄?你越说我越糊涂。”刘铁反问。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赖是赖不掉的。”副主任步步紧逼。

  “那你就拿出证据来让我看看!”

  “我们有人证,一会就有物证,看你还怎么狡辩。”

  刘铁不再吱声,静静地坐在方凳上。

  “刘铁,你还是坦白吧,这样可以从轻处理。”

  “我没什么可交待的!”刘铁嘴里振振有词。

  “年纪不大,嘴还挺厉害,你就等着治罪吧!”副主任把门带上,走出了审讯室。他来到审讯王雪的屋子,结果完全一样。他只好等待提取物证人员的消息了。他在屋子踱来踱去,问题出在哪了?举报人是知青点的知青,亲耳听道的,难道会听错了?突然,电话铃响了,他赶紧拿起电话,迫不及待问:“物证找到了吗?”

  “副主任,没找到,能翻的地方全翻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你们没找那个举报的知青吗?”

  “找了,但他不肯出面,害怕自己以后无法在知青点里混。我们是按他提供的地点搜查的!”

  “嗨!煮熟的鸭子飞了。”副主任一脸的无奈。

  “副主任,你说什么?”

  “真倒霉,遇上一个油盐不进的主,你们回来吧!”说完,他走回审讯室,看着刘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计可施,只好放人,因为他的父亲是高干,自己一个小小的芝麻官惹不起,他像一个泄泄了气的皮球瘪了。

  回来的路上,王雪问刘铁:“你是怎么知道县里要对咱俩进行审查的?”

  “此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刘铁洋洋得意地的说。王雪装作生气的样子,来了个加速度,一个人跑了起来。

  “王雪,你真生气了,我告诉你,昨天刘支书给我出了一计,告诉我该如何应对。”

  “什么计?那本手抄稿,你真烧了吗?”王雪急切问。

  “金蝉脱壳!那本书交给了张戈,让他好好保管。”刘铁一脸的得意相。

  “刘铁,你真成了大侦探,分析一下是谁告的密?”

  “据我观察分析,那个告密者,八九不离十是他!”刘铁学着大侦探福尔摩斯的语气,基本锁定告密者。

  “他是谁?咱们知青点的?”

  “没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告密者和你入团时的告密者同为一人!”

  “是吗?刘铁!快告诉我他是谁?我跟他没完。”王雪多么想找到当年的告密者,当面问他为什么?

  “王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证据不足,贸然出击,会打草惊蛇。我想,到时候一定会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王雪点点头,佩服刘铁的聪明才智。

  夜幕拉开,两人刚进村口,张戈迎上前关心的说:“王雪,县里没刁难你吧?”

  “张戈!你太不够意思,重色轻友。”刘铁故意拿话激他。刘铁说话的期间,发现一个身影躲在老槐树后向这边窥视,他对自己的判断确定无疑。

  第二天清晨,韩英感觉头痛的厉害,她对王雪说:“王雪,我头痛就不去上工了,你替我向队长请个假,我想睡一觉。”

  王雪来到她的身边,摸着她额头说:“你的头太烫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发了烧?”

  “我没事,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行,我带你去公社卫生院。”王雪扶起生病在床的韩英,走出了门,被正准备上工的刘铁撞见,他关心地问:“韩英怎么了?”

  “发烧了,我送她去公社卫生院。”

  “王雪,你死脑筋啊,你俩这样走,猴年马月才能到卫生院,别说是病人,就是好人也走出病来。”

  “那怎么办呢?”王雪一时无了主张。

  “这样吧,我去队里找一辆牛车,然后送她去卫生院。”刘铁虽说与韩英向来不对脾气,但同在一个锅里舀勺,知友生病时总不能不管吧。

  韩英,被刘铁的举动深深感染,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高兴,没想到刘铁开始关心自己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刘铁赶着一辆破牛车来到韩英面前,王雪扶她上了牛车,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王雪,你就别去了,让刘铁一个人送我就行了,别耽误你挣工分。”韩英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好吧,让刘铁送你。”王雪突然发现韩英对刘铁的态度有了变化,何不顺水推舟。

  “王雪,你去拿床被子铺在车上,让她躺下。”

  韩英望着眼前的刘铁,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头虽痛但心里却舒服多了。

  刘铁赶着牛车到了卫生院,然后扶着她看病打针,忙碌了大半天,早已汗水四溢。而韩英感觉靠在刘铁强有力的臂上十分幸福,近距离听到男人的匀称呼吸,完全陶醉于美妙的幻觉之中。

  刘铁赶着牛车返回村子,随着牛车的上下颠簸,明感觉韩英向自己身体这边靠来,仿佛听到她小鸟依人的声音:“你真好!”刘铁的心在不规则地跳,脑瓜空白了。


  九月九日吃完早饭,生子队长对刘铁说:“今天,咱们的任务是察看玉米地里的虫害情况,逐地块检查做好登记。”

  “好吧!”刘铁跟着生子队长走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公社广播里传来通知,说今天下午四点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

  生子队长说:“肯定还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事,咱们还是看地要紧,重要广播晚上再听。”

  刘铁又随队长在地里转。五点多钟的时候,他俩来到村头果园。果园里的大秋果都成熟了,几个男女社员正在下果,看屋老汉用帽子兜了一兜让他们尝鲜。刘铁问:“多少钱一斤?”

