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得到六根金条,又有了六枝手枪,他决定要走了。这么想这么说着,他迅速把船划向南岸,下了船,从褡子中拿出一支手枪,哗啦一声拉开栓,子弹上膛,别在腰间。接着从船仓中找出个口袋,把搭子装进去,抬头把四周围紧张而又谨慎的查看一遍,这才放心的站起身,提着口袋,对着莲花寺又笑了笑,转身朝卧佛岭走去,上了一条羊肠小道,走了几步,又停下脚犹豫了一下,转身退回来,来到上下弥勒佛大庙的台梯处,小心翼翼的一步走一步停的走进了夜色之中。

  莲花寺中,石望宝一直在注视着老七的一举一动,见老七办完事没过来,而是掉转船头向南岸划去,他一跺脚阴阴的说:“老七,你跟我来这一手,你心里的胡同还浅了点。”他一挥手说:“走,把这个口灭了。”话落人出,几个人冲出莲花寺,来到岸边,上了小船,将船急速的划向南岸,没等靠稳,这几个人就跳下水去,一阵的稀里哗啦接着一阵的踢踢踏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站住。”这一声站住,声音虽然不大,但四周所有的声音都一下子凝固了。

  正在一边走一边享受着的很得意的老七,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声站住,吓得他一哆嗦,手端着枪,站住了脚,紧张的用眼光把四周围扫视了一遍,没见有啥异常,这才又迈步神情紧张的往山上走去,这样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五六步,头顶上一个绳套落下来,他刚想用手往下扯,绳套一紧,一个难以抗拒的力量把他拉下了台阶,一头栽进了树丛里。

  石望宝和他带着人听到从山上传下来的一声站住,停下脚步,在天色朦胧中往山上看去,什么也看不大清楚,接着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立刻明白老七被人劫了。石望宝本来想,自己躲中带诱,诱中带“吃”,“吃”中带警告的拿算好的这次行动,万无一失,这要是成算了,杜奎金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万没料到老七会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大反转。在这之前,他还想依仗着自己人多,又都带着枪,给他来个狼群大奔突,如抓野猪般把老七给硬性逮回来。可在这关键的时刻,没提防又有人中间插手,自己没抓到老七,反而让人家抢了先。

  事到如今,石望宝对自己谋划的这次行动的后果太清楚不过了,被老七扔进听经潭的,可是宜凌县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的六个亲信手下,又都是官相,这要是一露馅儿还了得吗?苦想紧忙,引诱弄险,万没料到到头来是六指儿抠鼻子,出了这么两次大差,这个时候,石望宝已经被逼上了梁山,不甘心自己倒霉,他要被迫一击,冒险抢人。

  就在石望宝他们楞神的功夫,从月光河里的船后头的水面上露出一个人的身子,这个人原本想手攀着船帮子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身子太软站不住,可他的动作引发的水声给他引来了新的危险。原来月光河里的大东西们,对于吃人肉不是第一次,已经习惯和爱好了这种味道,见从船上掉下来几个人,纷纷游过来争食。五个人的肉身被这些先来的大东西们撕咬吞噬得差不多了,后来的大东西们听到水声,边观察边试探着向这边游过来,只是水浅,又靠近岸边,有点犹豫不前。这时候,想站起身子的这个人,也听到了水声,感觉到了不太对劲,他已经想到了这是月光河里的大东西在向他这边游过来。刚才掉进月光河里能躲过一劫,是因为他还清醒,抓住船底的楞子把脑袋露出水面,没敢有任何细微的动作。等船把他带到岸边,船上的人一走,他着急呀,忘记了河里的危险还没解除,就忙着要站起来,这一折腾,引发了新的危险,可现在他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情急之下他只得爬,爬上岸了,他回头一看,太悬了,再晚那么一会,哪怕是小孩一泡尿的功夫,身上的肉可能就不是他的了。他扒在岸边喘了一阵气,先是坐起来,然后又扶着船帮子慢慢的站起来,弯腰把那差点要了性命的火绳扯下来一段,沿着石阶向卧佛岭上走去。

  石望宝带着他的人急步上山,都到了卧佛岭的山顶上了,不但没见着人,连个人影也没一个。来到弥勒佛大庙,里面诵经声钟罄声环绕,人们各个神情庄严肃穆,诵经的人群中长头发的没有一个,全是光头和尚。人不可能在这,那人哪儿去了呢?石望宝带着他的人,离开弥勒佛大庙,来到二层庙台,环视四周,众僧舍门闭灯灭,寂静无声。

  契丹小镇坐落在卧佛岭的西侧,是个围合态的契丹与汉族融合了的带有民族特色的建筑居住群,这样的居住群在这块共有六个,月光河南岸三个,月光河北岸三个,人称蛮子营,是仅存的契丹后裔居住区。在月光河南岸最西边的居住群中,有一个二层建筑下方上圆,在二层的圆帐里,一个人被捆绑着躺在地毡上,被捆绑着的这个人就是石望宝等人舍命要找的船匠老七。一路上一副任人宰割样子的老七,一进到这个院子,他的心就不怎么扑通了,这个院子往日里他经常来,主人姓萧,大名萧振业,和老七是过命朋友,那一盘特制的火绳,就是萧振业给他的。

