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里走出这个人,是一个大个子。在暗中的白媛细一看,认得,就是管矮个子麻海灯叫哥的那个。这时,从门洞里跑出来两个女人,边跑边喊:“麻二哥,你不能白玩,还没给钱呢。”大个子说:“今天没钱,记账,明天就有钱了。”“耍钱的可以押,没钱的可以挡,打酒的可以欠,没听说过逛窑子还不给钱的。干咱们这个的,哪有这样的,别走,给钱。”大个子不吃这一套的说:“站在那,再往前挪一步,明天就封了你,把你抓进去。那时候,我玩你随便,看你还出来了吗?真是的。”白媛又转身往回走,走了一会,听路边好像有动静,细一听,有人哼哼,听声音有点熟,就大着胆子往前试探着移步,近了,看出模样来了,是从庙里出去那个。

  原来,孙贤强是出去买药去了,买完药,他有点饿,就顺便在小酒馆喝二两,临出来,还给庙里躺着的那个要了一斤饺子,外带半斤酒。走到这,不小心,被窜出来的一条狗吓了一跳,摔进路边,摔断了腿。他可见来人了,就喊:“兄弟,我的腿八成断了,快帮我一把,还有一个在庙里呢,快要死了。”孙贤强的这句话,就是白天满大街的人,也只有白媛知道是咋回事。白媛也猜他是黑灯瞎火的摔坏了,就迟迟疑疑的上前,没走太近,留有后退的余地。白媛是练家子出身,懂得这里边的利害。“你是从庙里出去的那位兄弟吧?”“你是个女的?你咋知道的?”“我也是巧遇,没想到在这又遇上了。”“既然你知道了,就算摊上了,我去不了啦,那个人要醒过来,得给他点酒,不然就冷坏了,弄不好,兴过去,这是药,这是酒,这是饺子。”“你这……”“我家就在城里,我不用你管,“哦,对了,这个人是被人扔进河的,要救他,赶早。”“你是?”“我是孙蓑衣,大名孙贤强。”事关人命,到了这一步,白媛也没别的办法,只是自家的事都急得火上房了,还没有眉目呢,又添了这档子事,去还是不去呢?

  白媛她迟疑了老半天,最后觉得这个人要是死了,她不又摊上事了吗?丈夫的事还没完,伙计的事还没个着落,再添一个人命案,这日子还咋过呀?她满眼流着泪,边走边抽咽的犹犹豫豫的往庙那里走去。

  白媛进到庙里,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扶住那个人的脑袋,把酒一点一点的顺进去那个人嘴里一些,然后就出去了。一会的功夫,一个老头赶着一辆驴车过来了,老头下车夹着几件破衣破裤子,走进庙里。半袋烟的功夫,他招手,让白媛进去,两人把那个人抬上了车。

  太阳从东方又一次着急忙慌的爬上来,忙忙乱乱的一天又开始了。麻海生走进大牢,径直来到关押王再尚的牢房,他让人打开牢门,王再尚没想到麻海生能来,因为那哥几个托人捎话说,还没有找着麻海生,他正着急呢,他知道,办这样的事,那几个生死兄弟谁也没有麻海生最接洽。麻海生也没多说话,告诉他城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胡子把新官绑票了,你王再尚受牵连;另一个是庙会善款被盗,你二哥的三个伙计是主犯,你二哥是主谋,在别处押着呢。你王再尚帮过我,这次就是被打断了腿我也要帮你。只是你得等一下,办这样的事儿,都知道不好办。我得挨个去找这些个主管的,分管的,具体管的。还有具体干活的,那个环节不沟通,不使上钱,不统一话口,这事儿也成不了。等我把这些环节都拜完了,弄妥了,我再亲自来接你。到这个时候了,王再尚有什么话,都得先咽到肚里,眼下能说的就是千恩万谢。

