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挺胸站在大队部里,一声令喝排山倒海,全村上下忙得屁滚尿流,就如万丈高楼平地而起,不久前自己在三干会上向领导承诺的养猪计划这不就轻而易举兑现了吗?这样的魄力,这样的感觉,当年刘保长哪里能比?唐僧欣欣然很有成就感,他像吃了大力丸,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清明过后,他又是一声令下,让各小队砍下老柳树上的枝子,截成一尺长的小棍儿,插满河堤沙岗,连地头田边也插得像篱笆。一根就是一棵树,唐僧要的是数量,以后咋长那是它们的事。社员们把那柳橛子插得密似庄稼,时间不长,那橛子长出枝叶儿,处处绿油油,显得生机勃勃,连风里都弥漫着苦溜溜的柳芽味。河堤上的小柳树密如芦苇,很快就绿满大堤。田边地头的柳枝子有良好营养,窜得更猛,不久就像面绿墙遮掩了黄花菜。黄花菜跟柳树抢不过阳光肥水,叶黄枝瘦,一蓬蓬像盐碱地上的干茅草。只可惜沙岗上那些几乎一棵没活,春旱,沙岗上插下的柳枝又没法浇水,都变成干巴巴的小柳棍儿了。唐僧并不在乎,让大钻石粗略统计了一下,成活的柳树已经足够应付上级检查了。

  那些日子,唐僧的心情也像那些小柳树一样生机昂然,他时常去河堤上视察,披件干部服,双手卡腰,望着那片高不及膝的树苗好像看到了茂密的森林感慨万千,又仿佛看到了武县长欣喜的脸和赞赏的目光。他心里直想喊:俺唐僧说到做到言出必果,没放空炮,武县长呀,快快让全县的干部们来欣赏一下我们夏家窝棚的圈圈肥猪和满堤树木吧!没有郑家旺,有俺当支书,只能干得更加出色哩!

  唐僧让大钻石算了算,一家五口猪,每头年底按一百五十斤算,卖给食品站,五头猪就是四百多块钱,每家有这么多收入,一下就超过他郑家旺搞副业所能分给社员的钱了。尽管社员们现在不理解牢骚满腹,叫苦连天,到年底看到钱不高兴得蹦高才怪。而那些猪一年得积多少肥?交给队里上地还能换工分,能让庄稼增产,说不定今年夏家窝棚的粮食亩产就能上纲要哩。唐僧感到此举不仅向武县长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更是给夏家窝棚的百姓们办了件天大好事。呵呵,对一些冥顽不灵的人,就得舞起鞭子逼他们走上社会主义的致富之路哩。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难道不像父亲鱼阎王当年所做的那样,是让夏家窝棚再次获得重生吗?

  唐僧得意地对凤凰炫耀:“咋样?夏家窝棚的畜牧业林业搞起来不就俺一句话的事嘛?嘛叫水平?嘛叫魄力?这就是哩!”

  凤凰白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嘲讽道:“你有权呀,把刀架人家脖子上,谁敢不从哩。”

  唐僧一时没辩出她话里的滋味,乐呵呵地说:“毛主席早就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也不是作文章,不能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俺做的还很不够哩,呵呵。”

  郑家旺的问题一直没人过问,高粱秸进城,郑家旺让他捎封信给武县长,信中把唐僧近来的所做所为说了,还特别提到了肖家的事,一再强调这样干的危害,并请武县长帮忙和县畜牧工作站协调一下,让他们早派人手下来帮助做好防疫工作。这么多猪集中在村里,群众又没给猪防病治病的经验,一旦闹起传染病,就是个毁灭性的灾难。

  “胡来!”武县长忿忿地说,“正好眼下上级号召领导干部下乡蹲点,我看我就去夏家窝棚吧,了解下情况,也督促一下区里,把家旺的问题赶紧做个了结。看看人家家旺,对自己的处境一字不提,不在其位,仍谋其政,事事先想村里的群众,唉,人比人气死人呀。”

  武县长没让吉普车送,带着一位有经验的畜牧师,分别骑着自行车,驮着被子来到夏家窝棚,他没像以往那样住到唐僧家,而是把行李放到大队部那张小床上,请畜牧师住到同院的卫生室里。这让唐僧不安,几次三番要他去家里住:“那样吃饭嘛地也方便哩,你住在这里,到各家吃派饭,吃不好不说,腌腌臜臜也不干净,吃出个好歹,俺姑姑不骂死俺才怪哩。”

  武县长说:“瞧你说的,我又不是琉璃蹦钵,哪有那么娇贵?我住在这里方便工作,社员干部有什么事也好找我。再说,上级要求蹲点干部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我得带头不是,住到你那里,谁还敢找我反映情况?”

