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七的鬼名号不是一般人都能混到手的,那是深谋远虑于诸多利益和利害冲突的胜者才配江湖人称呼的大号。鬼老七既然这么鬼,他为什么没想到石望宝会找到这儿来呢?这个问题鬼老七还真想过,但他自己仔细一分析,觉得不可能。为什么呢?鬼老七想,自己是中了暗算被人家抓到的,黑夜中那一声喊,想必石望宝也听到了,有人抓去鬼老七,鬼老七又掌握他石望宝的秘密,石望宝他能不急吗?黑灯瞎火的,让他石望宝满世界找去吧。没想到抓他鬼老七的这伙人认识火绳萧并把他带到了火绳萧这。一个是有病乱投医,另一个是想找个熟人熟地方歇歇脚,三伙人两见面就这么连在一起了。

  鬼老七和火绳萧把四个人扔下河,刚想话别分手,冷不丁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调侃不是调侃,戏谑不是戏谑,既像是招呼又像是质询的问话,鬼老七一听坏了,石望宝他找上来了。事情已经是躲不过了,该死该活这一关也得闯一下试试。鬼老七想到这,把情绪稳定下来回答说:“石望宝,我收了你的钱,也了了你的事,咱俩两不欠,你不应该再找我。”“鬼老七,这么突然你就被人家弄去了,论咱俩的交情,我得找你吧?论咱俩的瓜葛,我更应该找你吧?你这话问的,我能不找吗?再说了,价码都给你了,你不地道,说好的熏倒后把活口得给我,干嘛扔河里喂鱼?你人跑了,啊,还把六把好枪干嘛也给我顺去了?你给我个话,鬼老七。”“石望宝,依你的为人处事,我过了河上了岸,命还在吗?别说这个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坏你的事,你也别找我麻烦,道儿上的事,咱两清了,再纠缠,就坏了规矩和人品。好说好散吧。”

  两伙人在黑夜中正交涉呢,冷不丁的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说的不错。两边的,把家伙放下,听我说两句。”这黑不隆冬漫荒野地的河边上,突然冒出个第三方,听到这比较熟悉的声音,石望宝一哆嗦,心想,这么凑巧,他怎么在这呢,这事儿麻烦了,他壮着胆子问:“听声音,你是金处长吧?”“是啊,都明白是谁了,就别装了。那边的火绳萧,还有鬼老七,我金一男金处长做第三方见证,都站起来,我有话要说。”

  三方十几个人站起来,虽然没有合在一块,可也都距离不远。金一男开口说:“石望宝,你小子,我金某人找你半天,这又半夜了,两顿饭了,水米没粘牙呀。”石望宝一听这话着实一惊,心里边犯嘀咕,想了一大堆的话想说,可他还是先试探的问:“金处长,你可是个阎王爷呀,这么急着找我,啥事啊?你跟我逗笑呢吧,我是个白丁,你这大驾我可劳烦不起呀。”“这句话说的有分寸。我金一男金处长告诉你两件事,这两件事,可都是喜上之喜呀。一件,找你者,日本关东军驻宜凌最高指挥官麻生二郎中佐。这第二件,杜奎金杜大队长在今天中午郑局长的饭局上,不胜酒力,一大碗酒醉死了。你心放肚里吧,满世界没人再折磨你了。可有一点,你必须马上去见麻生二郎中佐。有马没?没马骑我的马去。”“石望宝怀疑的说:“麻生二郎中佐找我?找我干嘛?等一会行吗?我和他俩的事还没完呢。”“真他妈没出息,你他妈的福来了,快去,这两小子在我手里跑不了,你与他俩的帐哪天都能算,眼下他俩得给我张罗一顿饭,我饿着呢。”

  石望宝听金一男金处长说麻生二郎中佐急着找他这个社会人儿,自己在心里边暗暗的乐呀,杜奎金又死了,这可是天罩着我,机会可能真的来了。尽管他这么想,但心里没啥拿,所以还迟疑着。金一男发话了:“还发什么兔子愣?今儿个要是往常的你,我就崩了你了。”石望宝心里乐着说了一声:“金处长,那我先走一步了,你吃好喝好,我如有好事,改日报答。”

  石望宝带着人刚走,金处长的人立即分头上前收了四匹马,要捆火绳萧和鬼老七时,想先绑鬼老七,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捆上,火绳萧笑笑说:“算了,鬼老七,早点晚点也是一根绳的事了,就让他捆吧。”鬼老七很不愿意的瞪了火绳萧一眼说:“火绳萧,你这小子中邪了咋的,让他们绑上,这离死还剩下多远了?”

