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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爷进了屋说:“用不用换鞋呢?”
“不用换,我这没这个讲究”孙大嘴说。
来到孙大嘴的屋里二大爷看到,床上被子没叠,茶几上放着吃剩下的东西和半瓶酒。屋里并不开灯只是打开电视,此时电视里正是英文节目,凭孙大嘴的学识还不至于听得懂英语,显然这电视他并不看而是用来照明的。
孙大嘴看见二大爷手里拿着的酒和酱肘子说:“二哥,来就来呗,怎么还买东西?”
“我可没这闲钱,这是刘云给你买的。她儿子不是打了你了吗?她觉得不落忍了。老孙,这拳我看挨的值,换来两瓶酒一个酱肘子,我还想着谁也打我一拳呢。”二大爷说。
“二哥,你拿我找乐是不是?大臭子这王八小子气得我什么似的,你先坐我给你沏茶,”孙大嘴说。
“你甭忙和,我待不住。”二大爷说着坐在沙发上。
二大爷坐在沙发上,那沙发经年日久弹簧断了成了一个大坑,二大爷往上一坐吓了一跳。
没一会孙大嘴端过一个杯子,里面是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
“刚吃啊?”二大爷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说。
“我这没准,桌子上老有吃的东西和酒,想起来就吃一口,半夜起来也许就喝一口。光棍儿一人无拘无束,二哥,别看你有家有小你未必有我自在。”孙大嘴说。
“你今天怎么没去,这可是旷工。”二大爷说。
“二哥,我一分钱工资没拿白帮忙,按照现在的说法我就是志愿者,我怎么叫旷工呢?”孙大嘴说。
“君子成人之美,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能半途而废。”二大爷说。
“你说大臭子这混蛋,我怕他又去那捣乱。说实在的,这口气我是真的咽不下去。我打不过他我起码能报警吧?可是看着刘云寡妇失业的我又不能,你说我这不是哑巴让狗日了,有苦难说吗?所以我还是不去的好。”孙大嘴说到这一脸的愤懑。
“你这么做并没错,得饶人处切饶人,大臭子不过是个吃屎的孩子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可是我问问你,你忍了这口气就是因为可怜刘云?”二大爷说。
“那还能有别的?”孙大嘴听了看着二大爷的脸说。
“是爷们儿就不藏着掖着,我看你对刘云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二大爷说。
“二哥,天地良心,我可没想过别的。”孙大嘴说。
“想也没错,你们俩都是一个人过日子,这滋味不好受,要是能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不是好事吗?你要是有这个心思二哥乐意成全你们。”二大爷说。
孙大嘴听了沉吟了半天说:“她不见得乐意吧?”
“瞧,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是有这个心思呀?”二大爷乐着说。
“二哥,你坐着,我把这肘子切了咱哥俩喝两口儿。”孙大嘴说着站起身来。
二大爷也站起身拦住说:“你别忙和,我吃了饭来的,这肘子留着给你养伤吧我回去了,明天想着去上班。”
“那大臭子万一再来呢?”孙大嘴有些忐忑的说。
“他来了有我呢,你就放心的去。”二大爷说着走出门去。
孙大嘴送走了二大爷,自己坐在沙发前一阵兴奋又喝了二两酒。
孙大嘴第二天就去上班,刘云由于自己的儿子打了他心怀愧疚,把往日对孙大嘴吆三喝四的态度也改了很多,弄的孙大嘴一时还有点儿不适应。
到了月底,娟子两口子还是走了,临行前和父母吃了顿饭,二大妈哭了好几天。
一阵西北风把树叶刮光了,北京城进入了冬天。由于天冷,来小饭桌吃饭的老人渐渐的少了起来。好在小饭桌不是餐馆并不发愁营业额,二大爷他们轻松了许多。
这天刘云上班愁眉苦脸的走进门,孙大嘴去买菜还没回来二大爷问她:“怎么了殃打了似的?(北京话,意思是无精打采)”。
“许珊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刘云说。
“许珊是谁?”二大爷说。
“就是大臭子他的女朋友,那个二百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刘云说。
“你怎么答复他们的?”