  正是午饭时间,武县长让唐僧休要管他,一个人去了郑家。

  秋枝端上来的还是老几样:蒸腌肉,油闷粉条,一碟炸花生米,外加一盘凉拌马齿菜。那菜刚从河边采来,浓绿绿的散着田野的清鲜。酒是散装白酒,用小黑瓷碗满满斟上。武县长又让秋枝喊来高粱秸,三人边喝边聊。

  高梁秸把近来村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武县长说了一遍,最后说:“他这样搞法纯粹是做表面文章哩,目的还不是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依权仗势不顾客观强迫命令,这算嘛能耐哩?”

  家旺说:“唐僧的用心还是好的,俺理解他这些年受得憋屈,一腔抱负觉得无法施展,好容易有这个大权独揽的机会,想尽快做出番成绩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工作方法简单了些,太急功近利了些,没从实际出发,考虑并照顾村里的现实情况,呵呵。”

  武县长说:“唐僧这人得有人制约才行,这是个小有野心的人,可是胸怀不大,水平一般,却又自视甚高,名利思想极为严重,呵呵,也是这次区里停你郑家旺的职才给他造成了可乘之机,在村里演了这么场闹剧呀。若大宝同志所说情况属实,得让他立即悬崖勒马,不然不但会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更会造成恶劣的政治影响哩。”他看了看家旺又说,“区委这帮同志不知忙些什么,我前些天给他们打电话催他们抓紧落实你的问题,有人来过没有?”

  家旺说:“没呀,这事不急,早晚会给俺个交待哩。眼下领导们正忙于春耕春种,一时顾不上俺能理解,没嘛,俺正好借这机会好好歇歇哩。嘿嘿。”

  武县长说:“你能歇得住?看村里这一团乱糟你不跟热锅上蚂蚁似的那还是你郑家旺?糊弄鬼哩。这也是我这次下来要做的,区里那些同志,一个个官不大僚不小,得好好解决一下他们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问题哩。”

  唐僧看武县长不来自家吃住心神不安,让凤凰给武县长一日三餐送。武县长说:“以后不要送啦,这样影响不好,你也忒麻烦。夏家窝棚家家户户灶门朝哪开我比你们清楚,我工作完了随便去谁家吃点就得,还怕没人管饭把我饿起来不成?”

  凤凰说:“俺明白哩,只是他逼着俺给你送,俺也没办法。姑父,你来了真好,抓紧把人家郑支书解放出来吧,没人给唐僧把舵,俺觉得他有点像没头的苍蝇哩,这可不是好事。他在村里这么做,处处打得都是你的招牌,谁要有点不满,他就说是你让这样搞的。你县长的话谁敢不听?肚子里有意见也只能闷着,俺寻思这对你影响也不好哩。”

  武县长说:“你说的对,我这次下来也就是想给夏家窝棚把把舵,我在县里也听到了一些反映,唐僧认真抓工作动机是好的,干劲是大的,可不能采取过激方式,要让大家因地制宜,自觉自愿来做,强迫命令的方法不可取。呵呵,我还是先把情况弄清再说吧。”

  那天擦黑,满街飘起炊烟和饭香的时候,武县长拐弯抹角进了肖大夯家。白大虫没想到武县长会突然造访,而且要在她家吃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武县长说:“你别忙活,你们吃嘛我吃嘛,不为吃饭,只为聊聊,肖先生跟我是老朋友,没必要客气。”他揭开热气腾腾的蒲草锅盖,摸起小锅铲铲下一个玉米面饼子,左手倒右手地捧到脸前嗅嗅,夸张地咬了一大口:“香,好久没吃这刚出锅的饼子哩,好吃好吃。大夯家好手艺哩,贴的饼子又煊又香,掺豆面了吧?”

