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老太太主动与喜梅搭讪,还说自己老了,不知道儿子有病,错怪了喜梅,劝喜梅千万别离婚。喜梅本来就老实,又在节日期间,就不再提离婚的事了。

       转眼过了初十,经过长时间的思考,这天,老太太又去了弟弟家,偷偷地对兄弟媳妇说:“他舅妈,我家吕和的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我想借个种让喜梅给我生个孙子,你看行不?”

       兄弟媳妇没想到大姑姐是为这事儿来的,就笑着随口说了句:“亏你想得出来!”

       “想不想得出来先别说,你就说到底行不行吧?”

       “行是行,你儿子吕和能同意吗?喜梅能乐意吗?”

       “他们乐不乐意先别管,既然你说行就得帮帮我。”

       “我帮你?我能帮你啥呀?”

       “帮我找个人呐。”

       “找人?找谁?”

       “我这几天就琢磨了,这附近外人家的孩子我一个没看好,也没法跟人家说,只有大侄子能行,还好说话,我想求你跟大侄子说一声,让他帮喜梅怀上孕,你看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呢?”

       “我的老姐姐呀,你可小点声,要是让大儿媳妇听见了可不得了。”

       “别一惊一乍的,她听到了又能咋的?说,你到底想不想帮吧?”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不能急,有机会我跟他说一声,不过你儿子跟喜梅哪儿你可得说好了,可不能出差错,要不然老大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我回去就跟吕和和喜梅说,这边就全靠你了。”

       老太太说完,连侄媳妇在外屋快要做好的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急三火四地回家了。

       吕和正在劈从附近煤矿捡来的引火柴,听到大门响,抬头一看,是妈回来了,就说:“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舅舅家没人呐?”

       “我是有事去找你舅妈的,说完了就回来了,喜梅呢?”

       “喜梅去单位上班了。”

       老太太回头看了看大门外说:“别劈柴火,跟我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吕和见妈有话要说,放下斧子,拍了拍手,跟着妈就进了屋子。

       娘俩坐下后,吕和问老太太:“妈,啥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问你,你真的不能生育了?”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还提这事儿干啥,真的不行了,不能再让人家跟咱再守活寡了,我跟喜梅说好了,本周末我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啥?周末你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对,周末。”

       “不行!”老太太立刻拉下了脸,几乎要疯了,吕和还是第一次见母亲这么生气,就见老太太掉着眼泪说:“你们要是离婚也得等喜梅给我生了孙子再离。”

       吕和莫名其妙地说:“都跟你说了我不行,你让她咋生?”

       老太太说:“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吕和还是不明白,就问:“你让我同意啥呀?”

       老太太擦了把眼泪说:“告诉你吧,我想借种让喜梅怀上,你同意不同意吧?”

       弄了半天老太太是盼孙子盼疯了,想出了这么个见不得人的馊吧主意。此时,吕和的心如刀绞,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他觉得是他让吕家断了香火,既对不起祖宗,又对不起母亲,还坑了喜梅。吕和明白,此时他要是不答应母亲的要求,看来老太太是不能答应了。要是答应吧,心里又有些不甘,谁的媳妇甘心让别人睡?要是不答应吧,自己又无能,老太太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思来想去,牙一咬,对老太太说了句:“离婚的事不提了,其他的事你自己跟喜梅说去吧。”

       说完吕和开门就要往外走,老太太喊了声:“你给我回来!”

       等吕和回来后,老太太哭着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我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才去找你舅舅的,你爹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把吕和养大,别让吕家断了香火’,我答应了他,他才闭上眼睛的,谁知道你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要是现在就让喜梅走了,你以后还能再娶吗?就是娶了,不也是和现在一样吗?你说我怎么去见你爹?怎么去面对吕家的祖宗?我命苦啊!啊!啊啊!啊——”

       见老太太真动肝火了,吕和噗通跪到地上也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吕家断了后,妈既然要借种就借吧,只是这话我没法跟喜梅说,还得妈亲自出面。”

       老太太说:“跪着有什么用,你给我站起来!”

       等吕和站起来了,老太太才说:“我问你,你们多长时间没办那事儿了?”

