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鬼老七魏中奇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么一说,岳七峰老人听出了门道,他一下子从木墩子上站起身说:“吆喝,你鬼老七这个外号,不白叫哇,肚子里真有货。一出口就七条。这七条,我听着用人不多,但打起来那可真就能把鬼子搅乱套喽。我首先就赞成。抢洋行那事,当时一大队若请你出出主意,支两招,哪会吃那大的亏呀。”岳七峰老人话说到这,自己觉得跑题了,就停了一下,他笑了笑,然后对师文尔说:“总指挥,你该下决心了。”师文尔点点头定夺的说:“你老人家说的不错。老七说的这个路子对头。我也憋了这一阵,这口气也是出的时候了。咱就给他来个遥山放火,再蹲坑打兔子。我想这样,无过,你派两拨人分南北两头去找刘满祥和吴大华,让他们听到县城这边一有动静,刘满祥在南边七道河动手,吴大华在北面火神庙动手。中间这头的几处,我会后再挨个交待任务。咱先准备,明天下午出发,明天天黑后各部要到达指定位置,然后各位置见机行事。有一条记住,这样的机会不好遇,有多大能耐,你就使多大的能耐,放开手干一把。但天亮前各部必须撤出。”无过插话问:“火车来了,老远的看不清,近了不赶趟,咋能知道是客运还是货车?”萧振业接话说:“这个好办,客运列车有灯。另外,凡是军列,或者是重要货车,都有铁甲车开道。看到铁甲车过去,后边的车你就干家伙,准没错。”

  老道军警卫营营长无过手下有四个连。总指挥师文尔将他的二、三、四连,也就是姜二吉、萧振业、魏中奇给调出,单独安排了任务。他眼下只剩下一连跟着他去执行救无功的艰巨任务。无过此时非常清楚,无功侦察营的两个连长化庭方和贺锦秀,那是二齿子挠痒痒硬手。总指挥为什么亲自把他们带走,去了北边的荒地,就是怕他俩到时候一冲动,给这盘大棋的实施,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所以,自己的任务就重了。其实无过心里边更明白,他的师傅、总指挥师文尔想救无功的心情更迫切,只是单救无功,虎口拔牙,风险太大,胜算太小。当得知日军麻生二郎大佐出去开会的消息后,他的师傅心里有多乐,这谁都看出来了。原一大队在白狼河岸边吃了那次大亏之后,他的师傅就老想着报仇,可是没有大机会。人手少了,大的硬仗打不起,如果硬着头皮打,害怕吃更大的亏。老天有眼,麻生二郎大佐不在宜凌,这对他的师傅来讲是多大的喜讯啊。下一盘大棋,趁他们调动指挥不利,狠狠的干他一家伙,出口恶气。自己能不能趁乱救出无功,担子可真不轻。最关键的是只听说在训练营,具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在与不在搞不清,又没有新情报和新消息的来源,只能是碰运气,撞大运。为此,无功与一连长李林树带着一连,最早下的山。为了隐蔽,从河沙亮钻进了白狼河的河岸林,绕了小半圈后,直奔宜凌城西的鬼子训练营。

  鬼老七魏中奇的压力也不小,建议是他提出的,不但得到了总指挥的首肯,还把在周家沟打火车这块硬仗交给他。这还不算,整盘棋还都看着他行动的结果。他如果打不好,动静太小,火车站的守军就调不出。火车站守军不出来,萧振业他的三连就打不了火车站。更危险的是,一旦暴露,萧振业的三连和在南城门外负责打狙击的姜二吉的二连,他们两个连由于离县城太近,就有可能被围歼。更别说无过他们救无功了。

  老道军三营营长刘满祥,当时总指挥师文尔任命他的时候,他还是光杆营长,就他一个人。经过这一小段的发展,眼下算他自己,总共有五十七人,这五十七个人他分成三个连。傍晚时分,他带着三个连来到七道河东粱上。他对三个连长吩咐说:“赵志文,你们一连就在这梁上隐蔽,随时准备接应。大家回来,你们一连再负责断后。吴连友,你们二连,负责炸塌车站北边那个七道河铁路桥。赵力钧的三连,跟着我打七道河车站。我说赵小子,你记住,你们连要分两个组,一个组猛插到地堡,把地堡那四个鬼子灭了。第二组突进票房子,那有两个鬼子,把他干掉后,就炸配电系统。

