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余大妈嘱咐二大爷,电视台的人后天就到,到时候一定要把小饭桌打扫的干干净净,卫生是不能有毛病的。

“对了二哥,可能要采访你们,到时候多说点儿念佛的,不能瞎说。特别是孙大嘴,千万别让他又抡起来胡侃。”

“我不管电视台的事,他来了爱采访谁采访谁,我做我的饭,做完了我就回家。”二大爷说。

“别介呀,这小饭桌就指着你呢,你不在怎么行?”余大妈说。

“你替我说啊?”二大爷说。

“我肯定得说,谁知道他们还采访谁呢?到时候留点儿神就是了。我还得嘱咐那些来吃饭的,都文明点儿。”余大妈说。

余大妈说完走了,二大爷看着她的背影说:“留神?庙都拆了。”

二大爷说要给大臭子做吃的,果然炒完了菜给他做了一个熘肝尖。

刘云看见说:“您还真待见他,真给他做饭?”

“言必信行必果,大人孩子都一样,不能说了不算。”二大爷说。

“那我给他送去。”刘云说。

“不用,你让改改去我还找你有话说呢。”二大爷说。

二大爷叫过改改来,告诉了门派号码改改拿着饭菜走了。

刘云问二大爷:“你跟我说什么?”

“孙大嘴怎么没来,你一夜没回家到底干嘛去了?”二大爷问。

“我不是说了吗,我有个姐们叫我去她们家,聊晚了就留我住了一夜。”刘云此时说着心里有点儿打鼓。

“你那是给大臭子说的,我不是大臭子。”二大爷说。

刘云听了半天没说话。

“大臭子他妈,我不是多事,我是怕你把事弄砸了还是麻烦。你看大臭子虽然有点儿混,他的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妈的,你应该多在他身上下下功夫就什么事都好办了。”二大爷说。

“可他不认头啊?”刘云说。

“什么不认头?他认头的人你不认头,你认头的人他不认头,这都成了绕口令了。你得想法子叫他认头,因为婚姻是你自己的事,还有比这个占理的吗?”二大爷说。

对于刘云来说,把事情告诉二大爷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昨天发生的事,特别是她住在孙大嘴家里,她觉得说不出口,因为她不知道二大爷听了怎么想。

“我听你的二哥。”刘云说。

“既然听二哥的,那你就告诉我昨天你到底去了哪儿?”二大爷说。

刘云无奈只好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二大爷。

如果说二大爷已经料定了这些事那是瞎说,因为他也不是神仙,更不是能掐会算。他听了刘云一夜未归只是替她担心,怕是又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及至听到刘云说了这些事也叫二大爷有些意外,不过,他早已料到会和孙大嘴有关系看来是想对了。

“二哥,你不能看不起我吧?”刘云看到二大爷听了不说话问。

“如果你定了和孙大嘴的事,这不是早晚的事?可是有一样,你们不是年轻人了,这事要光明正大的,所以你可别让大臭子抓你们一个现形。因为这就是官盐当了私盐卖了。”二大爷说。

“我不明白。”刘云听了说。

“你是个结过婚的人,孙大嘴是个光棍,他尝到甜头岂肯罢休?势必他还要故伎重演。你们在大臭子眼皮子底下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不是麻烦?不如就挑明了,你给大臭子腾房可以,但是他必须认可孙大嘴。不能模棱两可,烟不出火不进的,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最后弄成了捉奸就全完了。”二大爷说。

看到刘云还是犹豫二大爷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改改拿着二大爷给大臭子做的饭菜,进了楼门来到刘云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原来大臭子睡着了。改改拿着饭菜刚要走门开了,大臭子穿着裤衩光着膀子开了门。大臭子迷糊这眼睛看了半天,这个人不认识但是很眼熟,猛然间想起来,今天早晨去小饭桌碰见过这个姑娘。

“臭子哥哥,额师傅叫额给你送饭来了。”改改说。

改改叫了声“臭子哥哥”,大臭子听了一半别扭一半也高兴。因为大臭子必定是小名,街坊们叫还不觉得,这个姑娘这么叫怎么也觉得没面子,一声“哥哥”叫的大臭子又挺舒坦。

“你师傅是谁?”大臭子并不知道二大爷是改改的师傅问。

“小饭桌的厨师么。”改改说。

“哦,你说的是二大爷呀!”