       吕和低着头说:“两年多了。”

       老太太说:“喜梅年轻轻的跟你干靠了两年多,也真难为了这孩子,晚上你出去, 我跟她说,她不能不答应。”

       吕和小声问了句:“她要是答应了,你要找谁呀?”

       老太太说:“你舅舅家大表弟怎么样?”

       吕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妈说咋办就咋办吧。”起身推门就出去了。

       晚上喜梅下班,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吕和找了个借口,说是邻居王大哥叫他过去打扑克,戴上帽子就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婆媳俩人了,老太太一边帮喜梅刷碗,一边说:“吕和的病看来是治不好了,吕家到了他这辈子是断了香火了,绝后了——”说着说着老太太就掉下泪来了。

       喜梅见老太太这么伤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就要跟吕和离婚了,不知不觉悲从中来,也跟着抹起眼泪。老太太见时机成熟了,就问喜梅:“你们真的要离婚?”

       见老太太问起离婚的事来,喜梅更难过了,一时控制不住情感,就放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还一边说:“你儿子的病是治不好了,这没有欢愉的日子真让人受不了,你是不知道哇,他背后偷着吃了一年多的药了,结果都没有起色,我们离婚实在是迫不得已呀!”

       老太太不哭了,反倒劝起喜梅来:“孩子,别说了,都是女人,我守了大半辈子的寡,啥滋味我还不知道。都怪咱娘们命苦啊!”说着说着老太太又抹起眼泪来。老太太哭了一会儿,接着又说:“我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很快就要见你公公去了。你公公临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不让吕家断后,他这才闭上眼睛。喜梅你说我死后咋去跟他说呀?”

       喜梅止住啼哭说:“那有什么办法?只能实话实说了。”

       老太太说:“还有一个法子能补救,只是怕你不干,也不好意思开口。”

       喜梅说:“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

       老太太说:“你当真能答应?”

       喜梅说:“你就说吧,我保证答应。”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又说了句:“真的?”

       喜梅说:“真的,你就说吧。”

       老太太说:“我的法子很简单,想必你也听说过,就是借别人的种子,种自家的田,你给我生个孙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老婆子?”

       老太太心想喜梅一定能答应她,没成想,一向老实听话的喜梅却一反常态,哆嗦着嘴唇,瞪大了眼睛,喊着说道:“婆婆,我一向敬重你,没成想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告诉你,不行!”

       说完,喜梅上炕拿了件平时换洗的衣服,下地推开房门就走,等老太太缓过神来的时候,喜梅已经走远了。

       喜梅这个气呀,心想:“这娘俩拿我当什么人了,要是传出去还让不让我做人了?这个见不得人的主意一定是吕和事先和他妈商量好了的,要不然他怎么能躲出去?这些年来你不能生育我没在乎,你性无能我也忍了,老太太把不能生育的责任一股脑都推到我身上,我也忍了,为了你该做的我都做了,该承担的、不该承担的,我都替你承担了,本来说得好好的,好聚好散,周末就办离婚手续,干嘛非得把人往死路上逼呀?即使这个主意是你妈逼出来的,你也不能答应啊!你吕和还是不是人了?你这不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吗?”

       喜梅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吕和平时常去打牌的邻居家,推门就进了屋子。屋子里并没有人打牌,吕和正坐在炕沿上跟人闲聊呢,突然间喜梅闯了进来,知道借种的事砸了,赶忙说:“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老太太咋地了?我出来的时候她就说头晕,快走。”说着站起来就把喜梅拽出了屋子。

       邻居见吕和说老太太有事了,就在屋子里喊着说:“要是真的有事就喊我们。”

       吕和答应着就把喜梅领到了没人的地方,说:“什么也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明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喜梅本想责备吕和几句,见他已经告饶了,就说了句:“明天八点钟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说完,喜梅转身去了一个朋友家。

       正月十四吕和和喜梅办理了离婚手续。

       喜梅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日常生活用品和衣物,吕和给了喜梅三千元钱,还给喜梅找了个马车,把喜梅送回哥哥家。

       老太太由于害羞,早躲了起来。

       没有悲哀,亦没有嫉恨,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分开了,从此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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