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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孙大嘴走了以后,小饭桌就剩下了二大爷和刘云。在二大爷屡次催促下,余大妈给他找来一个帮手。别的楼里的住户的一个亲戚到北京找工作,因为什么也不会做一直就住在家里,这个住户就找了余大妈。

这个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山西吕梁人叫陈改改。看得出来,姑娘脸上还带着山风吹就的红晕,长的挺端正,就是由于当地的水含氟量高,牙齿有些发黄。

对于陈改改来说,一个月给一千块钱管吃管住是个好事由。

“你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二大爷问。

“额们家没有男孩,额爹就给额起了这个名字,意思是再有孩子改成男孩。”陈改改说。

“管用了吗?”刘云问。

“没有管用,一哈子生了五个女子,我是最小的。”陈改改说。

陈改改做事勤快,采买打扫卫生,刷碗收拾餐厅厨房一天也不闲着,此时二大爷倒觉得三个人多了点。

齐天泽每逢休息都要给刘云打电话约她出去,因为齐天泽是轮休,并不一定是周末,好在有陈改改,刘云倒能腾出手来。

对于齐天泽,刘云虽然还是不能进入状态,但是齐天泽无微不至的关照让刘云也能接受,虽然孙大嘴的形象总是出现在刘云的脑子里。和孙大嘴比起来,齐天泽除了能够和孙大嘴一样言听计从,还多了很多孙大嘴没有的体贴,这让刘云觉得满意。每当刘云想起孙大嘴就这样安慰自己,既然孙大嘴一走了之,自己又何必多情呢?

倒是二大爷有的时候提起孙大嘴,刘云也不知道二大爷是什么意思。

“这老孙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用不用登报寻人呢?”一天忙完了准备工作二大爷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那么大的人还能丢了?”刘云说。

“姨,大人也能丢了呢,额们村里的老坑头,六十多岁走丢了。”陈改改不知就里接着话茬说。

“你跟那个齐天泽怎么样了呢?”二大爷问。

“能怎么样,吃吃饭,逛逛商场,有的时候到家里坐一坐。”刘云说。

“还到家里坐一坐?”二大爷问。

刘云听了看了二大爷一眼说:“怎么了?”

“哦,没什么,正常。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呢?”二大爷说。

“嘿!二哥,我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呢?”刘云说。

“这就叫皇上不急太监急。”二大爷乐着说。

这天,齐天泽又打电话约刘云,刘云只好跟二大爷请假。

“二哥,我出去一趟。”刘云说。

“这也忒勤了吧,这礼拜都出去两趟了。”二大爷说。

“好在有改改在,忙的开。”刘云说。

刘云说着出了门,二大爷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爷,姨要去撒地方?”改改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二大爷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刘云走了,二大爷只好把她平日切菜配菜的活自己干。改改干完了自己的活站在他身边。

“大爷,额跟你学炒菜能行么?”改改说。

“好啊?在家做过饭吗?”二大爷问。

“做过,额会蒸馍馍,做面食,就是没炒过菜,额们那里也不经常炒菜。”改改说。

“好,今天咱们有一道菜叫木须肉,黄瓜要切成象眼片,我就先从这教给你。”二大爷说。

所谓“象眼片”实际上就先把黄瓜斜着切成段,再把黄瓜段立起来切成片,那黄瓜片就成了菱形。

从此,改改一有时间就给二大爷帮厨,很快很多基本刀工的活改改就学会了。

按照齐天泽的约定,刘云来到他的家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刘云是轻车熟路。按了门铃齐天泽围着围裙开了门。

“你怎么这身打扮?”刘云进了门换了拖鞋问。

“我正在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齐天泽笑着说。

“你会做饭?”刘云问。

“不但会而且手艺还不错,等会你尝尝就知道了。”齐天泽说。

“那我给你帮厨,我现在就干这个活。”刘云说。

刘云走进厨房,看到桌子上摆着大虾,鳜鱼等等。

“我去给你找个牙签儿。你先把虾线挑了,我来收拾鱼。”齐天泽说。

“不用,用剪子把虾背剪开用剪子尖挑出虾线,又快又省事。”刘云说。

“挺内行的?”齐天泽说。

“我跟我们街坊二哥学的。”刘云说。

齐天泽听了问:“二哥是谁?”

