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日本关东军驻宜凌部队最高指挥官麻生二郎大佐亲自把调查寻找有关老爷岭圣云宫的重大秘密的任务交给民情调查处处长冷啸以后,这几天的冷啸是睡不稳,站不安,吃饭没味,喝酒不香。今天一大早他正满脸愁云的时候,有人敲门。经他允许进来的这个人是二科科长朱世春。朱世春点头哈腰的提醒说:“处长,今天是新组建的调查大队新队员培训,你得到场给新队员讲一课,顺便让大家都认识和记住你,以免在外边办差碰面时对你不尊重,让人笑话。”冷啸边听着边来回走着说:“这次调查任务,我是分两条线安排的。一条线由侯林海带队寻找杨高山的下落。找到他了,以咱的手段,不信他不说。今天你来的正好,我的第二线就是让你带人去找宜凌的文化人。这条线原来杜奎金干过,但他点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一个死一个,线就这么断了。我想了一下,他犯了一个大毛病,对文化人过于强横。这一点咱可不能那样,不是咱孬,是这事办不利索,咱算啥呀?大佐他在上面交不了差呀。你得先这么办,我不信这事就一直石沉大海。”

  契丹大庙有一个五间房子空间的书画室,有四个画案、书案供人临帖绘画,还有图书供人阅读。这在宜凌,成了唯一一个文人交往的场所。这里不很雅致,但很宽敞。这一天快晌午的时候,书画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四个人。为首的是冷啸,后边跟着朱世春,再后边是两个随从。大家低头各忙各的,没在意进来的是谁。云雪峰正在写字,一副字写完成停笔抬头一看,见是冷啸,他先是一愣,接着忙打招呼说:“吆喝?冷处长,你咋到这儿来了?”这一声冷处长,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冷处长的身上,忙都站直了身子。站直了身子后接着是坐下呀,还是怎么着,都没了主意。朱世春见状走前一步说:“冷处长对宜凌的文化传承发展,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很想和大家交流交流,换别的场合怕大家受拘束,所以今天来这里想和大家坐坐。”冷啸在中间书案边坐下,大家你瞧我,我瞅他,一个一个都落了坐。冷啸笑了笑说:“你们这里边有好几个,我都能叫上名字来。你向刚才跟我打招呼的云雪峰,他是写字的;还有孙子小,他是画山水的;马日辰,他是研究民俗的,好经常写些故事;勾圭子,是琢磨历史的。还有那边那位王一天,他边上那个叫马扬名,马扬名对坐的那个叫罗大操。我今天也不是顺便溜达到这,而是特意来的。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前些时候,在老爷岭西麓七十三个村屯,有人张罗捐钱,想在老爷岭上修关圣帝大庙。可钱捐到手后不巧,钱让老道军给抢去了,这个大庙就这样没修成。但通过这个事呢,引起了宜凌的上层对咱宜凌的一个古老传说的关注。我来看看大家,实则是想看看大家能不能把这个传说弄清楚,加以利用,以便服务社会,为宜凌的发展增光添彩。”

  勾圭子摆摆手打断冷啸的话,他左右前后扫视了一遍,咳嗽一声,然后清清嗓子,想显摆自个的说:“你想说的那种事,现在在座的多数是写字画画的,能说出个啥呀?说不出来个子午卯丑。”他这句话说的不周到,让人听出来有明显瞧不起其他人的味道。所以没等他说出下句,马日辰就插话呛白的说:“冷处长,据我知道的在座的只有老勾子,哈,就是这位勾圭子,人家是琢磨历史的,有啥话你就问他吧。我们都不懂,呆在这也没用,先走了。”马日辰一起头,云雪峰随声附和着说:“冷处长,马老师说的可对呀。在宜凌,如果想了解传说一类的,你还就点问老勾子。我也走了。我们走了,你和老勾子单说,不更方便一些吗。”几个人一听这话,都起身要走。冷啸用手指头敲了敲书案说:“我说,你们谁也不能走,我来前做过功课,今天就奔你们几个来的。”朱世春站起身,把他们都拉回坐位。冷啸指着马日辰说:“我看过你写的东西,你有一篇文章就提到了金圣像这个事,还有契丹哪什么的,刺青啊什么的。你写那个东西,多少得有点谱吧?那就你先说说。”马日辰见点了名了,他稍打个沉说:“还是让老勾子先说。”勾圭子见马日辰老推脱就插话说:“冷处长想了解这个事,我研究过。有这么三条:一条是侯贤大假说,但这个人死了。还有一条是刺青假说,这一条说的是当年契丹人无意获得了这个秘密。契丹辽人被金人打败,为把这个秘密传下来,契丹辽人就用一个图在往下传,这个图就是刺在人身上的刺青。这第三条假说,是咱县的一个老文人提出的,那东西没动,还在。在哪?咱就不知道了。”