  这边向正在忙着动手捆人,一阵的扑扑噜噜时,借着这些响动,黑暗中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树棵子后面,有黑影在隐伏。一个人轻声轻语的请示说:“队长,上吗?”“这不是地方。走。”黑影起身都走了,这黑影是什么时候来的,想干什么,他们又去哪了呢?

  金一男的人押着火绳萧和鬼老七往回走,金一男边走边问:“鬼老七,半夜三更的,你跑火绳萧这来整啥事来了,啊?这眼儿了乌嘟的,你俩在这河边上,石望宝他们跟你们俩算什么帐,我咋想不出,也猜不透呢?”鬼老七回答说:“金处长,你捆着我俩,还问什么呀?我们老百姓比得了你们这样的人吗,你们头脑灵活,日本人没来时,你们吃香的。日本人来了,你们喝辣的。我们哪一天不张罗生活,哪一天就没饭吃。还分什么黑夜白天呢?”金一男被实实在在的呛了这一口,他立时就恼了:“鬼老七,你别以为我的人都是傻子,你的褡子里装的什么,那是一把吗?就是一把,我也点就地崩了你,平时认你是条汉子,所以这才问问你,看在过去合过手的份上,给你点时间,等到明天早上,一切都大明其白了。”火绳萧在一边气不过的说:“金一男,我在这称呼你一声金处长,日本人没来时,咱不都一样吗,差啥呀,没有你爹的钱罩着,你还不如我呢。日本人来了,凭你会说几句日本话,把日本人给贴上了,今儿个崩这个,明天崩那个,你是个喝过不少墨水的人,难道看不出来吗,日本人能兴阳儿多少时日?他走了呢,你咋办?那个死,可不好哇,让人掘祖宗八代呀。”陈王英听到这,忍不住上前抓住火绳萧的前胸衣襟,叭叭两个嘴巴,边打边说:“你还咋呼,就是不咋呼,问问你的命,还有多长?”火绳萧回答说:“我的命长短听天由命了,我告诉你,我怕死吗?那褡子里是十把盒子炮,就是十条人命,可惜了,没一个是日本人,都他妈了巴子的是狗人儿。”金一男说:“陈王英,你别掺和,让他气顺顺,他还得给咱张罗饭呢。”

  六个人进到火绳萧家的院子,火绳萧一眼就看见屋里的灯不亮了,他用脚踢了一下鬼老七,鬼老七会意,有意识的让到一边,让金一男他们先进屋。金一男看了看火绳萧,并示意陈王英在后边,看住火绳萧和鬼老七,又示意常懂虹打头走,自己端着枪跟进了屋,当火绳萧右脚门里左脚门外的那一刻,进屋里边的第一个人,被斜下里飞出的斧刃砍断了脖筋儿,金一男见常懂虹倒下去,右手握枪向右一转找人,突然空中一把砍肉刀下来,咔嚓一声手被砍断,紧接着那个斧头又飞向他的脑袋,哧的一声,斧刃入脑。在宜凌县叱咤风云的人物金一男,就这么窝窝屈屈的死了。

