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川岩少佐在会上不但提出了他的剿杀老道军的三步方案。他又提出了前提条件。他接着说:“这个前提条件,他们必须整体或大部同时下山。这里的第一步,充分的利用白狼河的天然的屏障,把他们消灭在准备渡河、渡河过程、渡河上岸的整个运动过程当中。从无虑山下山,老道军要进城,必渡白狼河。他们有五条路线可选。一是北城门渡口,二是杏花沟至小庄子。三是河沙亮至紫丁屯。四是沙亮河至于家屯。五是亮沙河至木匠铺。这五个通道,杏花沟最近,亮沙河最安全。如果是大动作,我认为,老道军必选的是第五通道,也就是亮沙河通道。为什么?因为从这里渡河,如果由东向西,下了山只有三里路就是河,而且河面的是最宽的,河面宽的,水面的就是最浅的,也就最好通过的。如果由西向东,过了河就是山,过了河的就等于是安全的。实现这一步的,他的必备条件是,老道军必须是整体或大部同时下山。要实现这个目标,还要有前题条件,那就是要有一个令他们心动的一个大饵。满洲国字是两个字:诱使。这第二步,满洲话是一个字,撵。满洲话的撵字,与追字的字意区别是很大的。实施撵,就是组织专业人员,带足给养,实施有组织的分散行动,分批次进山,分轮次接替,发现目标,大肆声张,但不靠近。目的:一是不让他们吃。让他们没有东西吃,让他们没有时间吃。二是不让他们睡。让他们没有地方睡,让他们没有时间睡。三是让他们走,让他们提心吊胆的走,让他们失去信心的走,最后不得不走下山来。这第三步,用满洲国话说,还是一个字,哄。完成这个哄字,就是沿山近山各村屯,设定专人值守,见着老道军,不管人多人少,打枪敲锣。没见着人,也要定时的打枪敲锣。目的:就是切断他们与老百姓的联系。用满洲国的话说,这叫断根。报告中佐,我说完了。”“哈哈哈哈,讲的透彻,非常的到位。熊本川岩少佐,你不亏是宜凌通,满洲通,也是中国通,更是军事通。”麻生二郎中佐笑过后,他的眼光在每个人的面前都停留了一下后,他又笑了:“哈哈哈哈。”这四声笑完后,笑声嘎然而上。麻生二郎的脸色突然变得阴冷,从喉咙里发出低而威的声音:“我命令。”这一声我命令,全场所有的人唰的一声,全部站立,唯独冷啸拄个拐,动了几次,也没站好。麻生二郎中佐看了一眼冷啸,轻声说:“你的,不方便的,你的,可以坐下的听。”说完看着冷啸坐好,他挺了挺胸说:“我命令:黑田雄一少佐,你部骑兵速度快,未来主要负责白狼河东岸的剿杀行动。会后,马上派出小股骑兵,把白狼河东岸的地形从头验看,注意,重点在木匠铺一带。注意隐身,不要威芒外露。”“嘿。”麻生二郎中佐在得到黑田雄一少佐答应后,他又说道:“野春横二少佐,在亮沙河屯北四里路处,山坡南向有个大石场,石场内有工棚可住。你速派出部队占领,驱散釆石人员。注意,一要带足弹药。二要在夜间运送给养。除此以外,你的部队负责跟踪追击。还有,你亲自带人,从火车站向东南方向至亮沙河一线的地形地貌、村屯沟梁,要事先验看清楚。”“嘿。”“熊本川岩少佐。你部做预备队,随时准备出击。”“嘿。”麻生二郎中佐很满意熊本川岩的表现,他把目光转向了这一边。“大队长古二东。”古二东答应一声:“报告中佐,古二东听着呢。”“你派出一个中队在隐佛山、杏花沟屯、河沙亮屯、沙亮河屯一线活动,虚张声势。”古二东一声“是”后,麻生二郎中佐把眼光对准了郑三彪。“郑局长。”郑三彪答应一声:“在。”麻生二郎中佐命令:“除火车站保证畅通外,宜凌县城四城门马上昼夜放开,查证从轻从简,保证进出方便。”郑三彪答应完后,麻生二郎中佐对冷啸命令说:“冷处长,你马上派人去无虑山,调查老道军经常下山的路径,经常重点站脚儿歇息的藏身之地。当然了,最好能派人进到他们……嘿嘿。”

