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直到天黑才一头是汗的回来,他把车子往院里一支,进屋摘下帽子,脑袋像揭开锅盖一样冒出腾腾热气。他用帽子擦着脑门儿上的汗,喊秋枝:“嫂子,快给俺倒碗水,渴死啦!”

  没等秋枝倒水,他一步跨到桌前,捞起大茶壶嘴对嘴仰起脖子饮驴似地把壶里的温茶喝个净干,这才抹抹嘴坐下,满足地打了个水呃,大惊小怪地说:“可了不得啦,乱了,全乱了,县城里乱成疯人院了。满街都是大字报和标语,人人戴着红袖箍,分不清哪是哪派,到处敲锣打鼓呼口号搞游行,大喇叭震得人头懵。武县长也让他们抓了哩,天天戴高帽子批斗,挂大牌子游街,关在师范后院的小黑屋里不让回家,饭也不给吃饱。俺姐夫也让他们关在了那里,受大罪了。”太岁说着,眼圈有些发红,“关键是武县长啊,四十多岁的人了,能经得起那帮人这么折腾?操他娘的!家旺哥,你可得想想法儿,咱得把武县长救出来呀,武县长是个好人,待你我都不薄哩。”

  郑家旺沉思着点点头说:“怪不得这两天二老天爷那王八羔子也窜腾的紧哩,可能是受他哥支使,听说目前正搞串连,想成立嘛组织,要夺大队的权哩。”

  太岁一听跳将起来,挽胳膊捋袖子破口大骂:“反他个狗操的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子马上叫民兵绑了那王八羔子,吊起来拉他两绳,先出口恶气再说。”

  家旺笑了:“那可不成,人家又没犯法。再说,现在不时兴造反吗?俺看与其让他们成立了组织夺咱的权,倒不如咱自己先成立一个组织夺了自己的权,来个换汤不换药,让他们白忙一场,干生气。”家旺招呼秋枝去喊麻子,“麻子这小子点儿活,咱把他叫来,一块儿商量商量。”

  秋枝端上一大盘白菜心儿拌豆腐丝,一碗腊肉蒸粉条儿,把酒壶用开水烫上,说:“你哥儿俩先喝着,俺这就去喊麻子。”太岁真是饿了,抄起筷子上下翻飞,端过酒壶自斟自饮,嘴吧叽吧叽响得像小猪吃食,一会儿就面红耳赤了。

  麻子还没到,凤凰早从街上听人说太岁回来了,赶紧跑来打听消息。听说武县长也被人家关起来了,就有些茫然:“这是咋回事呀?怎嘛连武县长那嘛好的人也关起来哩?这运动闹得也忒邪乎了吧?”

  家旺故作轻松地说:“弟妹,看,唐队长跟咱武县长一个待遇哩,人家造反派把他抬得可不低哩。”

  麻子听说家旺有急事找他,饭没吃完就跑来了,进门就问:“大哥,嘛事这嘛慌急哩,害得俺连饭都没吃成哩。”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笑了,“有蒸腊肉,俺可老远就闻着了哩。嘿嘿。”

  凤凰给麻子搬了条长凳,让他打横坐了,斟上盅酒。家旺把刚才的事跟他略略一说,麻子就拍着大腿连连叫好:“对哩,咱成立一个造反队,先压住二老天爷那狗操的再说。若真叫那小子夺了权,村里的事以后可真不好办了哩。”

  仨喷着酒气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想起前几年看过的电影《洪湖赤卫队》,决定东施效颦,成立“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以村里的基干民兵为主,太岁任司令,家旺当政委,麻子是参谋长。让麻子立马去做袖章和旗帜。

  凤凰跟秋枝坐到炕沿上,看着三人议论得热闹,就忍不住问:“家旺哥,咱得想法把武县长跟唐僧弄出来才是哩,你们成立组织管嘛用哩?”