  金一男死了,金一男身后的那个,枪还在腰间别着呢,赶忙伸手掏枪,急回身想跑,哪还有那个功夫,一把砍肉刀已经招呼进了他肉乎乎的脖子。听到屋里噗噗通通的响动,火绳萧嘴角一乐,劲早绷上了。陈王英在后边听到屋里有动静,忙探身看一下,想弄明白咋回事。这功夫,火绳萧猛的退回右腿,返转身飞起左脚,奔陈王英的命根子就过去了,噗的一声,正中陈王英他的老二,冷冰冰凉森森酸了吧唧的巨痛,疼得陈王英“咿”的一声,腰弯了,头低了,枪扔了,双手向下一捂,火绳萧迅疾放下左脚,右膝抬起,嘣的一声,面门立即血溅,陈王英“哦”的闷哼一声,上身向后一闪,瘫软在地,火绳萧两步向前,第二次飞起左脚,陈王英的面门又被狠狠的“回炉”一次,躺在地上不动了。鬼老七被身前身后的突然变化闹愣了,心里头纳闷儿,忍不住问:“屋里这是谁呀,这身手,砍人跟砍棵白菜似的。”火绳萧在身后催促说:“快进屋,进屋就知道了,不是外人,朋友。”

  屋里的马灯被重新点亮,两方五个人见面,火绳萧夸赞说:无功队长,你不但老爷刀玩的好,带刃子的都能玩出两下子。”“萧大哥,你屋里的应手家什都是专门打造的吧,这刃口不豁也不卷。”说过见面话,分别抬出几个死鬼,放在马鞍上。火绳萧对鬼老七说:“干这活你是行家,你还得走一趟,处理完了赶紧回来,我得准备准备饭,回来咱再细说,你看行吗?”鬼老七应声说:“还有啥说啊,我这就走,只是这三位救命恩人,我还想给磕头呢,没办法,这活得干,回来的吧。”队长无功吩咐说:“化庭方,你去帮帮手。”化庭方答应一声,与鬼老七一起出了屋,到院子里拉过马匹,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中的饭桌上,鬼老七边给队长无功递饭碗边说:“火绳萧,咱俩哥们相处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我问你:什么时候请的无功队长他们,时间安排怎么这么准呢?你真神了。”火绳萧回答说:“我能有那神通吗?这纯属巧合。我和无功队长今晚上见面,早就定了的,那还是昨天的事呢。”鬼老七说:“我说呢,金一男要捆咱,你那么稳当,原来你有后手。来,无功队长,吃饭。”说着呢,鬼老七转身后退两步,噗通一声跪下说:“无功队长,你转个身。”无功听到让他转个身,不知有啥事,随即转过身来。鬼老七见无功转过身了,就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边磕头还边发誓说:“我啥时候忘恩负义,让天打五雷劈死我老七。”队长无功赶忙站起身说:“鬼老七,不兴这个!”边说边上前拉起鬼老七,回到饭桌。火绳萧说:“都快坐下吃吧,女人一没,家成灰堆,别笑话,就对付吃一口。”

  钱有安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次极为普通的跟踪暗杀行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遭遇了一场大难,幸亏自己疑神疑鬼的秉性,少吸了那么几口烟雾,才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上得岸来,爬到一个树棵子中,等缓过劲来,天已经大亮。他站起来前后左右观察一遍,一切都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自己变了,由一个得势的狸猫变成了一个落败的公鸡。他颤颤巍巍的走了二十多里的路,等回到县城的东城门口时,已经是中午了。出城时六个人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回来时就剩下自己孤杆的一人。丢了保安大队五个骨干的性命,又丢了六把短枪,怎么跟大当家的说呢?杜奎金如今可不是过去的小胡子了,他官升脾气也跟着长了。钱有安进了城,来到文昌阁酒楼,进了包房,对店小二说:“小吉子,酒菜一会再上,去一趟保安大队,把耿队副给我找来,就说是我找他。”店小二小吉子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下钱有安说:“找耿队副?我可不敢去。”钱有安一愣的问“怎的?我说话不好使吗?”店小二小吉子说:“不怎的,你还不知道吗?保安大队正乱着呢,杜奎金昨天醉死了,大队长换新人了,人家石望宝当权了。听说杜奎金死前还派人暗杀过石望宝,现在石望宝正在清洗杜奎金的死党呢。我认得你,看你一身还水涝涝的呢,不是正常样,赶紧走吧。”店小二小吉子的一段话听得钱有安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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