“我说我不找,大臭子当时就急眼了。”刘云说。
“这大臭子也是的,你当初搞对象他拼命拦着,你跟老孙一块走他揍人家,现在倒逼着你找对象?”二大爷说。
“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们要结婚就想把我崴出去好占了这套房子。”刘云说。
“就是你不走他们也得在这结婚呀,大臭子买得起房子吗?”二大爷说。
“这半路夫妻有什么准儿?万一过不到一块儿,我连退路都没有了。”刘云叹了口气说。
正说着话孙大嘴买菜回来,看到刘云一脸的阴天问:“今儿怎么了?”
刘云摇了摇头说:“没事。”说完朝厨房走去。
孙大嘴看着刘云的背影问二大爷:“怎么了二哥,她是不是又跟她那个宝贝儿子怄气了?”
“老孙,你的机会来了。”二大爷说着也走进厨房。
“机会来了……?”孙大嘴站在那自言自语的说。
“老孙,跟你商量个事儿。”孙大嘴正在嘀咕余大妈走了进来。
“这不是天儿冷了吗,好些老人都出不来门儿,可是饭不能不吃啊?他们就跟街道提出来能不能送饭。”余大妈说。
“送饭?干脆喂他们得了,这也不是饭馆还带送餐的?”孙大嘴说。
“咱们这小饭桌就是为这些老人着想的,你就辛苦辛苦中午给送顿饭怎么样?”。
“余大妈,这柿子不能捡软的捏,我这义务劳动就够瞧的了,您不能得寸进尺啊?”孙大嘴听了说。
“不白使唤你,每个月也给你500块钱。”余大妈说。
“我不缺这个钱,我也不跑这个腿儿,您另请高就吧。”孙大嘴说。
“老孙,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余大妈说。
“什么好事儿啊,我后什么悔呀?”孙大嘴说。
“好,有你找我的时候。”余大妈说完走出门外。
孙大嘴一时糊涂起来心里想,二哥刚才说机会来了,余大妈又叫我别后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事情总会有个是与非,难道家务事就能例外吗?其实这里有个原因。因为家务事牵涉到了亲情,秉公而论往往适得其反。比如大臭子虽然打了孙大嘴,孙大嘴没有报警,刘云自然感到内疚。但是如果孙大嘴报了警,警察处理了大臭子,刘云可能不但不觉得这个是非有了公论,也许反而恨上孙大嘴。
刘云信任二大爷把自己的苦楚说了,二大爷心里明白,这件事是家务事,说深了不是说浅了不好,但是二大爷觉得这件事有个解决的办法。孙大嘴既然看上刘云,刘云现在也没明显的表现出拒绝孙大嘴。孙大嘴有房子,刘云如果和孙大嘴结婚这个问题就都解决了。何况那天去看孙大嘴的时候,自己也夸下海口说,如果他们乐意自己愿意成全他们,所以二大爷跟孙大嘴说他的机会来了。
余大妈之所以说有孙大嘴后悔的时候几乎和二大爷是一样的,因为刘云也跟余大妈说了自己的苦楚,余大妈也有成全孙大嘴和刘云的意思,只是这一切孙大嘴蒙在鼓里。
这天早晨,刘云特意跟二大爷请了假说,因为许珊给她介绍的对象今天要去见面。
“我原本是说死了也不去,大臭子就听他女朋友的,非要我去。”刘云说。
“看来你儿子是真的关心你呀。”二大爷说。
“他关心我什么,他是关心我那套房子,恨不得拔了萝卜地皮宽。”刘云说。
“那你不会不去?”
“我不去大臭子整天跟我吵我也受不了啊,我也想了,就是我不嫁人跟着他们一起过日子也没个好,要不我就去看看,如果能行我也认了。”刘云说。
对于刘云的说法正如开头我说的,这本是个家务事二大爷能说什么呢?
刘云走了,过了一会儿孙大嘴买菜回来了。进了门看见没有刘云就问二大爷:“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大臭子他妈怎么还不来?”
