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奎金听了耿世平的话口,咂了一下嘴说:“嗨,好个屁呀?老二,话是这么说,可你知道吗?这一段时光哥我是处处谨小慎微,给他们干事儿,没藏一点心眼呀,把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可怎样?麻生二郎没把我的命要了就算福天!这叫啥活儿?劁猪带割耳朵,两头难受。上头,咋干日本人麻生二郎他们都不满意。下头,老百姓恨咱个牙根直。我想成立这个治安协作组,就是想让这帮人在前边给咱顶着,移移风头。出事儿,咱就拿他们扎扎筏子,脱个清净。没事儿,让老百姓的火气、怒气、怨气,背后往他们身上撒撒,恨恨他们,咱不就消停了不少吗。没别的,就是想给弟兄们留条后路。我现在是后锅的水,想(响)开了,啥事千万别做绝了。啥是好哇?有命在就是好。啥是福哇?这一口气儿没被放了,有一口气在就是福。”耿世平说:“大队长,我们在下边,体会不到你还有这些个难,今儿个,有你这话放在这,我们跟着你干,没二话。”靳吉庆说:“这帮小子,给个机会差不了,敲诈勒索、没事整事、歪门邪道是他们的长项。”史宝祥抢话说:“大队长这招,好!一星管二,一刀下去,两头接血。好。”钱有安不紧不慢的接话说:“大队长,我说句不招调的,这帮人做事,维利在先,向来不计后果,还得防着点、控制点好。不然,说不定啥时候会捅出一堆大篓子来,到时候这污度水咱还是得跟着喝。”耿世平说:“老五,大队长向来做事是一不作二不休,今天,这帮人是骡子是马,大队长这不拉出来溜呢吗。咱现在坐在点兵山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事儿有人帮干,酒咱自己喝,多好哇。”

  师文尔亲帅剩下的三个中队顺着道儿迅速来到拉马道村附近,他吩咐说:“李居佐,无功,这两个村情况有变,你们要联合行动,先是拉马道,后是黄金岭,从下往上干,堵死后路,这样会稳妥一些。无功,你来挑头指挥。我带警卫中队绕道下去,把杜奎金他们截住。”李居佐说:“大队长放心,我会配合好的。”师文尔点头说:“好。”

  在师文尔他们下山的这一路队伍的相反方向,另有一路上山的队伍,已经过了大于家堡,到了第一个目的地东南沟。这路队伍一共分为四伙,一百三十多人。这些人大摇大摆的、吆五喝六,引得全屯的狗狂吠不止。这路队伍与这个屯的保长事先有约定,好酒好肉侍候,只是歇脚路过,只吃饭不动手。一顿饭能换来全屯子的安宁,东南沟保长靖安昌自觉为村民办了件大好事,围前围后紧张罗,很怕出什么差错引得对方翻脸。这一路人马是第一次代表官相抛头露面,自觉滋润、舒坦、爽,哎呀,你争他抢,酒足饭饱后,兵分两路。一路奔向大、小峪口,另一路奔拉马道和黄金岭。

  小峪口村的保垒户勾自宏把老道军二大队一中队抄近道带到村头,停住脚步小声对中队长于英海说:“于队长,村里头有猎枪有青壮年爷们儿的户,昨晚上接到保长的通知,说今天开会,不让走。村里人都知道,保长不让走,就是有意透话,没好事。所以这些个户都上山了。你们现在是进村,还是在村外头?”于英海说:“人上山了的人家,屋院空着,把咱的人,你偷偷的给我带进去,每家四个,咋样?别勉强。”“天还没大亮,这个还能办到。”听到勾自宏的答应,于英海点点头说:“进。”

