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仲夏,世间万物都充满了盎然的生机。

  拆迁工作终于圆满结束了。按照当初承诺,李俊他们从开发商那里如数拿到了一大笔款子。

  小玉如愿以偿地从李俊那里得到了一笔“见面礼”。很快,小玉在槐树镇买了两间上下二层的商住两用门面房。

  这些天,小玉请了装修工人在忙着装修新房子。自己专门采购装饰材料,又是木料线条又是油漆、墙纸的忙得不亦乐乎。想象全家老小住进了新房子,想象着某一天启明站在新房子里瞪大双眼惊喜得张大了嘴、错愕着合不拢的样子,小玉心里暗暗地乐开了花似的。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小玉成天哼着小曲儿,起劲地忙碌着。

  想想李俊已经好几天没有跟自己联系了,小玉觉得有点奇怪,便拨通了李俊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竟然关机了,小玉就更加感到奇怪了。于是,她又试着拨打翠萍的手机:

  同样是关机了。

  小玉不由得纳闷儿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小玉不由自主地又拨打郝支书的手机:

  关机!都关机了!

  小玉隐隐约约感到一丝焦虑和不安,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出从何而来的孤独和惶恐向她悄然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2)

  第二天一早,小玉蹬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新沟镇。

  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和槐树镇一样古老的街道,——去翠萍家必须穿过这条年代已久的老街。老街很窄,可是沿街两肩那些早年沿袭下来的古色古香古老的店铺或摊头比槐树镇多多了,颇有些怀古的味道。你看那:刻章的、磨剪刀的、打铁的、炸爆米花的、捏泥人的、卖炒米糖棒棒糖的、卖狗皮膏药、算命打卦的、打土灶烧饼的、开老虎灶卖开水的、剃头挖耳的、挖鸡眼拔牙的,甚至有时候还有打把式卖艺的……真是千姿百态,琳琅满目。

  虽说雾蒙蒙的早晨,太阳还没有露脸,老街上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了不少逛早市的男女老少。

  小玉只好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插着往前挪。忽而一阵夹杂着烤熟了的芝麻焦香刚出炉烧饼的香味幽幽地钻进了她的鼻孔。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小玉知道到了那家有名的叫香满巷的烧饼铺了——这是这个小镇上最有名的一家老土灶烧饼铺。她抬眼望去,临街而开的烧饼铺前围满了等着烧饼出炉的食客。打烧饼的师傅正在快速而有节地往门外屋檐下倚地而砌的烧饼炉子里贴着烧饼坯子。

  小玉推车上前,把自行车靠在街边停好,上锁。她要买两只烧饼带给翠萍,她俩都喜欢吃这里刚出炉的擦酥烧饼了。忐忑不安的小玉一大早就出来了,她要到翠萍哪里去打探打探消息。

  小玉在人群后面站着,等着烧饼出炉。

  “孙爹今天还是老样子?三只擦酥的?”打烧饼的师傅嘴里问着一旁站立着的老者,手上依旧不停地贴着烧饼。

  “唉!是的,是的!”被称作孙爹的老头子在一旁暇意地答道:“我和老太婆加上孙子,每天早上一人一只烧饼就着大米稀饭吃下去,又爽口又当饱,简直就是过的以前地主老财家的日子啊!哈、哈、哈!”

  孙爹开心地说着,因为掉落了一大半牙齿而稍显干瘪的嘴唇,笑得好久都合不起来。

  “是啊!现在的日子跟以前比真的是享了福了……”打烧饼的师傅一边和面一边感叹道。

  “嗳?!你们听说了没有?下面那个拆迁的村子里的那些事?”打烧饼的师傅接着侃了起来。因为他从事的行当接触的人比较多,听到的小道消息自然就多了起来。

  “怎么不知道!”另一个等着烧饼的老汉接过话题:“不就是那个拆迁的村子的村干部嘛!几个人都下水了。那个什么村主任,还包养了个从外地回来的烟花女子,自己一天到晚寻欢作乐忙得不行,哪曾想到自己的老婆却跟别人也搞上了,还闹离婚去了衙门……不过,最日怪的是那妇人离婚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她跟别人搞得欢实,而跟自己男人没有搞头……唉!现在的世道啊,我就奇怪了,那堂上的官老爷怎么还就判了离婚哩?真是千古奇谈哪!”老汉似乎有些学问,说话竟然有些八股之气。

  听着他们的议论,站在后面的小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瞬间有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正要离开,却听到打烧饼的师傅压低嗓门神秘地说:

  “你们不知道,这个事情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你们只是知道些皮毛……”说着,他停下了下来,有些故弄玄虚似的卖着关子。

  “你说撒!说说看……”一旁有人关切地催促着,大家都静静地不再作声,洗耳恭听。

  打烧饼的师傅停下手里的活计,直起身,表情神秘地低声说道:“出大事啦!那个村子里负责拆迁的那些干部,跟开发商狼狈为奸,克扣了村民大笔的拆迁补偿款私下瓜分了,被人家告到了什么中纪委下派的工作组那里——乖乖!你们知道吗?那个什么工作组就相当于当年皇上派下来的明察暗访的钦差大臣……现在那帮家伙都被抓起来了,正在调查呢……”

  “这帮男盗女娼的狗男女,不审时度势,在政府部门反腐力度如此强烈的情况下竟然顶风作案,肯定会受到严惩!”一旁有位年轻点的,看上去是读书人的男子接过话题发表着感慨。

  “据说,他们还利用黑社会强制拆迁……一个个最底层的村干部,他们贪污的数额也太大了,据说,那个村主任玩个女人一出手就是一栋别墅!哎,操他祖宗八辈子!我们老百姓想都不敢想……,”打烧饼的师傅接着贴起了烧饼,继续说:

  “依我这把老骨头分析,这次上面应该有大的动作了,这烧饼从以前的一分二分卖到现在的一块两块,老百姓的钱多了,日子也是好过多了,但是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多了……有时候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呢?具体还说不出来……,就像是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大家都忙着挣钱,但是鱼龙混杂,有点儿乱……早就该动手了……”

  小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动,一阵一阵让她感到头脑发胀,小玉明显感觉到了大厦将倾的危机。而且,原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些勾当,竟然已经昭然若揭公诸于世,自己还蒙在鼓里活在梦里。失魂落魄的小玉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掏出自行车钥匙开了车锁,提起车身原地调了个头,推着车子就头重脚轻地往回赶……

  一路上,小玉满怀着恐惧和焦虑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想不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朋友。这会儿她真正体会到了孤独无助的滋味了,她感觉自己实实在在地成了丧家之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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