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爷家是一个占地二百九十九百亩的大院,牌楼大门。内分三院。东跨院是粮仓粮库,西跨院是酒作坊,家居在正中。门庭为一庭两配间,四周高墙,墙外四周是路,院内是东北就这一带独有的花岗岩方石墙木架构土泥顶房,七进式套院院落。第二套院就是会朋聚友的地方,正中的七间就是老酒爷品茶喝酒玩耍赌的密室,房内是两条檩内廊,大开单间,靠北墙是一大趟七间直通火墙,冬天时不烧木柈子不烧柴,只把高梁壳子谷瘪呼豆穰子往里一踹,从一头点着,只见烟不见火,不紧不慢,火墙的热度不急不凉,长时间温温的,屋里什么时候进去,都暖烘烘的。房外是前出廊檐后出哨。从外表上看,虽没有宫殿的宏伟大气,也可说是厚重、实在、实用。 

  老酒爷家有个酒窖,看这酒窖的只有一个老头,这个老头清清瘦瘦,一顶白发,无一根青丝。老胶白,这么大名号的酒,酒窖只有一个白发老人看管行吗?安全吗?老酒爷如此信任这个白发老头,这个老头是家族?还是故交?是鳏寡孤独?还是老亲少友?

  一溜五挂八辆响铃大马车,停在老胶白牌坊内的大院里。车上装的是白色柳条大编篓,大编篓内是黑色大酒坛,坛口是十层牛皮纸加血浆粘合封口。外包红绸,红白黑三显色相互配搭,鲜亮有气派。每辆车上插一面黄色三角狼牙旗,旗中心老胶白三个红字很是耀眼。老胶白烧锅的掌柜刘香有拉着十八岁的儿子刘万得的手说:“万得儿,这是咱家多年的存酒,除了埋在地下的,都装在车上了。这些酒卖了后,把这拉车的四十匹马也卖喽,这四十匹马可都是训练好的马呀,全能卖个好价钱。你记住,酒要一坛一坛的卖,马要一匹一匹的卖,一定不要凑堆一齐卖,卖完一车,就让随车的伙计回来,钱你留足,剩下的让伙计们带回。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一切多在意,多留神,学成既回,去吧。”说完话,他抓住儿子刘万得的手,使劲的摇了又摇。

  刘万得跪地给老爹刘香有磕了三个头,起身一招手说:“走”。随着一连串的大鞭子凌空爆响,噼呀噼呀噼呀,八辆大马车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哗哗呤呤哗哗呤呤,一路南下。

  为了这次南下,刘香有谋划多时。儿子刘万得已经成人,总想请老爹刘香有给找个机会,出外经经风雨,历历世面,长长见识,懂懂事由。为这个,刘香有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老伴死得早,儿子大了,按说应该早些放出去,在社会,在生意场,在江湖历练闯荡,磨砺成器。可儿子是至亲血脉,放出去三个字,说出口容易,可那心是肉长的呀,再说万一出个什么差迟,死后面见了老伴怎么说呀?没法交待。等来等去,机会终于有了。关内,特别是往南,马的行情见涨,一日一价,月八的就翻番。在北边,紧靠蒙古,马有的是,价码也低,商人看的是钱,这一高一低,就有钱可挣了。把儿子放出去,得有事干哪,卖马带卖酒,管挣不赔。刘香有带着儿子刘万得一阵紧忙,把事情张办齐全,这才放手让儿子带领八辆大车,放单南下。

  八辆大车在刘万得的带领下,早行晚住,一路兼程,一直向南。经锦州,过塔山,兴城、绥中、山海关;走秦皇岛,到迁安,迁西、丰润、进唐山;再往南,就是闻名于世的冀中大平原,丰南、滦南、曹妃甸;宁河、武清、到天津;出静海、到苍州,南皮、东光、到吴桥;进德州、到陵县、临邑、禹城、到济南;过了济南是泰山,直奔曲阜孔圣贤;邹城、滕州、到微山;薛城、枣庄、台儿庄;徐州、宿迁、到淮安;走洪泽、奔汊涧,一直来到南京紫金山。