  莲花寺内院深深,昨日庭空今满人。无虑山老道军第一大队全体成员,在莲花寺庭院内集中,三百三十六人,各个是腰身挺阔,端坐如盘。此时此景,是他们正在为抢洋行行动集体诵经。满院松槐皆肃穆,经声低回传震颤,倭寇杀戮国不宁,修身道人要大战,无虑山深鸦鸟静,浩气巡山风壮腕,此去敌营刀锋展,一腔铁胆杀敌顽。钟罄敲出最后一响,余音漫山而去。诵经声唱出最后一节,意境缈渺升空。众人无声无响的站起,副大队长、抢洋行行动总指挥白大河站起身后,返身面对众人说:“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大家,前一阵子二大队抢了汉奸保安大队的钱,返还给老百姓,大家说,好不好?”众人一声喊:“好!”二大队敢抢汉奸的钱,咱们一大队就该抢日本鬼子的钱,他挥臂吼道:“干不干?”众人大吸一口气共吼一声:“干!”“报告。”随着这一声报告,五个人连呼带喘的跑上来。白大河指着这几个人问:“大家看,谁回来了?”大家回转头一看,是侦察中队中队长吴大华带着各中队验看地形的人回来了。白大河一挥手说:“大家鼓掌祝贺吴大华等五人完成侦察任务归来。”待掌声渐停,白大河一挥手:“大家原地休息,各中队长到经堂开会。”

  在诵经堂里,十几个人在听侦察中队中队长吴大华说明情况:“总指挥,各位中队长,从我们此次侦察看,宜凌县城里的管控不严,昼夜城门不关。城门口的岗哨比较懈怠,对进出城门的人,只看不查。对进出城门的大车小辆,睁一眼闭一眼,任其进出。大街小巷巡查人员也比过去少多了。东北街大车店和西南街大车店,我们都去过了,一如往常。问了大车店的几个伙计,他们说:‘很少检查,昨天一天,昨晚上一夜,没人来检查。日本人十天半月也不来一回。’从侦察看,有两处还是严,一处是火车站,另一处就是洋行。日本鬼子的兵营,我们从大门外往里看,无人走动,也看不见人。从一整天看,有一队鬼子奔火车站东南方向去了,有一百来人,到晚上也没看到回来。还有一个,特袭大队的一个中队从东城门走了,到晚上也没见回来。这里边有一个变化,这个变化还很大。”白大河警觉的问:“什么变化?”“总指挥,原来的特别行动处和保安大队合并了,新成立了一个叫特袭大队。听这名,任务方向重点变了。这两拨汉奸队伍一合,任务由过去主要保安全的守护转为特袭的进攻了。我的汇报完了。”“听吴大华刚才所说,宜凌县城里的情况基本没变化,原计划明天晚上十一时准时打响的行动计划原则上不变。各中队注意,你们各中队的行动计划,大队长都批准了。大家可以按计划行动了。”白大河说完这句话,看了看大家问:“都听清楚了吗?”大家伙一个声音似的回答:“清楚了。”

  从莲花山向西的一条山间羊肠小道上,有三个人边走边谈论着,这三个人是无虑山老道军一大队的三名领导核心。“大队长,大战当前,你和我师叔这个时候走,我还真有点担心,我能不能指挥好,把这一仗打得干净利索,我自己还是有点担心哪。”大队长翟心田接话鼓励的说:“你不要担心,论习武打仗,我和你师叔可能还不如你哪,你就放开手大胆的干吧,这一仗打好后,一大队的指挥权就全交给你了。我和你如云师叔,还有二大队你如山师叔,我们三人还要组建老道军纵队呢。现在看,分开有分开的好处,但问题还是很大的,为适应未来的残酷斗争,组建老道军纵队这件事还是宜早不宜迟。”总指挥白大河插话说:“张永志、李铁军,你俩前边来。”白大河等两个人走到身边后说:“你俩听好了,大队长和任监军明天早上的火车,你俩的任务是护送他俩安全到达目的地,并安全返回,一路上不得疏忽大意。”“保证完成任务。“总指挥,你放心。”白大河说:“那就好。”白大河对大队长翟心田和监军任自安揖手说:“师傅,师叔,一路保重。”