  太岁白了她一眼:“姐,你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擎好得了,就别问那嘛多啦。”

  凤凰看家旺笑着点头,没好再问,既然家旺成竹在胸,想必自有高招哩。

  第二天中午,“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的大牌子取代了大队部的牌子,一杆红旗呼啦啦飘扬在队部屋顶的旗杆上。太岁手抓麦克风,用激昂而又嘶哑的声音向全村庄严宣布: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今天正式成立了!旧的大队部已经被彻底推翻,政权回到了革命造反派手中,今后村里的一切事宜由赤卫队领导决定。谁要在村里敢乱说乱动,阴谋夺取红色政权,赤卫队定将砸烂他的狗头,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两千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太岁之所以要特别强调两千只脚,是考虑到夏家窝棚只有一千多人,不比人家县里,动辄可以踏上一万只脚。

  民兵们扛上枪,戴着红袖章,敲锣打鼓在村子前街后街耀武扬威一番。麻子请肖大夯带些学生把沿街墙上红红绿绿贴得到处都是标语,无非是“祝贺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胜利成立!”“打到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武镇国!”“打倒走资派的黑爪牙唐僧!”“一切权力归赤卫队!”之类。

  二老天爷扒着墙头看着听着,大眼珠子稀里晃荡差点没掉出来,暗暗顿足捶胸,后悔没听哥的话及早行动。

  太岁,家旺和麻子看火烧得差不多了,这才聚到一起研究如何进城救武县长和唐僧。

  家旺说:“这事儿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一切都得按时下运动提倡的来,咱们得正儿八经的把武县长和唐僧揪回来批斗,只要人进了咱这一亩三分地儿,想咋办那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说得太岁麻子一个劲儿点头称妙。

  麻子做了侦察员,没事人儿似地在县城里转了两天,打听得三天后体育场要召开万人大会,批斗武书记一伙走资派。

  家旺说:“那咱就凑这个时候去,名义上是去参加批斗会,实际上是去劫会场。不过咱这会场得劫出艺术,不能像梁山好汉劫宋江那样杀将进去,捞了人撒丫子就跑,那非出大乱子不成。咱们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方案就这样定了下来。

  麻子忽然问:“你们认识齐雅兰不?俺听说过去她在咱这儿当过土改工作队,现在可不得了,反戈一击杀了武书记的回马枪,成了大红人。听说她揭发武书记的材料最多,特别有一条,说武书记当年曾说八路军新四军不如妓女,这可不是小事哩,明显反党反毛主席,是现行反革命,听说县公安局已经介入了,要调查清楚后把武书记关进大狱哩。”

  太岁一拍桌子站起来:“俺认得这骚娘儿们,操她娘,造谣呀?造谣谁不会?到时你们看俺咋造那臭娘儿们的谣吧!老子不把她搞臭,就算不上是太岁哩!”

  第三天天刚放亮,区拖拉机站的大卡车就应麻子之约来了。麻子让人在车帮两边贴上大标语。一边是:“打倒走资派武镇国!”,一边是:“揪出黑爪牙唐僧!”,“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的大旗插在车头迎风飘扬。三十几个民兵臂带“赤卫队”的大红袖章,腰缠并没子弹的子弹袋,背着苏式冲锋枪和老式步枪,聚在学校食堂里塞了满肚子白馍羊肉,个个撑得腆胸叠肚,油嘴放光;每人挎包里又带上两个大饼卷肉,这才打着饱嗝爬上汽车。车楼顶棚上架着一挺轻机枪,王大肚子认真地趴在机枪后,杀气腾腾地一手搂着搬机,做随时准备开枪扫射状。他本是区农业中学的红卫兵,学校停课放假,让大家作为革命的火种回村造反,正赶上赤卫队成立,他便央求太岁混迹其中。正巧原来的机枪手拉肚子,太岁看他五大三粗样子唬人,便让他临时代理。那机枪如何操作他一窍不通,只好照猫画虎,学电影里的架式抱着枪神气活现地装模作样,还时不时抱起机枪,浑身哆嗦着做扫射状。