  白大虫说:“是哩,掺了点,武县长有嘴哩,一吃就明白。”

  武县长笑了:“嘿,我也是庄户人出身哩,后来在点心店当伙计,说实话,嘛点心我一尝就知道是嘛配料哩。小时候能吃上这样的棒子面饼子简直就是过年哩。”

  白大虫又给武县长盛了碗小米稀饭。一家人跟武县长一起围灶台而坐,唏哩胡噜地吃了起来。

  武县长看一家人不提村里事,就问:“大夯,听说不让你当老师了,为嘛?”

  肖先生抢着接过话茬:“常言道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大夯干烦了,现在的学生也不好教。大夯好脾气,管不了学生,一天到晚不少生闲气,不如在家干活省心哩。”

  白大虫说:“嗨,爹,您老说那没用的干嘛?武县长既然问,咱就实话实说,想必县长也听说了才这么问哩。说就说,有嘛,他唐僧再撑劲,也不能把谁开除不让当社员哩。”她瞟一眼战战兢兢的公公和泪眼濛濛的男人,叹口气,就把自家近来发生的一切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说到伤心处,不免泪水涟涟。

  武县长又转了几家,并和畜牧师到各队的养猪场看了看,除了高梁秸小队的猪还像那么回事,其它队里因缺少饲料只能维持小猪不死。那些啼饥号寒的小家伙一看人去,就像一群小乞丐争着往前拱,吱吱叫着把嘴呶起向人讨食儿,有的甚至蹬着猪圈的墙站起身来。不少已经成了小僵猪,皮糙毛长,可直接当骨胳标本,看着让人心疼。武县长明白,这小猪要是攻不起架子,成了僵猪,以后喂得再好也长不大了。

  高梁秸领武县长到地里转了转,看到那被柳棵子掩埋了的黄花菜,高粱秸心疼地说:“今年的黄花菜怕要绝收哩。”

  武县长拨拉开柳丛,见黄花菜枝枯叶黄,花挺子都没抽出一根,惋惜地说:“不是怕,是肯定绝收哩。顾此失彼,形式主义害死人呀。看来,五八年的五风又让唐僧在夏家窝棚刮起来了呀。”

  武县长每天走东家串西家,有人怕唐僧知道报复,白天支支吾吾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深夜才偷偷跑来敲大队部的门,找武县长掏心窝子诉冤屈。武县长即便睡下,听到敲门也要起来,和颜悦色听来人唠叨个没完没了,常常彻夜不眠。有些人说到自己在养猪一事上受到的迫害竟至泣不成声。

  唐僧没听到期待的赞扬忐忑不安,又不好问武县长,那些日子就坐卧不宁,没事就尾巴似地跟在武县长屁股后关。武县长皱着眉头说:“你该忙嘛忙嘛去,你这样跟着我,和我不下来有嘛差别?你这样会影响我搞调查研究哩。放心,到时我自会找你的。”

  畜牧师忧心忡忡地告诉武县长:“这样一步跨入共产主义的养猪方法大不可取,夏家窝棚的形势真的不容乐观。按农家养猪的习惯,这样每家养个一两只没什么问题,可是能养好一只未必能养好一群,猪多病多。况且各家猪圈与厕所相连,传染病就更易传播,得改,而且饲养方式和饲料得讲究科学,特别是生产队的养猪场……”

  武县长问:“你和唐队长谈过没有?”

  畜牧师面有难色:“谈了几次,他好像心不在焉,如春风吹驴耳呀。”

  “那你就和各小队具体负责同志讲讲,尽量引起他们的重视。”

  畜牧师苦苦一笑:“好吧,不过这些人好像都是雷打不惊的呆鸭子,任你说个口干唇焦,只是无奈地嘿嘿傻笑,唉,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看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武县长这才郑重其事地找唐僧谈话。批评他滥用职权,急功近利,搞强迫命令,搞一刀切,搞形式主义,在发展夏家窝棚畜牧和林业上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必须立即纠正。

  唐僧委屈得要哭:“俺还不是响应上级号召,想让夏家窝棚来个飞跃,给姑父你长脸吗?姑父,你不知道现在社员的觉悟有多低,不采取点强硬措施,怎么能推动林牧业大发展哩?当然,在某些事的处理上俺是急了点,可俺动机是好的呀?”