早晨起来大臭子光顾了去找母亲,这个改改虽然盘问过他几句并没没留神。看看眼前的姑娘,个子比许珊高,眉清目秀,浑身上下线条丰满,只是这身工作服有点不般配,大臭子用想象给改改换了一身衣服。这就是一个美女,除了这一口乡音听着不顺耳,这要是北京的姑娘,别说给自己送饭,自己请她吃饭都没门儿。

“你进来。”大臭子说着身子一侧让着改改。

“额不进去么,还要干活尼。”改改说。

“干活着什么急?有我妈和二大爷呢,你少去一会儿不就少干一会活?”大臭子乐着说。

改改弄不明白大臭子要她进屋的意思,心里想,既然这个人师傅都得给他做饭,不进去好像不好,于是挪开脚步走了进去。

大臭子指着餐桌说:“放这儿吧。”

改改把菜饭放到桌子上大臭子打开,一股香味直朴鼻子眼。从昨天晚上大臭子就没好好吃饭,现在闻到这么香的饭菜直咽口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肝放到嘴里,因为是刚炒的,路途又近菜还烫嘴,大臭子一边吸溜着空气一边嚼着。

“烫死我了……真香!”

“臭子哥哥,你要是莫斯额就走咧。”改改说着转身要走。

“你等会妹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大臭子说。

“额叫改改。”

“什么?”大臭子还头一次听到这么个名字一时纳闷儿。

“改改”改改重复了一遍。

“那个改呀?”

“改改的改么。”改改说。

“这名字还真时髦。”大臭子一遍嚼着肝一边说。

“来北京几年了?”大臭子说。

“一年多了。”改改说。

“以前在北京干什么?”大臭子问。

“木干过撒。”改改说。

“小饭桌给你多少钱呢?”大臭子问。

“一千块钱。”改改说。

“少点儿,这余大妈就是抠,顾个大活人一千块钱,够干嘛的?”大臭子说。

“不少呢,管吃管住,这一千块钱能都剩哈。”改改说。

“他们也就是蒙蒙你是个外地人,在北京,顾个伙计三千块钱都没人干。对了,街道还管你住呢?”大臭子说。

“不似,额住额师傅家么。”改改说。

“你住二大爷家?”大臭子问。

“大娘让额住地。”改改说。

“我告诉你,可这咱们这个楼,就是二大妈是个好人。”大臭子说。

“臭子哥哥,你要是莫斯额就走咧。”改改说着出了门。

大臭子把改改送到门口关上门心里想,这么说,这个改改以后经常见到她。转念一想,许珊就是这么一晚上没来,自己怎么就胡思乱想了呢?

改改送了饭回来,刘云站在门口问:“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你儿子问额么。”改改说。

“他问你什么?”

“问额叫撒,来北京多长时间了,住在哪儿,挣多少钱。”改改说。

“这大臭子,二百五一个。”刘云说。

俩人正说着话,孙大嘴带着墨镜走了过来。因为没看见过孙大嘴戴墨镜,刘云和改改都没看出来。此时正是饭点儿,孙大嘴夹在吃饭的人里走了进来,及至走近了刘云才看出是孙大嘴。

“你干嘛来了?”刘云问。

“怎么说话这口气?我是这的员工我怎么不能来呢?”孙大嘴乐着说。

“不是告诉你在家养着吗,你跑这干嘛来?大臭子今天早晨刚来过。”刘云把孙大嘴拉在一边小声的说。

“他来他的,我怕他什么?”孙大嘴说。

刘云从刚才和二大爷谈了话,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自己跟做了贼似的,现在看到孙大嘴,想到二大爷也知道了他们的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你快回去。”刘云说。

“怎么了?”孙大嘴问。

“叫你回去你就回去,你不走我走啦?”

孙大嘴哪知道刘云的想法,他更不知道这些事刘云已经合盘对二大爷托出,昨天的刘云和今天的判若两人,孙大嘴一时糊涂起来,难道刘云又变卦了?

“快走啊!”刘云说。

“好好,我走,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是五方六月,这怎么又改了十冬腊月了呢?”孙大嘴嘟嘟囔囔的往回走去。

兴冲冲的孙大嘴被刘云轰了回来,进了家门孙大嘴一肚子气,同时也是一肚子疑惑心里不住的琢磨。昨天如胶似漆,今天却冷若冰霜,这刘云真跟三伏天一样说变就变呢。对于孙大嘴来说,和刘云一夜缠绵如同久旱的甘露,让他兴奋不已。反过来一想,刘云是不是怕二大爷看见自己的眼睛的伤问起来才轰他呢?