“今天她有事请个假。”二大爷说。
“有事,有什么事?”孙大嘴问。
“人家有什么事是能告诉我还是能告诉你,我怎么能问那么细致呢?”二大爷说。
“那就剩下咱俩人儿了,我还得帮厨?”孙大嘴说。
“我这不用你,你把菜择好洗干净了就行了。”二大爷说。
二大爷一边忙和手里的活一边想,虽然这是刘云自己的事,可是看着刚才刘云的态度,她万一要是万般无奈的见面成了,孙大嘴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尽管即使是这样谁也怨不着谁,还是替孙大嘴觉得惋惜,更何况自己曾经答应了给孙大嘴帮忙。
想到这二大爷走出厨房对正在择菜的孙大嘴说:“老孙,你想知道刘云为什么请假吗?”
孙大嘴当然是巴不得想知道,可是必定是个老爷们总要有个沉稳,不然叫人看不起。
“她有什么事我干嘛想知道?”孙大嘴说。
“瘦驴拉硬屎是不是?好算我没说。”二大爷说完转身朝厨房做。
“二哥,你要说了不是也不上税吗?”孙大嘴说。
“哈哈,我就知道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刘云去见面儿去了。”二大爷说。
“见面儿,跟谁见面儿?”孙大嘴问。
二大爷把刚才刘云请假的原因以及刘云的话告诉了孙大嘴,孙大嘴听了把手里的菜一扔站起身来就朝门外走。
“你干嘛去?”二大爷问。
“我去找她!”孙大嘴说着急匆匆的走了。
二大爷看着孙大嘴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这回好,就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孙大嘴走出门,一边走一边想,光顾了着急了去找刘云,其实是有点儿鲁莽。自己没跟刘云表达过自己的意思,刘云也没答应过自己什么,有什么理由去找她,又有什么理由阻挡她呢?万一人家说你管的着吗?这不是给自己来一个烧鸡大窝脖?
可是不去找万一刘云相中了,那这些日子的努力,甚至挨了大臭子这拳可就白搭了,孙大嘴想到大臭子那一拳觉得鼻子现在还疼。
孙大嘴放慢了脚步,等到了楼门口的时候干脆就站在那不走了,正在这个时候余大妈从楼里走了出来。
“你站在这干嘛?”余大妈问。
“没事,我……我透透风。”孙大嘴说。
“透透风,大早晨起来的透风,菜买回来了?”余大妈说。
“买回来了。”孙大嘴说。
“那你倒是帮忙跟大臭子他妈择择菜呀,跑家门口这干嘛?”余大妈说。
“大臭子他妈今天没来请假了。”孙大嘴说。
“那你更应该帮着二哥干点儿什么了,他一个人儿哪忙的过来?”余大妈说。
孙大嘴此时一心都在刘云身上心不在焉,一边回答着余大妈的话一边不由自主的看着刘云家的窗户。
余大妈看着孙大嘴也觉得奇怪,跟着他的眼神往上看,但是她却不知道孙大嘴看什么?
“你看什么呢?”余大妈问。
“没……没看什么。”孙大嘴摇了摇头说。
余大妈转身要走,临走的时候说:“快点儿回去帮帮二哥。”
此时孙大嘴真是万般无奈,心里想跟余大妈说,看看她能给想点儿什么办法,得病乱投医吧,又觉得放不下这个面子。不说吧?孙大嘴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因为除了二大爷和余大妈是再没人可说了。可是,无论孙大嘴怎样下决心,这话就是说不出来,眼看这余大妈渐渐的走远了,孙大嘴只好垂头丧气的朝小饭桌走去。
刘云请了假回到家里,打开衣柜站在那发愣。本来是想找一件合适的衣服,可是心里怎么也不痛快,心里很乱自然也就没法集中精神找衣服。
她拉开抽屉拿出首饰盒,想找一个项链,就在拿开首饰盒的时候,刘云看见压在盒子地下自己丈夫的照片。想到这几年的孤独,想到儿子对自己的态度,想到一个人过日子的难处,又想到这次无奈的相亲,刘云不仅潸然泪下。
不去吧,不但儿子饶不了自己,就是往后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虽然孤独曾经让她想到过再找一个另一半儿,但是从来也没有仔细想过。必定这是半路夫妻,和年轻人搞对象不同。及至现在这样的事突然来了,她真的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准备好。
刘云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决定,干脆去见见但是不打扮,反正自己心里也不是乐意,如果对方不同意更好,这样就堵住了大臭子的嘴,至于以后怎么办刘云宁可走一步看一步,这些年她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