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端午了,陈染秋煮了绿豆蝌蚪羹给姜玄黎送来。“五毒月,喝一点这个绿豆羹解解毒。”姜玄黎接过碗,“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够辛苦的,有些没必要做的事就不用做了。我近来只觉得有些燥热烦闷。”陈染秋顿了顿,小心地看着姜玄黎,道:“有件事我本不该瞒你,可是……你知道我也是泥菩萨过河……”“什么事?”姜玄黎警醒地问。陈染秋道:“大少爷命我煎了鹿鞭,一些壮阳的药,让我给你喝。”姜玄黎脑子嗡了一声,他许多日未与自己同房,原来是嫌了自己。她冷笑了一声,“还道是给我滋补,原来如此。你竟和他一起……”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段倾媛的话,顿时心痛如捣,她咬了咬嘴唇,勉强喝了一口绿豆羹,把碗又交回到陈染秋手中,“我早该想到的,我不介意。”陈染秋手中的碗声应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姜玄黎看着地上的粥,笑道:“姐姐不是想和我结拜金兰吗?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拜吧?”陈染秋为掩饰慌乱赶紧俯身收拾碗和粥。姜玄黎看不见她的表情,继续道:“姐姐,你觉得我还会有吃醋的心吗?你若能让他免来和我纠缠,我倒是要对姐姐千恩万谢呢。”陈染秋缓缓抬起头,眼泛泪光,脸上竟有些抽搐,“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同情我?”姜玄黎闻听下床跪到地上,手扶着她的肩膀,“姐姐,我求你不要因为他……不要背弃我!”陈染秋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妹妹,别说傻话。我们今晚就到绛香阁去结拜好吗?”姜玄黎点点头,将头靠在陈染秋的肩上,她的眼泪重重砸在陈染秋的薄纱外衫上。

     陈染秋把两个孩子哄睡后,两人来到绛香阁,燃了三柱香,一起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金身佛像。姜玄黎道:“我姜玄黎与姐姐陈染秋契若金兰,佛祖在上,今天在此结拜,今后二人同心,声气相通,休戚相关,生死不渝。”陈染秋接过姜玄黎手中的三柱香,道:“我陈染秋与妹妹姜玄黎今日在佛前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神佛在上,实鉴此心。”说完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姜玄黎竟突然想起了廖云婵曾经埋在香炉里吃完的苹果核,鼻子一酸流下泪来,道:“云婵也该在这里的。”话音刚落,佛前的香烛爆出了烛花,啪的一声响,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陈染秋道:“她是在为我们高兴呢。”姜玄黎见她如此说,喜极而泣,“我知道姐姐是不会变的。”说完上前与陈染秋抱在一起,陈染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抚慰一个婴儿。

      过了几日姜玄黎正在绛香阁中抄写佛经。霍初贤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本书放在姜玄黎面前,姜玄黎拿过来看了一下,皆是佛学典籍。霍初贤道:“母亲说你想出家,霍家让你这么厌恶吗?我找了几本佛学经典给你,希望能成全你的向佛之心。”姜玄黎跪着上前抓住他衣襟的下摆,“夫君。”霍初贤俯下身用力拽回自己的下摆,露出带着伤疤的手背在她眼前,“从你拿簪子刺我的那一刻,你就没有夫君了!以后常伴青灯黄卷,你和段倾媛一样慢慢守得血枯魂裂!”说完佛袖而去。

      霍初贤的话让姜玄黎再难平静,想要再写佛经却不觉纸上滴下几滴血,她意识到自己流了鼻血,也许是情绪受了刺激,虽然最近已经不再吃所谓的补药,可时常感到燥热胸闷。她看着血在纸上继续滴落,赶紧起身捂住鼻子快步走出绛香阁回盛水斋。一路只顾急着赶路,未留意不远处看到她的霍锦丰。自从叔叔霍清远阵亡后,他便被祖母杨氏勒令留在家中不得随意出府。每日晨昏定省都要见到他。刚从杨氏的上房省完昏定,正百无聊赖就看见姜玄黎这般急促的奔走,不觉有些好奇,便顺着她跑过来的原路来到绛香阁。只见门开了一扇,里面光线昏暗,檀香缭绕,他迈步进来四周看了看。来到抄写佛经的书案前,看见滴血的纸张,顿时了悟,会心一笑。他拿起这张纸轻轻折了两下放进袖中回到自己的书房。

     再说姜玄黎回到盛水斋,在陈染秋的帮助下清洗了一番,终于止住了鼻血。不想霍初贤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道:“看来补药还是有效果的。”说完命陈染秋出去。