哎!本来是有心成为夫妻,可是现在却要躲躲闪闪。即使自己忍耐到眼睛好了,和刘云在一起还是不那么理直气壮,也就是说,他和刘云的往来不能成为常态。这一切都源于他们的婚姻的问题没有解决。虽然孙大嘴嘴上说不怕大臭子,但是大臭子的确是他的障碍,怎么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刘云也没说出好办法。既然刘云没有好办法,他孙大嘴还不是拉屎攥拳头有劲使不上?

孙大嘴越想越烦,顺手抓起昨天还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子刚要喝,忽然想到,自己答应了刘云戒酒,转念又一想,既然他和刘云的交往还没有公开,今后的日子他们是不能老在一起的。也许今天刘云就不会来,自己熬着什么呢?心情不好喝两口睡觉也许这时间就过的快些。

想到这孙大嘴拿起酒瓶,就着昨天没吃完的炒鸡蛋吃喝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心烦,也许是因为这么多日子没有过酒瘾,多半瓶子二锅头被孙大嘴喝了个精光,爬上床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长的时间,孙大嘴听到有人敲门,一股脑的爬起来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赶紧去开门,刘云拿着饭盒站在门口。

“死人哪你,敲了这么半天的门都不开?”刘云撅着嘴说。

“我睡着了,快进来!”刘云的到来让孙大嘴睡意全无。

刘云进了屋把饭盒放到桌子上说:“我回家给你烙了几个韭菜盒子,你趁热吃了吧。”

孙大嘴答应着坐在那,打开饭盒一股韭菜鸡蛋的香味直扑鼻子。

“真香!”孙大嘴咬了一口说。

刘云站在屋里转着身子闻着问:“你又喝酒了?”

“没有啊?”孙大嘴说。

“我闻见酒味儿了。”刘云说。

“哪能?”孙大嘴说。

“这瓶子里的酒哪去了?”刘云看到茶几上的空酒瓶问。

“昨天咱们俩不是喝了?”孙大嘴说。

“昨天还剩下多半瓶呢,这怎么都没有了?”刘云说。

孙大嘴眼看逃不过去忽然心生一计,不如用这个酒说说自己的想法。

“刘云,我是喝了,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喝酒吗?”孙大嘴说。

“为什么,就是你是个酒腻子呗,喝酒还有为什么?”刘云说。

“你是不知道,这喝酒的人,心情好了想喝,心情不好也想喝。天冷了想喝,天热了也还是想喝……。”孙大嘴说。

“你不用跟我说你那点儿出息,是不是你跟我说的戒酒戒烟的?”刘云说。

“你要是天天跟我在一起我就想不起喝酒来,就是因为你不能天天跟我在一起我就闷得慌。”孙大嘴说。

“在小饭桌不是天天在一起,你也没少喝呀?”刘云说。

“那不一样啊,现在我们已经决定相伴终生,你老让我耍单儿我能不闷得慌吗?”孙大嘴说。

“我不跟你废话了,快塞,塞完了我好把饭盒拿回去。”刘云说。

“怎么,你还要走?”孙大嘴听了连韭菜盒子都不想吃了问。

“大臭子还是晚班儿,他要是回来再看见我没回来就炸了,昨天没回去他发现了,今天早晨就找到小饭桌去了。”刘云说。

“那咱们这么藏头掖脸的日子得到什么时候?”孙大嘴说。

“你着什么急,这不得慢慢儿来?”刘云说。

“你得给我个准信儿呀?”大臭子说。

“我也抓紧找他谈,既然我答应给他腾房了,他就得答应我。”刘云说。

孙大嘴一心想留住刘云,停下不吃光是看着她。

“你快吃呀?”刘云说。

“你着什么急,大臭子不是上班了吗?离他下班还早着呢。”孙大嘴说。

刘云已经听出了孙大嘴的意思,想起了二大爷“官盐当了私盐卖”的话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也不能做贼,早晚不是要在一起,能差这这几天吗?”