  中队长王英树带领二中队跟在大峪口保垒户冯玉福的身后,来到大峪口村的村边上,在进村口附近处隐蔽监视。冯玉福小声告诉王英树:“中队长,在我出村之前,保长那什么动静也没有,估计这家伙跟着鬼子铁了心了。队伍想进村,得先把他放倒,不然他一喳唬,就兴坏事。”王英树说:“保长若是这样,我想过三条道儿,进村入户隐藏;村前设个口袋,给他来个一窝包。”冯玉福说:“最好别进村入户,人都横死在屋里,还咋住人哪?大峪口村前有个大拐弯,有一组蜂箱子在那,可以用一用,养蜂子的是我兄弟,他叫冯玉禄。”王英树说:“哦,这样,这我就有准谱了。你先回去,别暴露为好。”

  项同利带领归他管的三十三人,大大咧咧的来到小峪口村的村口,他一举手,示意队伍停下。吴立春带着由他管的人从他们身旁过去,项同利招呼着说:“嗨,吴立春,整不下来别闷着,哥帮你,三下五除二的事。”吴立春回应说:“做大事不比混混儿打架,你悠着点。”等吴立春的人走了,项同利对他的人说:“你们三个带枪的听着,在村边上找三个高岗处把守着,你们的事儿,是出村一个人放倒一个人,跑了一个,剁你一个手指头。”一个带枪的反对说:“这话你跟谁说呢?放规矩点,大队长说了,我们保安大队的任务一是保护,二是监军。”“古二东,你个王八犊子,你还监军了,听说前阵子你还临阵脱逃过,你还逼逼什么?今天,差一点事我先削了你,信不?”另两个带枪的保安大队的人齐声说:“行了,行了,各干各的事,有事找大队长说去。”项同利瞪了一下眼睛,咽了一口唾沫说:“这还算是一句人话。然后对由他统领的人一挥手说了声:“进村。”

  小峪口村保长赵文书在自家的屋门前,叼个小烟袋,正在一口一口的抽烟儿,从大门外跑进来一个人,他边跑边说:“保长,来了,人来了,到村口了。”赵文书吐了一口烟说:“走,迎迎去。”两个人出了院子,向南来到主道上,刚刚转身向西,就与项同利迎上了。保长赵文书用眼睛打量一下眼前这个背短枪的,好像眼熟,就试探着问:“你像是项……项什么来着,哦,对了,项同利,如今你跟大队长干上了?”“什么话?什么干上了,我是跟着大队长了。”赵文书哦了声,转头对刚才报信的人吩咐:“南北头,去,敲锣,通知,到庙底下开会。”听到保长赵文书的话,项同利一举手制止说:“不用了。”说完这三个字,用眼神瞟了一下赵文书,然后问:“听话口,你是保长吧?”“是,我是小峪口村保长赵文书,早得到消息了,在等你们。”项同利有些怀疑的问:“哦,得到消息了,谁透露的,不对吧?今天是突然行动。”赵文书回答说:“对你可能是突然,杜大队长前些日子专门开的会,让我们准备好猎枪和劳工的名单,当时定的日子,就是今天,有什么不对吗?”项同利一听有根有派儿,没再问什么,他转回身吩咐:“听好了,两个人一伙,自己搭伴,挨家进,回头按人头儿领饷。去吧!”话音一落,他的这些个人提着镐把散开,把保长赵文书一个人晾在了道当中。

