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爷与常谷川淡酒话对题,脸色展欢颜。中午,常谷川为招待老酒爷特摆酒宴。两人落坐,见桌面的中心是凹下去的,里面摆放着一簇盛开的鲜花。四周桌面上,干干净净。一人面前有一个精美白瓷碗,里面有一只铁雀,汤清见底,微微有些黄,汤面上漂着八粒红色枸杞,散发着清香。

  只见两个小伙端上来四个比碟子大不了多少的花瓣状兰花小盘子。第一个小盘子里放两块糖腌黄瓜块,第二个小盘子里放两块醋泡红心萝卜块,第三个小盘子里放一块脂豆腐,四边码着一个被切成四块的松花蛋,第四个小盘子里放两根拃的红油小白菜。

  一个锡酒壶坐在一个热水锡盆里,盆边外是叠了四折的白毛巾。两人面前各有一块热蒸过的小白毛巾,一个蓝色小盘子,一双筷子,一个锡制小酒盅。

  老酒爷一生在江湖走,在商界转,参加过的各式各类的招待场面也不少,自己老觉得自己是个场面人,也懂得一些招待贵重客人的路数,可常谷川招待自己的这个架势老酒爷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菜怎么夹?一夹这盘子就光了。老酒爷还在心思这常谷川老板怎么这么抠门儿呢?常谷川已经在热情的招呼着老酒爷。“ 吃菜,吃菜,来,吃菜。”说着呢,他自己已经先夹起一块糖腌黄瓜块,边嚼边说:“味道不错,来,老酒爷,你是夹呀,还得喝酒呢。”老酒爷暗自合计:“你小子真会算,用这两疙瘩菜套我的好酒呢,名义上还算宴请我。” 老酒爷菜也没夹,端起酒盅就滋溜一口下去了。

  常谷川不知道老酒爷心里有这番合计,见他一口下去了,也就喝了。他笑着说:“没想到刘掌柜的,酒急,来,满上。”老酒爷的酒下去了,按习惯性动作,忍不住了,他找菜呀,见没什么可夹的,就夹一块醋泡萝卜,他心里心思:“吃块萝卜吧,顺顺气,唉,没见这么抠的,做这么大的买卖,确是个舔桌面的手儿。”常谷川端起酒盅说:“来,敬刘掌柜的一盅。”老酒爷应和说:“喝。”酒下去了,他刚想夹那个红油小白菜呢,就见进来两小伙,一人两小盘都给端走了。

  他瞅了一眼常谷川,常谷川在给他倒酒。出于礼貌,他用手指着酒盅,示意友好。这时,刚才那两小伙又进来了。一人端两小盘,规规矩矩放在桌子上。第一个小盘子里放两个海参。第二个小盘子里放两个鸡蛋大小的鲍鱼。第三个小盘里放两块红色生雪鱼肉片,盘子里有一小碟已经稀释好的绿色介末。第四小盘里是两只醉虾。老酒爷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老外呀,人家这是分批上,尊敬咱哪,得赶快吃,不然又端走了。”

  老酒爷笑着端起酒盅说:“你出菜,我出酒,公道。我主张喝我的酒,是因为我带的这个酒你没处找去。这酒是出来的头溜,酒纯,度数也高,装在这坛里,封好喽,再用酒参和酒糟和泥,用这泥把酒坛子包严实了,下地埋起来,想喝再快也得等三年,也就是一千天。怎么样?我这酒可是好酒,你这菜也不错,这次我敬你,谢谢款待。”

  他俩边喝着酒边说着话呢,第三拨菜又上来了。第一个小盘里有两个黑色酒盅,各放一个糖粘核桃仁。第二个小盘里是两个绿色酒盅,里边各放四粒芝麻杏仁。第三个小盘里是两段闷鹿蹄筋。第四个小盘里是两个红烧猴头菌。看到上菜的作法,老酒爷暗想,这也不是中国人的路数,这个人到底是啥意思呢?