“我们街道办了个小饭桌,街坊二哥原来就是厨师,所以在那掌勺,我跟着帮厨。”刘云说。

“给多少钱?”齐天泽问。

“钱不多500。”

“那干什么劲儿?”齐天泽听了撇着嘴说。

“街坊余大妈是街道主任,跟我说了好几回我也抹不开面子。”刘云说。

“不干!你缺钱吗?我每个月给你一千。”齐天泽说。

“不是钱的事,都是街坊怎么好意思驳面子?”刘云说。

刘云收拾好了虾齐天泽对她说:“洗洗手你去喝茶我炒菜,厨房里油烟子大。”

刘云来到客厅,茶几上放着沏好的茶。齐天泽家里虽然条件不错,但必定是男人,在刘云眼里还有很多需要擦拭的地方。

刘云站起身找了块抹布开始擦拭家具和茶几,齐天泽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刘云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丈夫活着的日子。刘云的丈夫也会做饭,只要是他在家里,做饭的事就是他的。那个时候,刘云也是这样丈夫做饭刘云收拾屋子。

过了一会齐天泽端着菜走出厨房把菜放在餐桌上。

“别忙了,开饭!”齐天泽说。

齐天泽家里供暖是地热的方式,所以温度挺高,刘云体会过所以进了屋就脱了外套和外衣,上身只穿了一件红色的羊绒衫,刘云身材丰满的线条让齐天泽站在那愣住了。

刘云干完了活转过身来,看到齐天泽盯着他就问:“看什么?”

齐天泽缓过神来说:“家里没有女人,再怎么收拾也是光棍味儿,你看你这么一收拾就变了样儿。”

刘云把抹布举到齐天泽眼前说:“你看看,都是土。”

刘云说着走进卫生间去洗抹布,齐天泽仍然站在那盯着刘云。

刘云洗干净抹布洗了手从卫生间走出来,齐天泽已经把菜摆放在桌子上,清蒸鳜鱼,油焖大虾,蒜蓉油麦菜,还做了一个蛋花汤。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齐天泽打开一瓶红酒说:“这瓶‘拉斐’可是我多年的存货,今天咱们就把它干掉!”

刘云听了说:“我可不喝酒。”

“无酒不成席,这是葡萄酒没有劲,你尝尝。”齐天泽说着给刘云倒了一杯。

两个人吃着齐天泽旧话重提:“刘云,咱们俩认识时间虽然不算太长,我的家底你也看见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这个岁数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因为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而且我们也用不着经过那么长时间的了解,因为这都是我们经历过的。”

“我儿子还没有结婚,我张罗这件事不好吧?”刘云早就预备了说辞。

“问题是,如果你儿子结婚是一定要结在你那儿,你上哪儿住去?”齐天泽问。

“我有我的房间呀?”刘云说。

“就算是那样,现在的年轻人谁乐意和家长在一起?婆媳关系本来就是一个千古难题,一旦弄不好你后悔也晚了。”齐天泽说。

“我可不是为了给儿子腾房才要再婚的。”刘云说。

“这个我知道,可眼前的现实问题是不是摆着那儿呢?俗话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齐天泽说。

“我觉得咱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刘云说。

“我没说现在就结婚,我的意思是你得确定下来,起码现在你得认同我。”齐天泽说。

“我不认同你我现在干嘛呢?”刘云说。

刘云的话在齐天泽看来就是一个信号,他站起身来走到刘云身边搬过椅子坐下来。刘云早晨起来没吃早点,刚才喝了几口酒,又加上屋里空气燥热,齐天泽挨着她坐下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是认定了非你不娶了。”齐天泽说着一只手揽住刘云的腰部。

“你还坐在对面去,这屋里太热了。”刘云挪了挪身子说。

刘云面似桃花的样子让齐天泽实在是忍耐不住,一把搂住刘云把嘴凑了过来。

“不行!”刘云推开齐天泽说。

“怎么了?咱们这个岁数什么没有经历过呢?”齐天泽并不打算罢手,干脆一把搂过刘云。

刘云觉得齐天泽两只胳膊把自己勒的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说:“你松手我有话说。”

齐天泽听了松开了胳膊刘云说:“没错,咱们这个岁数,无论是你搂着女人还是我被男人搂着都经历过,但这不说明就可以随便。”