  武县长说:“同志,我们对工作不能只看动机,重要的是看结果。养猪需要粮食,你想一步登天,不顾客观现实,一下搞这么大规模,把各小队和社员的家底都抖搂净了,他们拿什么喂哩?这样做非但不能促进养猪事业的发展,还会挫伤今后大家养猪的积极性,伤了大伙的心,让人谈猪色变,再也不敢养猪了哩。再说你那林业吧,你栽那么多柳树干什么?那么密能长成材么?那些栽在田间地头的柳树不但以后会影响庄稼正常生长,而且现在就造成大家辛辛苦苦种下的已经有良好收益的黄花菜绝收,这笔账你算过没有?你们应该因地制宜发展些经济树种才对,种些苹果梨树之类,让大家能在近期看到收益。像你目前这样搞,不还是八路军糊弄共产党那套?除了显示显示你的魄力,给队里和社员造成些损失,还能有什么结果?现在夏家窝棚的社员干部对你的瞎指挥和盲目蛮干意见相当大。我看,这现场会绝对不能在夏家窝棚开,这会给全县树立个很不好的榜样,容易误导大队干部贪功蛮干盲目冒进,搞过去刮五风那套形式主义,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即纠正你所犯下的错误,力争让不良影响和经济损失减到最小,不然,我看你这大队长也就别当了,回小队劳动算了。”

  唐僧哭了,说:“姑父,俺看你有点小题大做哩,不管咋样,俺当初在三干会上说的话都是落实了哩。俺没白没黑地干,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哩。你光听那些社员瞎白话,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就不怕挫伤俺的积极性?不能因为俺跟你是亲戚你怕人说你护着俺就抹煞俺的成绩哩。”

  武县长生气地说:“正因为咱是亲戚我才对你说这些话,这是爱护你帮助你,不然,就你那样动不动就捆人游街的做法本身就是侵犯人权,就是犯法哩。你以为这只是工作方法简单粗暴这么简单吗?就你的所作所为,人家不是看着你和我沾亲带故,早联名上县里告你了,你不要把社员们都当成胆小怕事的愚人,谁个心里没杆秤?你的功劳没人会忘,你的错误人家也不会轻易放过。告诉你,在家旺停职由你主持夏家窝棚工作这段时间里,你哪些做的不对我已经给你指出了,你若不立即改正,最后后悔的不会是别人。到时区里和县里会来人帮你纠正。”

  那天晚上,武县长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当众对唐僧提出了严肃批评,并让大家根据自家条件量力而行妥善办理,那些猪或养或卖由自己决定,而栽在田边地头直接影响了黄花菜生长的柳树必须立即刨掉,不能再让它们影响下一季黄花菜的正常生长。

  迫于武县长的压力,唐僧无奈地站起来,向全体社员承认了自己执行上级指示有些偏颇,方法有些过激,但动机是好的,是为夏家窝棚能发展更好,社员们能更快地富裕起来。当然,由于自己犯了急性病,操作起来难免有些粗暴,并对肖大夯和那些游了街的人家道歉,希望他们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原谅自己的态度。

  区委书记那晚也来了,宣布了的对郑家旺问题的调查结果,证明那举报信纯属别有用心的诬告,而在此问题上区委犯了盲目急躁错误,没有经过调查研究就草率停了郑家旺同志的职,给夏家窝棚的工作造成了不应有的损失,“我代表区委向郑家旺同志和夏家窝棚大队的广大社员赔礼道歉,对不起!”区委书记沉痛地说完,向郑家旺和与会社员深深鞠了一躬。

  夏家窝棚各生产队和社员那点刚刚积攒的家底统统变做了刺猬似的小猪和黑乎乎的猪粪,更可怕的是,由于不懂防疫,一场突如其来的猪瘟又把那些小生命大多送进了地狱,剩下的也苟延残喘,过着有今儿没明儿的日子。好些的只有三小队,小猪们有豆饼粉渣吃饱,长得滚瓜溜圆。虽然在猪瘟中也有转生投胎的,但元气未伤。