  保长赵文书见项同利还在打抢活争功的小算盘,原本悬着的心就有了些底,暗想这小子的毛还嫩呢,这样也好,离远点,省着碍手碍脚。他这么想着,就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就听到一声:“你给我站住。”保长赵文书被这一声突然的吆喝吓了一跳,猛转头找人,转了两转这才看到有一枝枪口从一个茅房墙的窟窿眼儿里伸出来,赵文书心里说:哦,人在这呢。刚看到这小子,这小的话就出来了:“咳,我问你,这村里咋好像没啥人呢?这么多生人进村,早就该狗咬吵吵的,我咋只听到星嘣的狗叫呢,我可不是那个装驴的小子,说!咋回事?”保长赵文书愣了愣神,然后平静了一下情绪回答:“狗这事儿你问的挺好,可不关我事儿。”“咋说话呢,嘴巴子给我利索点。这事你保长不管谁管?”“你能不能出来,大老远的喊,费劲不说,给谁报信呢?你出来说话。”这小子横横的说:“不行,就这样说。”赵文书想了想问:“你是谁呀?这话能随便说吗?”“一个破保长,还有啥藏着的掖着的,说!”话赶到这,赵文书只得说:“保长的活,跑腿学舌,填表划格;饭菜安排,钱粮摊派;管物记帐,维持一方。说完了。”这小子紧接话茬问:“人呢,人不归你管吗?”赵文书见对方没完没了不拉倒,就揶揄着回答:“这还用问我?,谁有啥想法了,有民情调查处管;谁不守规矩,有警务局管;谁有二心要玩鹰,有狩猎队管;谁有不轨想造反,有保安大队管。什么人归我管,你跟麻生二郎中佐说一声,问清楚了,别误了大事。”“我说赵文书保长,我古二东不吃你这一套,你……”听到古二东三个字,赵文书对上号了,就是在村口与项同利较劲那个拿大枪的。赵文书心想,这小子真他妈的挺阴,对他得小心点。这么想着,突然见古二东说出个你来,就没了下文,细一瞧,枪咋还没了呢?

  保长赵文书说古二东这小子阴,还真没白说他。上次在杏花沟,一过白狼河,他看见这山形地势,就立马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所以他溜到队尾,然后又假装肚子疼溜到一条小边沟里观察待变,果不其然,被一大队包了饺子。这一回,一到村头他就觉着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他一时半会的还说不出来。项同利让他在村头守着,他明里没说,暗中尾随跟踪,听过项同利与他的对话,终于想明白这个保长赵文书有问题。他想到这儿了,就躲在暗中监视,见赵文书要走,这才发话追问。

  小峪口村保垒户勾自宏把一中队中队长于英海他们带到村头,稍做停顿,于英海小声命令:“跟紧勾向导,按预先计划入户。”队伍一组接一组隐蔽进村。勾自宏在前边小心谨慎边走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每到上山的户门前,他就停一下,意思是告诉这家没人了,可以进去一组隐蔽。勾自宏走了一圈回来,把一中队的各个组都带到位,这时他身边就剩下中队长于英海和他的警卫员、通信员三个人。勾自宏问于英海:“于队长,你是到我家,还是进这一户?”于英海回答:“不能明跟着你,那样你会有麻烦,更不安全。这一户在屯中间,便于指挥,就进这个户。”

  于英海带着警卫员和通信员进了屋后背靠炕沿坐下,三个人把各自的手枪拿出来,拉开栓,检查一遍,然后子弹重新上膛,把枪顶上火,静听外面动静。一会的功夫,听到院前沟对面的道儿上有人说话,于英海示意警卫员郭小亮出去看一下情况,郭小亮顺屋门爬出去,刚溜进三间西偏房的南间,就见有人悄没声的进了院子,这个人稍做打量后,转身进了南大门墙边上的茅房。郭小亮在偏房里盯了一会,就听见他在茅房里喊上了,听了几句后,他知道附近没别的人,只有这个古二东和保长赵文书在说话。古二东这小子是这个组三个带长枪的之一,听话口他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郭小亮趁古二东只顾对院外边道上的赵文书大声说话,一阵猫步静悄悄的来到他身后,没等他再说出话,手就上去了。古二东就觉得脖梗儿上咔嚓的一声挨了一家伙。郭小亮这一有充分准备的掌刀,砍得只顾追问赵文书,自己丝毫准备也没有的古二东两眼一闪一黑,整个身子立马一软,扑哧一声塌下去,右手把一侧踏板打翻,脑袋就下到粪坑里,头发连带额头扎进粪水里,咕噜噜,一股恶臭翻上来,把他熏醒了。要说这小子阴呢,他知道自己招了人家的道,身后有人算计他,他一丝也未敢动,静等着硬挺下一步。郭小亮见古二东脑袋插进粪坑了,以为他现在不死也会被粪水糊死呛死,他拿起古二东的枪,又在他下半身上踢了几脚,没见他有动静,就放心的出了茅房回到上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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