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奎金心里头想了这么多,麻生二郎中佐并不知道,他见杜奎金不向往常,有些神情恍惚,就眼盯着杜奎金问:“杜大队长,你有什么的担心,去石门屯的,有问题吗?”见麻生二郎中佐在问他,杜奎金慌乱的回答说:“报告中佐,去石门屯的没问题。”麻生二郎放下有点疑虑的心说“哦,没问题就好,我们走。”到了这个节骨眼,杜奎金见不说已经不行了,他有些慑服的说:“报告中佐,去石门屯没问题,可侯贤大出大问题了。”麻生二郎中佐听到杜奎金的这个回答,十分吃惊的问:“什么的,侯贤大出了的什么大问题?”杜奎金嗫嚅着回答:“他死了。”麻生二郎中佐惊愕的追问:“他死了,怎么死了?”杜奎金继续嗫嚅着回答:“他跳井淹死的。”麻生二郎中佐惊疑的问:“跳井,为什么的?”麻生二郎中佐话口问到这块,问题来了,这个问话,杜奎金不好回答,只吱唔了两声。麻生二郎中佐听中国话,大部分没问题,都能听懂,可杜奎金吱吱唔唔这两声,麻生二郎中佐还真没听懂,但他立刻就明白,侯贤大的死因,杜奎金是清楚的,只是杜奎金不好说。麻生二郎中佐明白了这一层,他追问杜奎金:“杜大队长,前天的向我报告,你在石门屯开的保长会。昨天晚上再次向我报告,你又去了石门屯。侯贤大为什么的死,你向我说明白,必须的。”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杜奎金没法说了,只得把侯贤大的两张遗书从衣兜里拿出来递给了麻生二郎。

  把两张纸从头看一遍,侯贤大为什么要死,麻生二郎中佐已经明白。他慢慢的站起身,抬起左手招呼杜奎金,杜奎金心里一喜,上前两步,上身微倾,等着听麻生二郎中佐对他有什么贴己的话要说。麻生二郎中佐见杜奎金卑屈的过来,声音不高但很阴冷的说:“成事的不足,败事的有余。”杜奎金本想能听到几声褒奖与赞扬,没想到听到的是这十个字,他有些不相信的迟疑的抬起头,就这当口,麻生二郎中佐送给他四个大嘴巴,啪啪啪啪,清脆而响亮。四个大嘴巴上脸后,杜奎金本能的直起腰,麻生二郎中佐又马上变掌为拳,一记通天炮把杜奎金打了个金光满天。

  突然的一击,把杜奎金打的登登倒退两步,晃了三晃,他咬牙坚持着没倒。这时候,脸的上三角区开始火辣辣的疼,本想用手往脸上摸一摸,但没敢,他闭着想睁睁不开的双眼猜想麻生二郎中佐下一手该是什么,甩凳子,砸暖瓶,还是一军刀?杜奎金凝聚全身的精力等着麻生二郎中佐的再次一击,可这一击没等来,他听到的确是笑声:“嘿嘿嘿嘿。”杜奎金努力睁开已经肿起来的双眼,从两条窄缝里看到麻生二郎中佐在用手召唤他,杜奎金跨前两步,用舌头舔了舔高肿的嘴唇,从口中传出四个字,“报告中佐,”往下说什么,因为没想好,没词儿停住了。尴尬间,杜奎金听到麻生二郎说话了:“正规的部队,不是胡子,作为下级,必须善于分析揣度上级的心理与意图。对大日本关东军的利益,侯贤大有大用。我特意派冷啸冒险去见侯贤大,这个你不知道吗,为什么凭想当然做事?”杜奎金对挨了这一顿打,莫名其妙,摸迷糊。但这几句话他才听出来个棱缝,原来侯贤大是这么个人物哇?在杜奎金恍然大悟间,麻生二郎中佐又说话了:“谁惹的祸,就由谁承担。考虑到你过去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我给你个机会。记住,找一个能顶替侯贤大的人。哦,就是深度了解宜凌历史文化,特别是掌握老爷岭圣云宫最秘密的人,去吧!”