  天色大黑,姜二吉、萧振业在宜凌县城南潘家窝棚分手进入各自的攻击地点。萧振业带着他的三连来到火车站货场的外边,隐蔽往里观察,见正在卸车。除了两个鬼子看守外,还有一队八个鬼子来回巡逻,货场房顶上有一个简单的沙袋工事,有两个鬼子一挺机枪。萧振业说:“你们看,今晚上看守的这么严,可能和这个货车有关系。你们三个排长听好,咱得绕开大门口的岗警,从墙下水洞子爬进去,突然袭击才能得手。一排对付巡逻队。二排打货车。三排跟进后,从货场转到西边站台,对信号楼下手。一排得手后,快速撤出,奔水楼子去,把他炸塌。注意防着房顶上的机枪。”正说着,哐啷啷一阵响,货车动了一下。萧振业忙说:“要走,快行动。”

  四十三个人一个紧跟一个,爬进货场大院后,立即分散开来。二排长刘铁拳在一排长苗大力还没下手的功夫,就已经来到货车卸货口的对面,刘铁拳一个手势,人们就钻进货车底下,一瞬间爬过去站起来十一个人,两个鬼子看守吓了一跳,赶忙拉枪栓子弹上膛,可已经晚上,老爷刀过去,寒光一闪,人头落地。卸车的人见把鬼子砍了,扔下东西四散而逃。这边的动静一响,巡逻队的八个鬼子哇啦啦一阵喊,端枪就打。一排长苗大力见偷袭已经失去先机,一声令:“打。”十一个人在暗处,瞄准在明处的八个鬼子,一排枪过去,就剩下两个还站着,再一阵枪,八个鬼子全被灭掉。这边枪声一响,房顶上的机枪紧跟着一阵疯狂的转圈扫射。眼见着一溜光亮过来,躲闪不及,苗大力的两个兵瞬间被打倒。苗大力弯腰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行了。情急之下,苗大力一挥手喊出一个字:“走。”

  刘铁拳见得手了,一挥手,也喊出一个字:“烧。”起初不知道货车装的是什么,这一烧,一会的功夫,爆炸声连串而起,这才知道,这是军列呀。刘铁拳二排这十一个人,没经历过,第一次这么干,没这经验,都在车厢边忙着扔柴火,谁也没想到躲这回事。一阵爆响,火光冲天,铁皮车厢破碎翻飞。老道军警卫营三连二排十一名战士,第一次参加大战,牺牲了九个。

  萧振业和排长马胜贺带着三排一阵猛冲,横过轨道,迅速到达信号楼附近。货场军列爆炸,大地都在震颤,信号楼里负责守卫的四个鬼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从亮堂堂的屋里挺着枪冲出门外,黑灯瞎火的外面与屋里的明光四射反差太大,一时啥也看不清。正在这四个鬼子一愣的功夫,在暗处的萧振业举枪就打,一阵排枪响过,四个鬼子全部被打死。萧振业领头冲进信号楼,见两个铁路工人正在值班,他冲着两个工人喊:“不杀你俩,赶紧快走。”两个值班的工人还在发愣,三排的战士已经在拴手榴弹。萧振业上前拉上一把,带着两个人跑出门外,等人都出了信号楼,这才拉绳起爆。随着信号楼爆炸声起,整个火车站瞬间断电,一片漆黑。