  “一角钱一斤。”

  刘铁掏出一元钱说:“请您给我称上十斤,让知青们都尝尝。”

  看屋老汉一边往兜里揣钱一边说:“出大事了!”刘铁连忙问:“出啥大事了?”

  老汉支支吾吾地说:“不好说。”

  “哪方面的?”

  “领导人逝世了。”

  “谁?”

  老汉不语。

  刘铁说:“朱老总刚逝世不久,怎么会又有人逝世了,难道是……”他不敢往下想。

  老汉低沉地说:“比他大。”

  生子队长急切地问:“谁呀,你就说嘛。”

  老汉说:“没听准,不敢乱说。”

  这时,刘铁已经猜出是谁了,顾不上拿苹果,赶紧往知青点宿舍跑。到宿舍后,他扭开收音机,果然听到了毛主席逝世的消息了!时间是 九月九日零时十分。

  顿时,点上所有知青震惊了,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刘铁哽咽地说:“老人家身体挺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那一夜,刘铁和点上的知青一遍一遍收听《中共中央、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毛泽东主席治丧委员会名单》和《中共中央、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公告》,直至深夜。

  天塌了,全国各地纷纷下半旗致哀,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为了心中的领袖悲痛欲绝。

  刘铁提议,给伟大领袖设灵堂。于是,男知青去劈柏枝、松枝,女知青去买白纸及彩纸,知青们忙得不亦乐乎。天黑之前,大家便把灵堂布置好。灵堂就布置在大院的正中央,正中是黑纱镶边的毛主席遗像,两边是“继承毛主席遗志”、“永跟毛主席战斗”,横批是“沉痛悼念伟大领袖和伟大导师毛泽东主席逝世”。

  刘支书吃过晚饭,来到知青点的大院,看到刘铁领着知青设立的灵堂,不停地称赞:“好!刘铁,我正想找你,研究一下村里设灵堂的事,没想到你们把事情都做完了,谢谢了。”

  “支书,瞧您说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刘铁顺杆往上爬。

  “刘支书,您在这啊,让我找的好苦。”坏水满头大汗地说。

  “你找我有事吗?”

  “我想请假去县城。”

  “这时候去县城干什么?”刘支书问。

  “这个星期天(十二日)我侄子结婚,我去喝喜酒。”

  刘支书惊讶地说:“这恐怕不行吧,毛主席逝世,全国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你哥家还能办喜事吗?”

  坏水听支书这么一说犯难了:“那怎么办呢?”

  “我估磨你哥家的婚礼一定推迟了。”

  “刘支书说得有道理,你今晚去县城你哥家一趟,一问便知。”刘铁说。

  坏水只好说:“好吧,我问问再说。”几个小时后,他急匆匆地回来了。刘铁问:“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坏水悄声说:“城里一切工作都停止了,都在准备吊唁毛主席。我哥说,婚礼推迟到元旦。”

  九月十二日至十五日,是村里吊唁时间。刘支书要求各生产队必须把社员组织好,一个也不能少。刘铁看着社员们从早到晚,胸前佩戴白花,臂套黑袖章,抬着花圈,排着长队,缓缓进入村里设立的灵堂。整个大院神情肃穆,气氛庄严,哀乐骤起。人们头尾相连不见尽头。知青们早已哭声一片。一会儿这伙哭着来了,一会儿那伙哭着走了。邻居老太太大声喊着:“哪怕让我早死几年,也不能让毛主席走呀!”

  她的老伴说:“毛主席呀,你咋就不领我们战斗了。”哭声震荡着田野,空气中弥漫着悲痛的气氛。

  村里开完追悼会,县里定在九月十八日下午一点举行追悼大会。这天中午,刘支书带着刘铁、张戈、王雪和村里的知青臂戴黑纱,胸佩白花,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县委大院缓缓走去。来到会场后,刘铁和知青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肃穆站立,默默不语,等待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实况转播。下午三点整,当天安门广场上宣布“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开始时,全场一片啜泣声。

  收听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实况转播,县里接着开追悼会,县革委领导、军代表念着悼词,全场泣不成声,很多人也跟着大哭起来。

  王雪悲痛欲绝: “毛主席咋就走了?”

  韩英跪在地上:“毛主席你咋能扔下我们走了?”呜……呜……

  “毛主席,我们再见不到你老人家了!”这些话语,从知青和农民的口中说出,自有一番撼天地泣鬼神的力量。

  “ 王雪,别哭了,让毛主席他老人家安详地走吧。”张戈搀扶着的她。

  “刘铁,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心有灵犀,不然的话,为什么这几天老下雨,好像寄托百姓对毛主席的无限哀思。”韩英说。

  “刘铁,刚才开追悼会时,我旁边有几个大爷,说出他们朴实的心里话。”张戈说道。

  “说来听听。”

  “村东头的李老汉说‘毛主席是被累死的,当年他带领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打鬼子斗蒋匪,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这样走了。’。”

  “村西头老赵头说得更实在。”王雪抢过话茬。

  “他怎么说的?”

  “他说‘没有毛主席我们的国家咋办啊?到底走向哪里?谁也拿不准……’”

  刘铁回答:“化悲痛为力量,随时准备贡献自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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