  麻子和太岁围车看了又看,这才满意地挤进驾驶楼里。

  车离体育场不远,麻子就半开车门儿,探身车外,一手把着车门,一手举着从村里卖老鼠药的三呱呱家借来的手提电喇叭,声嘶力竭地带领民兵高呼革命口号。车进场时,大会刚刚开始。太岁让司机将车停在主席台旁边,然后招呼大伙下车。民兵们气昂昂地在台下持枪站成一排,威风凛凛俨然弹压会场的军警一般。王大肚子没有下车,干脆趴到司机楼上,瞪着一对耗子眼,抱紧机枪对准会场,让与会群众不寒而慄。插在车顶上的那面“赤卫队”大旗迎风猎猎,分外醒目。

  麻子迈着军人的步伐昂昂上台,向主持会议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行一军礼,朗声道:“报告领导,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前来向您报到!”那人先是懵懵怔怔地楞了片刻,然后手忙脚乱地跑到台前,抓起麦克风,高举右臂激动地喊道:“热烈欢迎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的战友们前来参加批斗大会!”下面的人举着小红书跟着喊。成千上万塑料皮的小红书汇成一片红色海洋,在阳光下点点闪亮。这海洋又随台上人的鼓掌而鼓荡起惊涛骇浪似的声浪,势如海啸,惊心动魄。

  留着齐耳短发的齐雅兰也戴着大袖章,像红卫兵一样扎着条军用皮带,有点窄小的军上衣就更显瘦小,露出圆圆的屁股。她兴冲冲地走到麦克风前说:“我们真诚欢迎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的到来!夏家窝棚的贫下中农是最早深受走资派武镇国迫害的。他们的到来,说明人民群众真正觉悟起来了,要同我们广大的革命造反派一起,把武镇国这个藏在革命队伍里的阶级异己分子,老历史反革命彻底打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革命的贫下中农战友们!”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掠过台下的红色海洋。

  那学生用嘶哑的有些变调的声音宣布:“把以武镇国为首的走资派和他的黑爪牙们统统揪上台来!”

  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武镇国一行十几个人胸前挂了大牌子,分别被两个身高马大的红卫兵一左一右掐着脖颈,把两条胳膊拧得如小燕展翅,叽哩咕噜押将上台,齐齐地弯腰站到台子前面,个个曲膝弓腰撅臀,两臂后扬,像游泳运动员站在池边,只待发令枪响,就一头跳下去一样。挂在胸前的牌子皆实木所做,又大又沉,挂牌子的绳子以铁丝代之,套在颈上勒进肉里,不少人颈间的细铁丝上沾着红红的血珠子。唐僧蹶在最后,畏畏缩缩像个真正的罪犯,被抓进城不过月余便蓬头垢面,像已经坐了半辈子监牢一般。他苦丧着脸一副欲哭不敢的样子,灰黄的脸上一道黑一道白,不知是汗冲的还是泪涮的。杨柳也在,看不清她的模样,一头长发帘子般披散在脸上。

  太岁站在台下,心像被一只大手纠着阵阵发疼。武县长,杨柳可都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呀!只为那个小肚鸡肠的姐夫,他才不如此兴师动众费这洋劲哩。

  轮到齐雅兰发言,她清脆的嗓音伴着大喇叭不时发出的吱吱的电流声听来有些刺耳,正当她蛾眉倒立,滔滔不绝地历述武镇国的反革命罪状时,太岁突然窜到台上,一把夺过她脸前的话筒:“借光,先让俺揭发揭发武镇国这个老反革命的滔天罪行吧!他的罪恶罄竹难书,对不起,俺实在是再也憋不住了。”

  齐雅兰尴尬地笑笑,退到主席台的桌子后坐下。

  太岁抓着话筒,哑着嗓子大声说:“俺是马颊河革命造反赤卫队的王玉皇,以前曾跟着走资派武镇国当通信员,俺要彻底揭发这个老走资派的滔天大罪,把他彻底打倒!”