  时间到了中午,麻海生来到牢房接王再尚,告诉他已经在聚仙阁要了包房,为他压惊。除了老二,他都通知了,现正等着他呢。九个人落坐后,八个哥们为了平息事儿,你一句他一句的都在夸麻海生够哥们,够意思,讲义气。最后才问到根本上,问麻海生,这案子怎么个结法。麻海生告诉大家,他分别给主管的、分管的、具体管的和其他相关人员都使了多少钱,最后才商议抓了个疯子顶缸。哥八个一听,这钱使的可真不少哇,你瞧瞧我,我瞅瞅你。老八钱秋旺说:“钱乃身外之物,花了再挣,老七出来就行,老七的钱不够,我们哥几个管。”麻海生边鼓掌边说:“还是生死兄弟,真没孬种。”王再尚说:“麻兄弟,不管这事我怎么冤,还得说句谢谢你,欠你的钱,明天早上还你。”

  郑中梁站起身说:“我最小,大事哥哥们定,我提个意见,我们举杯吧,一为我七哥压惊,二为谢谢麻兄弟,干了。”夏喜雨答应着:“好,干了。”包括麻海生,酒都喝了,大家重又满上。夏喜雨对着麻海生说:“老七这事有头绪了,老二这事,麻老弟你还得尽力呀,我们哥几个绑在一起,也不及你呀。”麻海生见说起刘万得,故意装出非常为难的样子。“你们老二这事可挺麻烦哪,我听说他咬牙不招,挨了不少打呀。”王再尚说:“这事还得求你,你就再帮我一次。”“你这个事,事虽大,可是你是受牵连。你们老二那个事,是主犯和主谋;性质不一样。再说,他一要还脏,二要受罚,三要使人情钱,这么大个事,能说了就了吗?这钱,偷去的,还了,好说。这罚款,这人情,得多大呀?说句不好听的,弄不好可能就得砸锅卖铁了。”

  听麻海生这么一说,哥几个一时没了话。老四周正方想了想说:“我看二哥这事得和二嫂白媛商量一下。不过,说啥我也不信二哥能做这种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对关键的人花两钱,买通一下,别打坏了。”麻海生接过话头:“我看,你们不能光说光堂话,得来实的,我不但把家底钱都垫上了,我都已经挪借无门了。”

  周正方被麻海生这句不软不硬的话噎得满脸通红,他站起身说:“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钱。”“四弟,你别急,为老二,咱哥几个破家亡产也得做。”夏喜雨话音刚落,麻海生又一次鼓掌:“好,这话听着解渴,仗义。不过,太阳下山前,你们哥几个得把钱弄齐了,他们审问多在夜里。”

  白媛带着小驴车回到家,伙计们都忙上前问长问短,见驴车上拉个人,以为是那三个伙计有一人被打坏了呢。就有人问:“车上谁被打坏了?啥样啊?没事吧?”白媛不好说明,只得支开话题说:“这个人你们不认识,都干活去吧,谢谢大家伙惦记着。”白媛让赶车老头把人背下车,背进更夫的屋子,放在炕上,铺好褥子,嘱咐厨娘先把药熬了,又让伙计去请药房赵先生。

  一切安排好了,走了一天,忙了一夜的白媛,这才感到自个连困带累,加上惦记着丈夫刘万得,已经疲惫的难以支撑,一阵眩晕,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厨娘郝仁芳赶到,把白媛扶起,把她背到卧房,铺盖好,告诉另一个厨娘蔡芳香,说一会药房先生来了,别忘了先给白媛瞧病,照顾好老板娘。她忙着熬药去了。

  约摸三四袋烟的功夫,伙计把药房先生领到了更夫的屋子。药房先生把药箱子往炕上一放,来到病人面前,掀开被子检查一遍,又扒开眼睛瞧了瞧,摸摸头,把把脉,捏开嘴巴看了看。这才打开药箱子,用小秤一秤一秤的称了一大堆草药。药房先生告诉伙计:“先赶紧熬药,药熬好后,一个时辰一小碗,连灌五碗。”药房先生边说边收拾,这功夫,厨娘蔡芳香气喘嘘嘘的跑进来:“先生,先去看老板娘吧,不知咋的,她突然晕倒,到现在还没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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