  两个小伙上完菜了,出去后又进来了,手里各拿两个礼品盒。常谷川站起来说:“刘掌柜的,初次见面,这是为您备的四样礼品:一棵百年上好人参,两棵极品灵芝,两根雄虎前腿膝关节骨,还有两盒精制林蛙油。老酒爷正吃着喝着高兴呢,见了这四样东西,心里边突然就激灵一下子:“这小子不是打我什么主意吧?”

  他想起来金超然的话,脑子里又转了一下那个化石,他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起了鸿门宴,他也想起了煮酒论英雄。“这酒不能再喝了,他在打我的算盘。”

  想到这,他收住话题说:“常老板,这顿饭吃得新鲜,喝的高兴,我那老胶白呢,啥时候用,用多少,您吱一声,你的礼品呢,我这个人看是土点,但我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礼,我哪敢随便收哇?就不收了吧?我还得抓紧时间回去赶路呢,咱就到此吧,行吗?”没等常谷川说什么呢,老酒爷已经站起身说:“还得说声谢谢你的款待,我那坛老泥埋就算见面礼送给你,不是喝完酒我说,我今个高兴,市面上那么多的酒,四五百里这么远,你看上了我的酒,够朋友。”说着话呢,他就假装喝多了似的,晃里晃荡的抓握了一下常谷川的手后,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叨咕着:“这菜好吃,就是少了点,少就少吧,还有下次呢。”常谷川无奈的送出店门,老酒爷晃荡着边走边说:“别送了,你再送我也得自己架步量,下次你把菜整多点,咱俩好好再喝。”常谷川转身回店里,隔着窗户一直看着老酒爷在视线中消失。

  那辆马车在回家的路上紧奔,踢踢踏踏、踢踏踢踏,咣当、咣当,老酒爷在车上也紧着琢磨:“这个人是个什么人呢?一个卖药的,把酒整的这么透,从先秦,到两汉,再到魏晋南北朝,一直到唐宋元明清。把酒的历史整得透透亮亮的,这个瘦高个子,可是个人物哇。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在江湖上混了快一辈子了,怎么和一个不熟稔的人就打听那件事呢?你说这个瘦高个子,也真是的,啥都懂,还张口就来,句句都在节骨眼上。从这小子话口上听,那个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玩意儿,得赶快回去,把那东西放个省心的地方,不托底的人,可不能再随便瞎说了。”马车还在奔,老酒爷还在紧琢磨,想找出个答案:“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找我就为用我的酒配他的药这么简单吗?嗯?”这一路上,老酒爷就为这个事,自己提出一个问题,自己又回答一个问题,自己再否定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四五天时间,他是吃得不香,睡得不实。

  万赖俱静,月高星稀。山路上,四匹马鱼贯而奔,马上的四个人,警觉的注意着四周,也不相互搭话,只顾催马向前。一行人到达四合营子屯前,若是以往,早已经是犬吠四起,灯火如萤。可现在,根本就没听到狗叫,哪怕一声也行,只有一家还有一盏灯火在忽闪着。老酒爷在马上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四合营子今夜是怎么了?遭匪了?不能啊?再毒的匪也不能斩尽杀绝呀,他得留后手哇,还有下回呢?遭瘟疫了,没听说左近哪块有事啊?没声不能当有鬼,进去再说。

  杜大在屋里听得一阵马蹄响,急忙出屋,月光下见是老酒爷等四人,就亲热而急切的问:“大伯叔,这大黑天的,你咋来了?”“侄小子,进屋再说。”老酒爷和杜大进得屋来,在八仙桌前,老酒爷有些神秘的说:“侄小子,那个东西我打听出来了。”没等老酒爷再往下说,杜大就截住了话头:“大伯叔,你老可别说那东西了,他可把我们全屯都坑惨了。”老酒爷听着一楞:“怎么了?”

  自从杜大办完了他爹杜剩子的丧事后,四合营子就被一种神秘的气氛所包围,人在人背后是指指点点,三俩人见面总是叨叨咕咕,听风就说下雨,闲话演变为鬼话,妖言四起。所有的事都从那六个给杜剩子打墓地的人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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