  医院的特护病房内,熊有志在向躺在病床上的冷啸报告:“处长,按你的指示,我昨天去的石门屯,侯贤大跳井死了,都埋上了。”冷啸惊疑的问:“侯贤大跳井?我不信!”熊有志说:“处长,是真的。我听说是杜奎金让他带头缴猎枪,交劳工,他不干。杜奎金就当着东山七八十个保长的面对他撂脸子、耍威风。”熊有志刚说到这,病房的门突然开了。只见杜奎金嘴巴子红肿两眼乌青的推门进来,径直的来到冷啸的病床前歉意的说:“冷处长,早该来看你,但来晚了。”冷啸带搭不理的说:“来了,好,听说这两天你忙的荒,哎?脸色不好,怎的了?”杜奎金见问这个,略一迟疑的回答:“哦,这个呀,今天早上,麻生二郎中佐让我过去,非要跟我练拳,我没专门练过,这下你知道吧,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哇?”冷啸干笑了两声说:“哈哈,你找我有事吧?”杜奎金见冷啸直截了当的问,他看了一眼旁边还有熊有志和侯林海,就欲言又止。熊有志、侯林海看了一眼冷啸,退出去了。杜奎金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说:“冷处长,我求你来了。”冷啸讥讽着说:“你杜大队长还有求我的时候?麻生二郎中佐让我再添些人手,给我点实事,这才几天啊?我也是挺忙的。你咋还追到病房来找我呢?”杜奎金厚着脸皮说:“你比我见识多,别挑我,我真的有事求你。麻生二郎中佐给我个死令,让我找一个顶得过侯贤大的人,这行当的事儿只有你行,你得帮我呀。”冷啸抢白的说:“我帮你?我还真想帮你,可帮不了哇。你知道吗?侯贤大,全宜凌就这么一个药引子,你给整死了。你才知道道急,你知道我急吗,你知道麻生二郎中佐更急吗?你还跟麻生二郎中佐练拳了,没砍死你,你就万幸吧。”冷啸一语中的。把个杜奎金说得无言以对。

  两个人都沉默了,谁也没再说话,这个的功夫,熊有志在外边喊:“处长,麻生二郎中佐到。”话音刚落,麻生二郎中佐已经推门而入,他偏转头看了一眼杜奎金说:“杜大队长在这,你出去吧,我找冷处长有要事要谈。”杜奎金没敢吱声的退出去后,麻生二郎中佐说:“冷处长,很遗憾的告诉你,侯贤大他的死了。现在你的必须告诉我,还有谁的能用?哦,就是还知道那个事的人。”冷啸迟慢着回答说:“这个,可能还能有一个。”麻生二郎中佐急切的说:“有,好的。是谁?”“冷啸看了一眼门外说:“侯贤大的老丈人靳林宏。”“啊,靳林宏。”麻生二郎中佐自言自语的又重复一句:“靳林宏?”然后把头转向门外说:“杜大队长,你进来。”杜奎金听到麻生二郎中佐在喊他,在门外暗自庆幸自己没走,心想这回总算是做对了一次。他向前紧赶两步推门进来就喊:“报告中佐,我在等候听你的命令。”“你的带人,马上就去,去把靳林宏的给我请到我的办公室的。”杜奎金领受任务转身走后,冷啸望着他的背影乐了。

  杜奎金出了冷啸的病房后才想起来,靳林宏住在哪儿啊?城内的哪条街、哪条巷、哪个胡同,门牌号又是多少?如果是在乡下,东西南北哪个方向,又是哪个村、哪个屯,或者是哪条沟哪条岔。他停下脚步转回身,想是这个人的姓名一定是冷啸告诉麻生二郎中佐的。想回病房问麻生二郎中佐,他还不敢。想问冷啸,麻生二郎中佐在病房里还没出来,又不知道他能呆多长时间,他不敢等。杜奎金想了又想,还是转回身急匆匆的走了。

  杜奎金把他保安大队的一帮人马全打发走后,接着又找来近日收拢的一帮社会人儿项同利、吴立春、石望宝、张守栋,一问他们,四个人你看我,我瞧你,谁也不知道靳林宏这个人。杜奎金一挥手吩咐说:“妈了巴子的,带上你们的人,都给我找去。”