  孙子小是个说书的,他听了不耐烦的说:“我说老勾子,冷处长这么大个领导,在这陪你玩哪?有话就说,没话就闭嘴。”冷啸笑了笑说:“他说的有用,刺青一说就是再一次印证了这个事。”勾圭子站起身有些激动的说:“冷处长,我一说,他们几个就打击我,不让我把话说完。他们不愿意听,我就说短点。当年有个人,就想把这事整清楚,他想通过募捐,弄到一笔钱,然后开挖,以证天下。但募捐上来的钱太少,没法干就撂下了。”冷啸听勾圭子这么一说,赶忙插话问一句:“这个人是谁呀,是咱宜凌的吗,这个人还在吗?”

  冷家大院的一个大屋里,冷啸正在给坐在长条板凳上的一百名调查大队新队员讲课。他点着脚来回走着,边走边说:“不穿标志服,你可能认为没有警务局的警察牛性。没有大枪,你可能认为没有特袭大队的队员那样威势。这你就是外行。他们是干啥的?玩命的!冲锋陷阵,砍砍杀杀。咱调查大队是干啥的?是跟他们一样吗,他们拿啥枪?长枪。咱拿什么?短枪!日本关东军横不横?那么横的队伍,有几个拿短枪的,啊?当官的才拿短枪哪。”

  冷啸正说着,一个人在下面打瞌睡,差点摔倒。冷啸盯了几眼这个人发话说:“左大个子,带个人,把他腿给我削折了,叉出去。这样的人咱能要吗?”这个人一被拽出去,全场立刻一震。冷啸又继续他的讲话。他不紧不慢也很自信的说:“民情调查处下设民情调查大队,为什么叫大队,因为这与特袭大队属于统一叫法,也就是同级。这是一。二是咱这个大队级别也不在警务局之下。这个不是我冷某人有多能耐,而是麻生二郎大佐对民情调查处的重视。”

  讲到这,他停下讲话,喝了一口茶,他又接着说道:“干这一行,有这一行的门道。啥门道?望风捕影,你要能善辨真与假。听风就是雨,你要有职业的敏感。蛛丝马迹,你得能理出个头绪。街谈巷议,你要听者有心。敲山震虎,你要有拿虎的谋略。”冷啸正说着,进来一个人,来到他的跟前小声报告说:“处长,大佐电话找你。”

  冷啸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立即说:“报告大佐……”他听了听,声音不对,对方撂了,话筒里传出的只有蜂鸣声。他赶紧摇通电话:“喂喂、报告大佐。”话筒里传来麻生二郎大佐的问询声:“调查的有准确的结果吗?”“报告大佐,我正在努力。”“啪。”线断了。冷啸看了看话筒,苦笑着摇摇头,知道大佐已经不太满意了,把电话给撂了。

  文昌阁风和日丽包房内,民情调查处二科科长朱世春与宜凌县著名的文化人历史学家殷康家的看家人闻景春正在喝酒。朱世春紧张罗:“闻管家,刚才咱俩喝了两庄,六盅酒下去了,这是第三庄,也是三盅。”闻景春赶忙插话说:“快停住,快停住,我不胜酒力,这三盅再下去,我就回不去家了。”“噢,那哪能呢?听说文人都能喝酒,李白斗酒诗百篇,谁不知道哇。这点酒算什么呀?这三盅都喝下去,一盅三钱,三三见九,才三两酒,这点酒搁在爷们身上还能说出口吗?”“我说朱科长,你这么大个官请我喝酒,我都三生有兴啊。我刚才没敢问,这有六盅酒壮胆子,我问一声,为啥请我喝酒哇?”“我说闻先生,你说小了,请你喝酒的可不是我,我可不够级呀,是我们处长请你。”闻景春闻听这一句,他有些惊惶的说:“这么大的官请我?我有何能?抓我劳工?摊派钱财?这用他亲自下手吗?我琢磨,请我没用,要涉及到殷家的什么事,我可什么也说了不算哪。对不起,我点走了,这酒我喝不起呀。”