  刘万得是走一道、学一路,住一地、卖一坛。老胶白、酒不凡,人人尝了人人赞。一口辣、二口绵、三口四口有点甜、五口情义重、六口语话喧、七口手拉手、八口紧抱肩、九口喝下敢管天、十口喝完成了仙。

  刘万得到了南京,身边只剩下一匹搭脚的马。八大车老胶白都卖了不说,还交了好多饭馆店铺的朋友,那三十九匹大马更是卖了好价钱。第一次放单管事,一切顺利,他心里乐呀,晚上住在店里,正正规规的面向北方,给老爹磕了三个响头,感谢老爹在他人生中最为关键的节点上,给他谋划了这么一件大事。那可是全家几代人的积攒,全部交给了他,任凭他的挣,也任凭他的赔。目的只有一个,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学会担当,历炼成长。此一行,他刘万得学管事也好,学挣钱也行,学经验也罢,最最主要的是,在他刚刚迈过成人这个门槛这样的特殊时期,他懂得了什么是自信。

  他这次被他老爹刘香有放单远行江湖,他如何把落脚点选定在南京呢?中国的疆土这么宽广,中国的历史这么悠久,中国的文化传承这么繁荣,中国的古代遗存这么众多,中国的社会意识这么丰富,中国的江湖渗透这么深刻,中国的商圈布局这么有特性,中国的酒品影响这么有意境,南京的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他呢?刘万得对南京的渴望的谜底是什么呢?

  刘万得一觉醒来,天色刚好是鱼肚白。赶紧洗漱完毕,蹬蹬蹬蹬,连蹦带跳的跑出福乐门客栈,直奔紫金山而去。在山下,他往山上这么一望,哎呀,很有气势。满山葱茏,雾霭蒸腾。看小树,小树是林立比肩;看大树,大树是伞盖遮天。整个紫金山,如一条巨龙,头西尾东,横卧其间。在山顶上西向的龙头位,向西一看,大江西来,水色袅袅,炊烟绕绕,桑田套水,水套桑田,人居如织,网落山南。在山顶上东向的龙尾位,向东看去,旭日冉冉,紫气漫天,红润照金山,暖温煨胆肝,身在如意境,豁然己为仙。下得山来,心度尺丈,步量短长,细细观察,沟环着沟,梁套着梁。向阳处,尊贵无比;着眼地,开阔异常;天赐龙息宝地,地蕴王者威严。刘万得在这紫金山的山上、山下、山左、山右、山前、山后、近山、远山,时而来回步,时而久坐沉思,像是百姓游玩,更像是游侠览胜。一个多月的时光,转瞬既逝。刘万得远涉四千里,找寻的心底谜题,仍然如众仙在天,神龙入海,可想而不可得。

  紫金山的北坡山坳的苍天翠柏中,有一道观。这道观是七间三层递进殿。第一层当中的门斗上,有一匾额,上刻三个大字,知了寺。字迹苍劲,飘逸无束。两根檐柱上各有一联。上联是,南煌煌人张张热热闹闹早断肠;下联是,北悢悢树扬扬冷冷静静迟有香。这一副对联,有人说是白水联,无意境,无味道,不伦不类,不文不雅;有人看是深藏弦机,智者知,愚者迷。知了寺的道长姓白,叫白云端。人送大号叫知了大师。知了大师博学多才,广取博收,除道教学说外,他还精周易,善八卦,能晓过去,能判未来。

  有一天,刘万得满山转游中,鬼使神差般的就走进了山梁遮挡,大树伞盖下的知了寺。不知知了大师是早有预见,或是早已算准,还是偶然成巧。总之,他知道今天有一个人,一个和他关联密切的人要来到知了寺,这是他注定了的一份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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