  剩下个孤单单的杜奎金在办公室来回踱方步,踱来踱去的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急忙过去拿起话筒,听是麻生二郎中佐打来的电话,他先忙立正,然后回答:“报告中佐,安排人下去找了,还没有回信儿呢。”听到那头麻生二郎中佐把电话撂了,杜奎金举着电话想了一会才撂下。接着还是来回踱方步,踱来踱去的踱了一头的汗,电话铃又响了,他急切的拿起电话就问:“找着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翻译官白雪寒的声音:“我说老弟,麻生二郎中佐有事出去了,他让我通知你,找到那个人立即送到麻生二郎中佐的办公室。”杜奎金一连声的说:“知道、知道、知道了,哎呀,我急着哪。”杜奎金刚放下电话,手还没松呢,电话铃声又响起,吓得杜奎金的手一哆嗦,拿起电话听筒,里面是石望宝的声音:“大队长,这个人有下落了。”杜奎金急问:“在哪?”“大队长,他在兴龙寺呢,这块儿车马都准备好了,你还去吗?”“去,等着我。”杜奎金想放下电话,又拿起来问:“你们在哪儿等哪?”“大队长,我们在渡口等你哪。”

  杜奎金离开办公室,在院子里跨上马直奔北街,出了北城门,到了渡口,石望宝迎上来,扶他上了渡船,过了河,一溜马队先行,扬尘而去。后面的一辆马车,掩在骑兵马队的烟尘中哐啷哐啷的是紧颠达。

  这一溜马队过了三沟河,过二沟河,接着过沙河,趟过沿途最深的细河,转向正北,又过了沟口河,转向西,在细河这段儿上的东岸,一座庙宇展现在众人面前。一行人先过排楼,后进山门,接着进院,眼前是一排前院正殿,两旁是僧舍。过了前院正殿,中院正中坐落一尊铜佛像,然后是中院佛堂,后院正中是一座佛塔,佛塔的后院是一座三层楼,雕梁画柱,漂亮雅致。佛塔前边,众僧人和居士正在超渡亡灵。

  一个和尚见有一群官军急匆匆的过来,不像是闲游之人,就迎过来一声:“阿弥陀佛。”接着揖手问:“施主有事吗?”杜奎金走在前边,见和尚问询,停下脚步说:“问这位师傅,是否有一位叫靳林宏的老居士在你们这个双龙寺隐居?”老和尚见问的是靳林宏,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一群官军,有些迟疑的问:“据老钠所知,靳林宏居士与官军平日里并无什么来往,如果有什么官事,你们今天来的也不是时候。”杜奎金听老和尚说来的不是时候这句话,心里老大的不顺意,接口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走样儿:“你咋说话呢?叫你一声师傅,不是尊重你个人,是尊重佛教界。我们来你兴龙寺,那是因为有正儿八经的官事在身,说明白话告诉你,日本关东军驻宜凌最高指挥官麻生二郎中佐要见这个人,还得马上就走。人在哪呢,快点说,听明白了吗?”老和尚对刚才杜奎金有点走调变味的话并未怎么在意,“阿弥陀佛,他不能去了。施主,你请回吧。”

  杜奎金对老和尚这句话的意思没太理解,话口的味道又加重了说:“老和尚,麻生二郎中佐要见这个人,你从中作梗,不但说你,整个庙上都会担事的。”“阿弥陀佛,是老纳愚钝了,靳林宏居士来本院六年了,今晨圆寂,我们正在为他诵经超度。”“哦?他也死了?”

  听到老和尚把话说到这份上,杜奎金终于明白咋回事。他眼睛有些发直的自言自语的说:“我咋这么不顺呢,他也死了,这可咋办哪?”他眼珠子转了两转,对老和尚的话仍然半信半疑,不信人真的死了。因而他还是怀疑的说:“老和尚,办官事儿讲真凭实据,这个人真死假死,我得看着才算。”老和尚心里犯核计,眼前这个人不大正常,让不让看呢?但心里又一核计,这个人是官,还得让看。所以他很平静的说:“施主,请跟我来。

  杜奎金一行人尾随着老和尚离开佛塔,来到后楼,上了二楼后,老和尚推开一个房门说:“靳林宏居士就圆寂在这,请查验。”杜奎金在门外往里一看,见一个老者端坐,一动不动,就几大步进了屋,上下打量一番,抬起右手,用两个手指头探了探鼻息,然后又碰了碰额头,感觉冰凉。杜奎金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一句:“这个死人就是靳林宏吗?”老和尚这回说话的口气和刚才大不一样:“这位施主,佛院圣地,请不要肆意妄为,老纳就说到此,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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