  火车站一阵阵爆炸声传到周家沟,鬼老七魏中奇这个急呀。在山顶上他跳着脚喊:“火绳萧,我这没动手呢,你咋干上了?我不是干晚了,是到现在还没看见车呢。”鬼老七魏中奇正说着,一道亮光从西边大拐弯那块射过来,魏中奇赶紧一挥手,大家原地卧倒。眼巴巴的等着火车快点过来。火车哐哐啷啷的过来,还没到周家沟,哧……一阵刹车,火车停下了。鬼老七魏中奇伸着脖子数了数,一共四节车厢。正看着、正猜着怎回子事,前三节车厢哐啷一声,头三节车厢大敞一门,车厢大开,人就争先恐后的往下跳。一共有三百人左右。三个车厢的人站成三列纵队,一声哨子响,一个跟着一个向县城方向奔去。这功夫鬼老七见鬼子的人太多,装备又好,眼睁睁的看着,他敢动。见人走远了,鬼老七这才和一排长肖大宁猫着腰,边斜出溜,边斜垫步小跑,向火车头靠近。上了火车头的铁梯抬头一看,火车司机他认识,发小周二力。“二力。”这一声招呼,引出个人头来,他一见铁梯子上有人,忙伸手就掏腰间的王八盒子。鬼老七一见这是个鬼子头儿,情急之下,一只右手握紧铁梯子,伸出左手向上一探身扯住鬼子的一条腿,一用劲,随着一声:“你下来吧。”这个鬼子还以为自己能得手呢,不提防这一招,身子立时失去平衡,咣当一声,脑袋瓜子磕在铁板上,接着又被扯着扔下了火车。还没上车的肖大宁,见扯下来个鬼子,伸手掏出手榴弹当锤子用,照着脑袋就是几下子。周二力听到声音探出头见铁扶梯上有人,忙质问:“干什么,不要命了。”“小点声,那帮鬼子还没走远呢。”周二力这才看清了是鬼老七,他试探的问:“鬼老七?”接着他又说:“我说鬼老七呀?你这下可惹大祸了。”鬼老七问:“怎的了?”“还怎的了,你是干嘛的,这么整啊?”“二力,我入老道军了。”“老道军?嗨呀,我的天,小点声吧,还一车厢没动呢。”听到火车司机发小周二力这么一说,鬼老七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小声问:“二力,这车是怎回事?”“老七,新增加的,叫支援列车,随开随停,哪有事哪到。”鬼老七追问:“哪能进去到后车厢?”周二力小声说:“这头进不了。那四车厢底层的护栏是打开的,有机关枪,只有那了。”

  鬼老七下了火车头对肖大宁说:“干吧。”肖大宁往山坡上一招手,立时站起二十多人,迅速往这边运动。周二力这边赶紧配合,他边放汽,边拉启动,火车哐哐哐哐哐哐一连串的响,可刹车没松,火车就没有大动,只是车厢之间互相撞击,发出了一阵的颤动。但这就足够了,深更半夜的那动静就很大了,足以淹没山坡上的响动。见人来到火车头的了,周二力立马一阵接一阵的放汽,整个铁路上雾气腾腾,啥也看不见。鬼老七见人到跟前了,赶忙说:“手榴弹侍候,两边一边十个人,拉着火往厢口里扔,不要怕,是铁壳,伤不着自己。扔完了原道上山。”借着蒸汽的掩护,从两边溜过去的人,对准车厢开口,每人三颗手榴弹,都扔进去了,二十个人,六十颗手榴弹在铁皮车厢这么小的范围内炸响,沉闷的爆炸声夏天的滚雷一样。爆炸声停下,四野马上平静如初。这功夫,鬼老七问周二力:“二力,怎办,跟我走吧?”周二力摇摇头说:“别了,不用,今天这关,估摸着,我能过去。”鬼老七说:“那我就只能说谢了!”说话的功夫,排长肖大宁带着人上了铁皮车厢去查看,没死的当时就补枪,一个活口没剩。肖大宁跑过来,呼哧带喘的说:“营长,都报销了,一共九十六个。鬼老七一挥手说:“那咱就撤。”

  听到撤的命令,二十一个人迅疾的走上山岗,与在此处负责守护的三排汇同,然后静悄悄的消失在周二力的视野之中。周二力见鬼老七带着他的人走了,回头操起一把大搬手,用力砸向左胳膊,随着一声:“呀……”周二力瘫坐在车厢的铁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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