  楼下西屋,屋顶上吊着一盏马灯,整个屋子比较亮堂,一张八仙桌子旁,坐着四个人,正在喝酒。一个人端着酒盅说:“要说咱们郑局长,不亏是当官的料,眼睛真有物,在东城门楼子上一见石望宝带着人出去了,没多大一会见钱老三钱有安带着人骑马急急的跟出去,就知道这两伙人会有一拼。紧接着就命令咱们跟着,只是钱有安这小子昨晚上没做好梦,着了老七的道。喝酒。”“朱科长,咱这次买卖做得真干净,把这个老七一去根儿,人不知,鬼不觉,这六把盒子炮可是能卖俩好钱啊。这六根金条,你独得三根,我们哥三个一人一根也不屈的荒,这样行吧?”没等朱科长表示态度,这个人又赶忙说:“朱科长,为这个我敬你三盅。”朱科长瞪了一眼,不痛快的说:“行……行……行个屁!石望宝在哪呢,你知道吗?这小子阴着呢,这次就是石望宝他下的套,钱老三争功心切,着了道儿,中了套儿。咱私分了,杜奎金不知底细没法计较,石望宝能忍吗?说不定眼下他就在暗中盯着咱们呢。萧振业,再来一壶酒。”

  一声门响,萧振业推门进来,把酒壶放在朱科长的面前。这位朱科长上下打亮一眼萧振业说:“先别忙着走,把酒给倒上。”萧振业挨个倒满酒后,这位朱科长又说:“这屋子里咋还有蚊子呢?”萧振业忙接话说:“这儿水汪子多,蚊虫就多,这样行不,我把火绳点着,肯定管事儿。”“行,快点!”萧振业答应着,来到墙角,把一盘火绳点着,看着火绳冒起淡淡的蓝烟,这才起身退出了屋子。

  萧振业来到院子里,给四匹马炊了水,来到仓房找出四根绳子,返身来到马前,一个马鞍子上拴好一根绳,然后蹲在一边,点着了烟袋,一边望天一边抽,抽了一会烟,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进屋,在西屋门外听了听声,见没听着有动静,这才推门进屋。一眼望去,马灯下的四个人东倒西歪,已经不醒人事。萧振业来到朱科长跟前,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儿说:“朱世,你可别怨我,你是蝎子非要往磨眼儿里爬,没事找事儿。这次,你呀,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说完这句话,三下五除二的把朱世等四人捆了结结实实。然后返身上楼,来到老七身边说:“老七,没办法,只能这样,让你多受罪了。”老七被救,感激透了,他说:“还说啥,这种情况下你能选择帮我,这是啥哥们感情,我懂。”萧振业给老七解开绳子,两人下楼,一人扛起一个人,来到院子,老七扔下肩上的人,过来帮忙把朱世捆在马鞍桥上,捆绑结实后返转身又把被扔到地上这个人扛起,萧振业帮忙把这个人弄上马鞍桥,捆绑结实。这才返回屋,把剩下的两个人如此照搬的扛出来,捆在马鞍桥上,又在一个马鞍上拴好一根绳子,另一头拴住一捆树枝子,拉马出了院子,四匹马一溜的往月光河走去,那捆树枝子把路上的印迹一扫如初。

  两个人拉马到月光河,停住马四下看了一遍,没见有啥异常,赶忙放下被捆的四个人,又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分别拴上了绳子,捆绑上了石头,两人一人把一头儿,把人抬起,走向河边,小声喊着:“一,二,扔。”随着就是噗通一声,一连这么四声,就把朱世等四人分别扔进了月光河。

  人哪,做一些私密事,往往都以为别人不会知道。其实,就在萧振业和老七两人拉马前行时,在第四匹马拉那捆树枝子发出的唦唦啦啦的响声中,已经有几个黑影给跟上了。一个、两个,总共六个人。这六个人与前边的人保持着似见似不见的距离,小心谨慎,注意着不发出大的声响,静悄悄的跟到了月光河的河边。

  月光河河边上,老七看看静静的河水,他对萧振业说:“看来我不该死,才遇上你了。”萧振业说:“咱哥儿俩,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谁和谁呀,别说这样的话。这口袋里装着十把盒子炮,还有六根金条也在里面,你把马带上,弄出去能卖个好价钱,等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顿好了,给我捎个口信儿来,如果这块实在呆不下去了,我也好过去。”老七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保重,我先走一歩。”说着两人手对手击了一下掌。击了这一个充满依依不舍之情的掌后,老七刚一转身,就听一声:“火绳萧,鬼老七,又把谁给扔河里了,这回是几个呀,啊?”

  萧振业和老七刚刚把朱世等四个人扔进河里,就是胆大的人呗,那心也是突突突突的,这也是他俩,又是那个年代,如果是平时,换个别人,就算是个胆大的人,杀个鸡那腿也是软绵绵的,只是不说罢了。萧振业和老七气还没喘匀呼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嗓子,两个人顿时鸡皮疙瘩上身,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静悄悄的大黑夜里,问话者是谁呢?是石望宝。石望宝带着他的人,舍命般追找老七,在弥勒佛大庙转了几圈,又把二层和三层庙台找了个遍,仍然没见着要找的老七其人,只得出了山门,来到拴马的地方,解开马的缰绳,打马飞奔。平时,石望宝在县城及周边的地面上混,对有名号的人物都有些了解,甚至于经常来往。对老七的了解更是粗中有细。老七把钱老三钱有安等五人用特制火绳薰昏并扔进月光河里后,折转身想溜,又反遭暗算,影儿无踪。石望宝他边找人边想,想来想去想到了老七的过命兄弟火绳萧萧振业。想到了火绳萧,就想通过萧振业的口,了解一下近日老七招惹了谁,是谁有可能要对这个人称鬼老七的人暗中下手。当他们打马来到蛮子营村外时,看到火绳萧家的灯很亮,不但知道有人,猜测人还不在少数。六个人下马后,留下一人看护马匹,五个人摸到火绳萧家的附近,见有两人拉四匹马,马上捆着人,马上这四个人是死是活不知道,所以没敢立即下手,一直跟到月光河边,等把四个人扔进河里,看清了两人中就有一人是他舍命要找的这个人,这才毫无顾忌的向火绳萧和鬼老七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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