“这怎么是随便呢,我喜欢你呀?”齐天泽说。

“我说过你让我好好想想,在我想好之前我们不能这样。如果你等不及咱们就算了,再说了,想上床天下也不就是刘云一个女人。”刘云说。

“你说的不错,我要是想找个女人上床并不困难,可是我对你是认真的,难道这也有错吗?”刘云的话和态度叫齐天泽有些恼怒。

“我得走了。”刘云说着站起身来穿好衣服换上鞋走出了门。

齐天泽看着刘云的背影站起身来,不小心碰到了那瓶红酒,血红的葡萄酒撒了一桌子染红了白色的桌布,齐天泽恼怒的拽起桌布,一桌子饭菜滚落在地板上。

刘云从齐天泽家走出来到了公交车站等车,心里就像开了锅。按理说,如果两个人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齐天泽的做法无可挑剔。可是刘云总是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齐天泽真的认真对待,他是不会这么猴急的。难道他只是为了和自己上床?想到这刘云心里一阵委屈,眼泪掉了下来。由此她又想到了孙大嘴,他会不会也是像齐天泽那样只求床笫之欢呢?男人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刘云坐车回到家里,进了门洗了一把脸。大臭子正好上晚班,此时正在厨房煮方便面,手里还攥着个鸡蛋,准备打到方便面里,桌子上放着两个碗,里面放好了方便面的作料。

大臭子看到母亲进门说:“妈,煮方便面是先打鸡蛋还是后打?”

刘云并不理会大臭子的话径直走进屋里关上门,自己坐在床边掉眼泪。

就听大臭子屋里许珊在喊:“熟了没有啊,饿死我了。”

刘云听了心里想,往常给大臭子做好了饭还得叫他吃,现在倒知道伺候起女朋友来了。可见她在儿子心里连那个二百五的许珊都不如,想到这更觉得伤心。

刘云觉得在这个家里待着都觉得憋屈,可是眼下能上哪儿去呢?忽然想到现在小饭桌正是吃饭的时候,自己请假走了,留下二哥和那个连北京话都听不太懂的改改,不如回去干活,也免得自己在家生这个闷气。

刘云走到小饭桌的门口,门口围着一堆的人,里面有吵闹声。刘云分开众人走进去,看到对面楼里经常来吃饭的老区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对着改改嚷,改改则是满眼的眼泪。

“区大爷,怎么回事?”刘云问。

老区指着自己的裤子说:“你瞧瞧,我这么贵的一条毛料裤子,让这小丫头片子一碗汤全给毁了。”

刘云看了看,老区深蓝色的裤子上果然有一片痕迹。

“改改,怎么回事?”刘云问。

“额不是故意的,他要额给他盛汤,额给他端过来他自己没端住撒到裤子上就要额赔……。”

“你赔,你赔得起吗?我这条裤子是正经的毛哔叽,你现在买都买不着,这条裤子是‘造寸’的做工,‘造寸’知道吗?那是专门儿给中央首长做衣服的地方。”老区说。

“是你自己撒的,你为撒赖额……。”改改一边抽泣边说。

“我自己撒的,我自己往我自己裤子上撒我有病啊?你端过来递给我,我还没端稳当你就撒手了你还赖我?”老区依然不依不饶的说。

正说这二大爷走进门来,改改看到二大爷急忙躲在他身后。

“怎么茬儿?”二大爷看见这么多人问。

“二哥,你干嘛去了,这都成了热窑了。”刘云说。

“你嫂子这些日子不舒服,我中午回去瞅瞅,这怎么了?”二大爷问。

改改把事情说了一遍二大爷朝老区走过去:“怎么了老区?”

“你瞧瞧我这裤子,这还有法儿要嘛?”老区指着裤子说。

“得了,什么毛哔叽造寸的,这都是老黄历了。你这条裤子捐给山区都没人要,人家嫌招土。她一个小孩子您干嘛跟她一般见识?”二大爷说。

“这怎么是我跟他一般见识呢?这裤子怎么办?”老区说。

“您回家换一条,明天来吃饭的时候把它交给我,我给您洗怎么样?”二大爷说。

“这还像话,你看看那丫头片子什么态度?”老区说。

“我还跟您说,这个小饭桌是个是照顾孤寡老人的地方不是饭馆,您也别拿出吃满汉全席的范儿来,要是那样您去饭馆。”二大爷说。

老区听了二大爷软中带硬的话,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说:“这可不能在洗衣机里洗,你得上普兰德干洗去。”老区说。

“大伙散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二大爷朝着门口看热闹的人说。

“大爷,这不赖额。”改改委屈的说。

“我知道姑娘,你干你的活甭理他。”二大爷说。

“我二嫂怎么了?”刘云问。

“闹了好多天了,说胃口疼也不爱吃东西,人都瘦了好几斤了。”二大爷说。

“那还不赶紧上医院?”刘云说。

“忙不开呀?”二大爷说。

“还管这儿忙的开忙不开,看病要紧哪?”刘云说。

“其实你跟了我这么些日子,这些菜你也能炒了,我就想和你商量你先顶几天。”二大爷说。

“这还用商量?赶紧去!”刘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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