     霍初贤慢慢踱步来到姜玄黎面前,用手抬起她的下颌端详着她的脸,道:“你想要男人却又不想那个人是我,对吧?”姜玄黎感觉不妙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霍初贤紧逼一步上前,继续道:“这好办。”说完一把扯过她的披帛缠绕她的头,让她看不见然后紧紧系了个死扣。把她横抱到床上开始撕扯,姜玄黎用力挣扎,奈何因为看不见很快手被按在一处,霍初贤用剩下的一段披帛又把她的手捆好。“你心里没有我,你想要的是他吧,但是我会让你记住你的身体里有我。”姜玄黎大呼“染秋,救我!”。霍初贤冷笑道,“只有我能救你,但是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说完开始狠狠要她。姜玄黎终于明白他非要研磨那块古墨的真实用意。此时她的身体像分崩离析一样,无法抵挡他的侵袭,每一个动作都是一次重创,他执意要用身体镶刻进她的记忆里。

     陈染秋进来的时候,霍初贤已经出去了。陈染秋帮姜玄黎解开绑在手上和缠绕在头上的披帛,自己的心里荡起了一些涟漪,一时找不到安慰的话,“他恨成这个样子,足见你伤他有多深。”“明明是他在伤我啊!”陈染秋轻轻摇了摇头,“爱而不得是无法痊愈的最深的伤。”姜玄黎瞪着眼看着陈染秋,“你反而来指责我?”“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而已,我怎么可能指责你。只是以后这样你的日子怎么好过?段倾媛自从霍清远去世,性情大变,她那边不来难为你就是万幸了。”姜玄黎深知陈染秋说的在理,一时无语默默垂泪。陈染秋坐在床边,上前握住她的手,“唇亡齿寒,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会尽力帮你的。”说完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翌日姜玄黎再去绛香阁时,不见了那张滴血的纸。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负责清扫的仆人拿走了。她刚研好墨,还未来得及抄经。门被轻轻推开了。她抬头一看,正迎上外面的光和走进来的人,她眯起眼睛细看,原来是霍锦丰。霍锦丰回身关好门,姜玄黎有些纳罕他的举动。站起身来道:“霍公子是要来进香吗?”霍锦丰拱手一礼,“我是有一物要奉还给姜姨娘。”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双手递到姜玄黎面前,姜玄黎只看了一眼便道,“这不是我的东西。”霍锦丰不急不徐打开折扇的扇面,呈现出的是一幅折枝腊梅图。定睛仔细一看,那梅花竟是她那日滴在纸上的血迹。姜玄黎大惊,原来他在血迹上用墨添画了梅花枝干。姜玄黎忍不住接过扇子再看另一面,是她之前写完的一篇佛经。再看扇骨,竟是玉制的。她素来喜玉,赞道:“水磨玉骨,真是精致的怀袖雅物。但是私相授受,终是不合规矩,请公子收好。”说完又将扇子递回霍锦丰。霍锦丰上前借拿扇子之机,碰了一下姜玄黎的手,“我这是借花献佛,怎能说是私相授受呢?神佛在上,总该明白我的心意。”姜玄黎早想找机会离开霍家。此时闻听霍锦丰的话,便直接看进他的眼睛,霍锦丰瞬间觉得那两只眼睛里有两把钩子,生生把他的魂给勾住了。姜玄黎顺势跪下道,“公子救我!”霍锦丰吃了一惊,“姜姨娘何出此言?”姜玄黎哀哭道:“只怕霍府里只有公子一人可以给我一条活路。”霍锦丰赶紧俯身搀起她,“快说怎么回事?”姜玄黎孤注一掷,握住霍锦丰的手,“公子若怜惜我就放我出去,我必报大恩。”霍锦丰一听,道:“那日行飞花令你慌乱中出错,我便知你心里有我。佛不渡你,我渡你。只是你稍安勿躁,待我作好安排。这把扇子就作为信物你收好。”

    姜玄黎忐忑不安地将扇子带回了盛水斋。霍锦丰自己出入都不是很便利,好不容易以端午节看赛龙舟为由求杨氏让他出去玩一天。霍锦丰在绛香阁里放好了男仆的衣服。姜玄黎在佛堂的后面赶紧换好,戴上帽子遮掩。一路低着头跟在霍锦丰身后出了霍府,看着霍锦丰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姜玄黎顿时心生厌恶,她早已打定主意,走了一段路,借故口渴让霍锦丰去一处冷饮摊买凉茶。霍锦丰欣然答应,姜玄黎趁此机会赶紧躲入一条巷子。仅管自己并不熟悉汴梁的街道,但是她知道沿着汴河大街走就能出城。她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来到汴河大街,大街上熙来攘往,她想尽快出城为好,便在汴河边拦下一艘小客船,问船家何时出发。船夫问去哪?她随机说了句“应天府”。船家说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还没有客人上船就出发。

     姜玄黎临行前把所有的月钱都带在了身上。她在小船舱中焦急地挨过了半个时辰,船家终于撑篙起锚了。她激动得手心出汗,奈何正值端午节,汴河两岸挤满了看赛龙舟的人群。船行得极慢。行到城郊的河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船夫看姜玄黎驻足在甲板上不停举目眺望,道:“这位老弟莫非有急事?再怎么着急逆水行舟,也得两天两夜能到应天府。”姜玄黎知道定是自己的神情让人看了出来,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她害怕自己的声音露出破绽,赶紧躲回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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