  主席台上的人拍手表示欢迎,期待他能揭发出武镇国一些新的反革命罪状。

  太岁添油加醋地说当年武镇国如何虐待自己,一个不小心侍候不好,他不是打就是骂,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军阀。“特别是武镇国这个黑爪牙唐僧,当大队长期间依仗他的主子武镇国的势力,在村中多吃多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对贫下中农非打即骂。有一次,俺不小心踩死他家一只小鸡儿,他就让人把俺吊在梁上整整一天一夜呀!并且他还趁火打劫,霸占了俺可怜的姐姐。”太岁说着,流下眼泪,他放下话筒,上前狠狠踢了唐僧两脚。唐僧站立不稳,咕咚跪在台上,可怜兮兮地看一眼太岁,嘴咧咧,直想哭。

  台下就有人喊:“打死这个走资派的黑爪牙!”

  有个义愤填膺的红卫兵冲上来,对跪在台上还未起来的唐僧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唐僧躺倒在地,嚎叫着滚来滚去,心里恨死了太岁这个小舅子。

  太岁擦擦眼泪,接着说:“今天,俺还要揭发一个人,一个真正混进革命队伍里的阶级异己分子,一个化妆成美女的毒蛇,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是坐在这个台上冒充革命派的齐雅兰!”他扭身把手指向坐在后面春风得意的齐雅兰。齐雅兰先是一愣,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同坐的革命战友,见个个一脸陌然,站起来叫喊着发疯般扑向太岁。

  麻子赶紧借着电喇叭振臂高呼:“揪出假革命齐雅兰!”

  满会场的人不明就里,或幸灾乐祸或怒火满腔或火上浇油地跟着高喊:“揪出假革命齐雅兰!”

  这是波涛汹涌的红色海面上刮起的又一阵风暴,两个事先安排好的民兵耸身上台,不由分说掐住正与太岁撕扭一处争夺麦克风的齐雅兰的脖子,拧起她双臂,老鹰叼小鸡儿似地把她提溜到台前摁倒。阵阵炸雷似的口号淹没了她的分辨。一块早已写好的大号牌子挂在她的胸前,上书:“历史反革命,大流氓,齐雅兰。”

  太岁说:“就是这个齐雅兰,当年在俺们村搞土改,欠下了俺们夏家窝棚贫下中农的累累血债呀,同志们!她本来就是资本家出身,从小上的是日本鬼子的学堂,临解放看到她反动老子的大势已去,才摇身一变,假装进步混进革命队伍。可她资产阶级小姐作风不改,在俺村搞土改时和地主富农合穿一条裤子,嫌俺们贫下中农脏,非得住在地主家,每天好吃好喝让地主供着。更可气的是,她竟然和地主一个炕头上睡觉。俺就从后窗里偷看见过两回她和狗地主搂在一个被窝里干那肮脏事。”

  麻子喊:“打倒大破鞋齐雅兰!”台上台下的人就跟着喊。

  太岁待口号停了又说:“这还不算,因为狗地主满足不了她的资产阶级欲望,她看俺们村哪个小伙长得精神,就让人家夜里去她屋里谈工作,然后逼人家跟她睡觉。在俺们村,光俺知道遭她威逼成奸的男人就不下十多个哩。那时俺还不大,但长得很帅,有一次俺在村头庄稼地里割草,她看四下没人,就撩起衣裳让俺瞧她的奶子,大家要不信扒开她奶子看看,左边奶子上是不是有一小块烟色的胎记!她还硬脱俺的裤子,抓俺的家伙儿,吓得俺哇哇直哭。她看俺不懂那事儿,恼羞成怒,给了俺一个大耳瓜子,又用小手枪顶住俺脑门儿威胁说:这事你要敢告诉别人,小心老娘一枪崩了你个小兔崽子!”太岁说着,眼里又流下泪来,他夸张地用袖子抹了一把。

  站在最前面的武镇国此时抬起头,愤怒地瞪着太岁,说:“你怎么能这样凭白无故诬陷人?”