“我现在是度日如年,一天我都不想差。”孙大嘴说。

“今天不行。”刘云说。

“那哪天行?等到大臭子倒了白班儿就更没戏了。”孙大嘴说。

“我不乐意像个露水夫妻似的,我要长久之计,你先忍耐一下。”刘云说着把剩下的韭菜盒子倒在一个盘子里拿起饭盒走了。

孙大嘴捶着茶几道:“这他妈还不如不来呢!”

许珊和大臭子闹了别扭,又加上刘云那几句话,心里一别扭自己回了家。因为她并不知道齐天泽后来发生了什么,在饭桌上齐天泽叫她去找他一趟,这弥补了和大臭子的别扭心情。这也就是说,她能调到调度室是有希望了。许珊做梦都想摆脱卖票这个职位,起早贪黑而且有的时候还要和乘客发生麻烦,第二天,许珊一上班就来到齐天泽的办公室。

对于齐天泽来说,和刘云再次见面的过程简直是一个噩梦,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从最初许珊约他去和刘云见面,到见面以后才知道刘云并不知道他也在觉得尴尬,再到后来刘云告诉她自己有了男朋友,齐天泽应该还是没有彻底放弃。

凭齐天泽的条件,找个老婆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就凭刘云居然看不上自己?加上又听到大臭子和许珊介绍了孙大嘴的情况,齐天泽判断刘云一定是受到了谁的蛊惑。

人这个东西很奇怪,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越是上心,及至到了后来,齐天泽仍然觉得他能掌控局势。当他看到刘云和孙大嘴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即使不成也不能让孙大嘴痛快了。所以他演了那场暴打孙大嘴的戏。直到那个时候,齐天泽仍然认为自己占优势,他甚至觉得刘云如果看到这些,特别是孙大嘴那个狼狈相,也许对她对自己的选择多少会有动摇。但是令齐天泽万万想不到的是刘云那个嘴巴,这下把齐天泽打的不但心灰意冷,整整一晚他几乎就没睡觉。

现在看到许珊进了门,又让他想起了刘云的那一记耳光。

“齐师傅,我来了。”许珊兴高采烈的说。

“有事吗?”齐天泽问。

齐天泽的问话叫许珊一愣,在饭桌上分明说好了的,怎么他忘了?

“您不是说让我找你一趟吗?”许珊说。

“我这么说过?”齐天泽说。

“你昨天在饭桌上说的呀?”许珊说。

“许珊,我想起来了,我叫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关于你调动的事还没有安排,不管怎么样,安心工作是第一的。”齐天泽由于怀恨刘云打起了官腔。

“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许珊问。

“这个不能说吗?”齐天泽喝了一口茶说。

对于齐天泽今天和昨天判如两人的态度,许珊能够想到是因为刘云的事,但许珊不便直接挑明,如果许珊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她会知难而退,现在许珊站在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有事吗?”齐天泽问。

“没事了。”许珊说。

许珊走出齐天泽的办公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心里不由得对大臭子充满了怨恨。要是大臭子不是这么无能,要是刘云嫁给了齐天泽,齐天泽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整整一天许珊闷闷不乐,心里只埋怨大臭子。

大臭子是晚班,许珊今天是白班,大臭子来的时候许珊已经走了。如果是往常的话,即使许珊和大臭子不是一个班,两个人也要在交班的时候见面。

今天大臭子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休息室,里面除了几个其他的售票员和司机并没见到许珊的影子。

“许珊呢?”大臭子问屋里的人。

“回家了。”知道的人说。

大臭子给许珊打了个电话,许珊在那头气哼哼的问:“干嘛?”

“你怎么没等着我?”大臭子说。

“我等你干嘛?”许珊说。

大臭子想到昨天的别扭想劝许珊两句:“还没消气儿呢,昨天怨我行了吧?你别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你听听你妈当着这么多的人说的那叫什么话?要不是她那么死心眼能把我的事也搅黄了吗?”许珊说。

“怎么了?”大臭子问。

许珊把今天找齐天泽的事以及齐天泽的态度说了一遍说;“这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死心眼的妈?”

虽然大臭子对母亲也是有意见,但听了许珊这样的话心里也不痛快说:“依着你那个意思,我妈嫁人是为了你高升?”

“大臭子,我告诉你,这本来是两全其美的事,现在全没戏了,你又跟我穷横,要是这样咱俩就散伙!就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加上你那个妈,我早就够了。”许珊说完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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