  “谁说的?”这声话音刚落,门开了。朱世春忙站起身说:“处长,来的这么快呀?你请坐。”闻景春也忙站起身说:“您就是冷处长?光听说,没这么近见过。您来了,官事都是大事,我别耽搁您,我走。”冷啸落座后客气的说:“你别走哇,今天你是主角,快坐下。”闻景春在殷家,属于看堆儿留守,也见过一些当官的,但他是侍候人的,到不了近前,上不了台面。见冷啸有实权的这么大个官执意留他,还说是主角,他只得坐下。坐下后忙又站起来,拿起酒壶要给冷啸斟酒。冷啸说:“先别给我倒酒,你俩面前的三盅酒,是你们俩的,你俩得先喝喽,然后才能倒酒哪。”朱世春忙站起身说:“冷处长都发话了,那咱俩得喝下去。跟冷处长喝次酒可不容易,千万别扫了冷处长的酒兴。来,把三盅一齐干了。”闻景春见这场面,不得不站起来跟着把三盅酒一齐喝干。冷啸见酒干了他发话说:“我纠正一下朱科长刚才的话,不是我想喝酒,而是请你,请闻先生喝酒。你们俩就喝到这,接着我敬闻先生的酒。”说到这,冷啸对朱世春朱科长说:“去,取十几个盅子来,刚才你俩是文喝,我要武喝,一次六盅。”朱世春起身出去,一会的功夫,店小二小吉子送过来十二个盅子,待朱世春坐好后,小吉子按每个坐位六个盅子摆好,挨个斟满酒。说了声:“你们慢用。”冷啸见店小二出去了,他端起一个盅子说:“宜凌县有用的文人不少,可找一个有大用的文人,跟掏蹬药引似的,太难找了。闻先生,你就是那个药引子,来,一连六盅,中间不能停,谁停了再罚六盅。”

  一连十二盅酒下了肚,中间一口菜没吃,那可是较劲哪。当时的小烧白酒都在六十度以上,十二盅,就是四两白酒,倒进碗里那是半二碗多,一口干,真没点酒量是抗不住的。这还没到火候,紧接着又是一个六盅酒斟上,也喝下去。这时候,冷啸让吃菜了。他对闻景春客气着说:“闻先生,你吃菜,酒下去,得有菜。你别笑话?我们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哪,就点冲点。不向你们文人品茶写字那么轻松。”闻景春这么急吹火的一下子喝进肚去六两小烧白酒,刚开始时有点热辣辣的,说了一阵子话,功夫一长,酒劲就上来了。他满面红光的说:“冷处长,你真够意思,这么大个有实权的官儿,陪我个小文人喝酒,这酒我喝的痛快、高兴。今后你冷处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你没时间,让你的手下人知会一声就行,我做不到的,我自请高人,不用你处长操一点的心。”冷啸递了一个眼色给朱世春,朱世春立即起身又斟上酒。冷啸说:“闻先生,今天请你是有个事要请你帮忙。”说到这,冷啸冲门外喊了一声:“把东西给我拿进来。”

  随着话音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把一个红绸布包放在桌子上。冷啸说:“闻先生,知道里面包的什么吗?”闻景春摇着头说:“不知道。”冷啸接过话说:“我有几个朋友,想弄几幅现在中国名人的字和画,找到我,说有大用。我说行啊,我有这方面的路数。表完态我就想到你了。眼下中国字与画的名人,不在北平,就在上海。正好,我知道你在北平还有一些这条道上的朋友。这一包是十根金条,你去操办,价码你不用跟我说,说我也不懂,你定就是,能弄多少幅字和画,你定,我不问,但有一条,千万别弄个鱼目混珠,让人家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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