  第二天的下午晌,宜凌县城的北城门外白狼河北岸,一口六十四人抬的大棺材,在唢呐和锣鼓的悲咽声中,缓缓移动。在大棺材的后面,是一群穿满孝的老少男女,一路上哭哭啼啼。在他们的后面,是八辆马车,这八辆马车中除两辆车上装满麻袋外,那六辆车上坐满了人,人人也都穿着孝。大棺材被抬到了河岸边,抬杠的六十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人一声喊:“停。”随着喊声,六十四个抬杠人忽悠的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接着有节奏的把大棺椁放平落地。怎么了,咋还放下了呢?这叫规矩。大棺材后面的一群老少男女,见大棺材停下了,赶紧往前跑,跑到棺材的前面,齐刷刷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后,又齐刷刷的抬头跪地不起。等后面的八辆马车到了岸边,车上的人下了车,一哄的走到大棺材前,各找各的位,把先前抬杠的替下来,这个过程有个专有名词叫换杠。规矩是什么?每逢困难的地方,逝者的亲人必须给抬杠人磕头。磕过头,抬杠人遇到路况再差,即使是死也得过。换过杠后,穿满孝者又是三个响头,换过杠的新杠手一声齐吼,抬起大棺材,在人们一阵阵的嚷叫声中,很费劲的把大棺材抬上渡船,渡船过河到了南岸,又是一阵的吵吵嚷嚷,大棺材被抬下渡船,一阵悲怆的锣鼓,一阵悲恸哭喊,一阵嘿嘿的大吼,大棺材经过一个大上坡,又拐过一个大弯,一阵风似的就到了北门口。又是一阵喊嚷后,被抬着的大棺材不得不停下。这下子麻烦了,遇到了大问题。棺材太大,板厚一尺八的黄花油松太重,人少抬不动。城门窄了点,人多又挤不下。人们怎么量,怎么比划,怎么试都不行,最后实在没办法,大棺棺材就停在了北城门外城墙下面。

  站岗的四个警务局的岗兵,被鼓乐喇叭声吵的很烦,互相递了个眼色,一同走过来,围着大棺材转了一圈。见四个岗兵过来,孝家的知客高嗓门朗声道:“军爷吊唁,孝家有礼喽。”这一嗓儿,着重孝的老少男女,一齐跪下磕头施礼。四个岗兵你看我,我瞧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怎么来的,就尴尬着怎么回到了哨位上。

  中午时分,几个壮汉从城里抬出两口大铁锅,来城墙脚下,搭灶做饭,主食是闷高梁米豆饭,菜是宜凌这个地方办红白事必不可少的小猪肉混炖干豆腐大块白豆腐。两锅大气腾腾,香飘四溢。

  东城门口外,稀稀拉拉的一溜人流,有推独轮车的,有挑水桶卖大豆腐块的,有手拿瓦刀盘炕垒墙做零活的。这些人的后面,有六辆马车缓缓而来,车上装的是用芦苇编的炕席,炕席卷成筒,立装在大车上。六辆大车除了车把式之外,再无旁人。大车的后面,一里路开外,又有一群人慢不经心的向城门口走着。

  南城门口外,有条河,常年流水。河从南而来,与县城至火车站的路相邻。但河水到南城门口前,拐了个弯,向东流去。河宽两丈多,水深过膝,水清见底。在河的拐弯处之前,有四颗大柳树长在河的西岸上。四棵大柳树,棵棵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荫阔大,老鸦窝、喜鹊窝分布树杈之上,老鸦、喜鹊你叫他吵,舌噪不停。四个大柳树中间,有一石板桥,桥宽可过马车。桥的东边,是一个大菜园子,四周有樱桃树棵子为墙围着。菜园子中间,有两趟平房,每趟十间。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姓敖,哥四个,姐四个。今天是老大给儿子娶媳妇的日子,满院子席棚,满院子宾朋。这拨吃喝完毕,下拨随即入席,大呼小叫,吵吵嚷嚷。石板桥上,你进他出,人动如流。桥南侧大柳树下,有个油糕摊子,一个年轻的伙计在忙着。这时的油糕摊的摊主,眼光不时的留意一眼南城门口,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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