  “闭嘴!你这个走资派,还敢包庇这个假革命?!”太岁怒喝一声,抓着麦克风,像只愤怒已极的小狗,冲武镇国一连声地振臂高呼:“打倒武镇国!打倒武镇国!坚决打倒武镇国!”

  麻子跳上台,把武镇国的头狠狠往下按:“老实点!你这个走资派,不许你乱说乱动!”他掐着武镇国脖子的手快速地捏了捏,暗示他不要说话。

  这些男女之事可比那些枯燥无味的革命道理有趣多了,台下台上的革命领袖和革命群众皆听得津津有味。太岁伸手抓住齐雅兰的头发,质问道:“你说,你为嘛对贫下中农的子女如此恨之入骨?你调戏一个未成年的革命后代安得是嘛心肠?”太岁并不等她回答,用力一搡说:“革命的同志们呀,咱们一定要擦亮双眼,可不能让这个白骨精给骗了呀!她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豺狼,是化妆成美女的毒蛇,我们一定要把她揪出来,把她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让她永世不能翻身!”

  此时的齐雅兰成了众矢之的,她百口难辩,羞得脸似红布,两只眼睛瞪出了血,牙咬得吱吱响,可这切齿之声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此时此刻她只能乖乖地低头不语。

  太岁动情地说:“俺是受夏家窝棚和宋家集区广大革命群众的委托来这儿的,俺带来了宋家集区六万多贫下中农的强烈要求,希望革命的战友们支持俺们把武镇国,杨柳,唐僧和齐雅兰揪回夏家窝棚和宋家集批斗,让他们向全体贫下中农低头认罪,在夏家窝棚和宋家集彻底肃清他们的流毒,让咱红色江山永不变色。大家说好不好啊?”

  麻子和民兵们齐声应和:“好!好!”

  观众随大流,也跟着吆喝:“好!好!”

  麻子趁势振臂高呼:“坚决支持贫下中农的革命要求!”

  人们一同跟着齐呼支持。

  此时司机已经将车倒至台子的一侧,并打开了后厢板,那车厢板正好与舞台平齐。民兵们不等台上那帮主持人有何反应,乌隆隆冲上台去,分别揪住武镇国,杨柳,唐僧和齐雅兰,猛虎叼羊般往车上拖。

  麻子高呼:“打倒武镇国!打倒齐雅兰!打倒……”

  看人上了车,太岁和麻子——两个穿旧军装人,把红宝书捧在胸前,拔着正步走到那帮主持人面前,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齐齐的朗声说:“感谢同志们的支持,请允许我们代表广大贫下中农,向你们,向亲爱的战友,致以崇高的革命的战斗敬礼!”说着,两人叭地行了个正正规规的军礼。那些人哪见过如此庄严的阵式?慌忙挺胸腆肚学着还礼。两人齐向后转,给台下众人敬礼。

  台下响起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两人踢着正步走上车厢,太岁拖着长腔喊道:“敬礼——!”

  训练有素的全体民兵一齐对着主席台行军礼。台上的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右手斜举到额侧,庄重地目送那汽车轰鸣着驶出体育场大门。台上一帮人这才放下手臂,从那令人热血沸腾的仪式里放松下来,心里却依然升腾着一股革命的壮志豪情。会场静默了好半天,主持人们方如梦方醒,大家面面相觑,暗叫不妙,好像都明白了是咋回事,可谁也不敢张嘴明说。都说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大会,是个胜利的大会,是人民群众真正发动起来了的大会。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