  武县长的到来和郑家旺的重新出山让夏家窝棚一切重归正常,小小的夏家窝棚像大病初愈,变得安静了,慵懒了。

  杨柳来看武县长,见到家旺,一脸歉意地说:“俺家这小子呀,没嘛本事,还觉得那两下子不含乎,对谁都八十个不服,一百个不忿,也就是你家旺能震得住他,管得了他,不信你再换个支书试试,他不跟人家闹腾个鸡飞狗跳才怪哩。”

  武县长说:“家旺呀,你以后可得好好约束着唐僧,实在不成就别让他当大队长了,回小队该干嘛干嘛得了。”

  杨柳悄悄拉武县长一把,抢上说:“实在不成就让他只当个挂名的副支书,让他有个猴儿牵着算了。”

  家旺笑笑说:“他不错哩,就是心眼儿小点,没事,只要大家遇事多商量,别自己硬当家,出不了大差池哩。”

  武县长说:“干不好工作就回生产队劳动,革命工作不是耍把戏,党的干部更不是世袭的铁帽子王,得能上能下才是。”

  杨柳不好意思地说:“你别跟俺上政治课,俺明白,只是小子一直当干部,真让他下地劳动,怕他受不了哩。”

  家旺呵呵一笑:“没事,他这大队长干得不错,目前离了他也没更合适的人哩。放心,俺能跟他配合好,俺俩可是从小一块玩大的哩。”

  武县长握住家旺的手说:“家旺,你是个胸怀宽广的好同志,夏家窝棚有你在,我放心!”

  肖大夯并没被唐僧请回学校,尽管好多学生老师跑来希望他能尽快回到讲台,他也一直盼着,可唐僧好像早把他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白大虫要去找唐僧理论,肖先生拦住了,说:“人家在会上已经道了歉,给咱挽回了面子,够了,别得寸进尺了。”

  白大虫说:“咱教了十几年的书,要说这学校数咱家大夯资格老,字写的数咱大夯好,凭嘛他说撸就撸?人家武县长都说要纠正了,他凭嘛压着不办?还不是为照顾大钻石家老婆吗?这事儿不能这么着就算了,这是欺负人哩,不行,俺找他说道说道去!”

  肖先生说:“别给鼻子上脸,见好就收,说嘛人家和武县长也是亲的己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事至此为止吧,给人家添乱不好!”

  白大虫说:“是他给咱添乱哩,咱这书教得好好的,他一句话就给撸了,武县长在大会上让他纠正错误,他把这事儿压着不办就是不听武县长的话哩。”

  肖先生说:“那就跟家旺说说吧,让他有机会给唐僧提个醒儿。”

  肖大夯趴在桌上练毛笔字,对爹和老婆的话充耳不闻,好像他们议论的是月球上的事,离自己十万八千里哩。

  唐僧见到家旺,神情歉歉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说话脸就发红。家旺并没提那些过去的事,却提起了肖大夯重回学校的事。白大虫领肖大夯来看家旺,话没说几句,肖大夯眼泪就扑扑嗒嗒地掉。家旺听说唐僧置武县长指示于不顾,还没让他回校,就有些生气。

  唐僧颇为为难,嘴里嘶嘶哈哈,好像冻得不行:“嘿嘿,这事不好办哩,大钻石媳妇已经顶了他的窝了,他若回去就得把大钻石家去下去,那多不好意思哩。再说,咱总不能得罪咱的大队会计,安排他一个跟咱没嘛关系的人吧?”

  家旺说:“怎么没关系?你认得那几个字是谁教的?肖先生可是咱的老师呀,兄弟。再说,让人家下去本身就是错误的,咱总不能有错不纠任其发展下去吧?这事儿,你若不好意思去说俺去,大钻石是个明白人,他不会不理解哩。”

  唐僧说:“别别,千万别,还是俺来办吧,俺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不得罪大钻石,也让肖大夯没意见,你说哩?”

  家旺看着他,点了点头:“那当然最好不过,可得快呀,不然人家一怒之下去找武县长,你这顿剋就脱不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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