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水清见底,旁若无人的流淌。这条河,不大不小,不宽不窄,不深不浅。这条河在平常的时候,水不足人深,宽不过十丈。而到了阴雨季节,水宽百丈,奔腾而来,呼啸而去,不能说波澜壮阔,也得说是大浪翻滚。这条河的名字既不响亮,也不文雅,既不夸大赞美,也不实事求是,这里的人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给它取个名字叫细河。这条细河,从蒙古草原的库伦起源,一路流淌。心情好的时候,不张扬,不喧嚷,一路静静悄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横冲直撞,破罐子破摔,东边潦倒一排排树,西边涮去一块块田。这条河从北而来,在一个叫隐佛山的山前与由西向东奔流的白浪河相遇相汇,相缘相恋,并相搂相抱着头也不回的向东南而去。

  有一年,白狼河上游和细河上游同时下了一场三百年一遇的大暴雨。西南、正西、西北三个方向的上游,下着冒烟儿的大暴雨,雨大水漫,坑满壕平,溪涨沟盈,所有涨满的干流汇合后,奔腾而下。在白狼河与细河相遇这块儿的宜凌,白天是艳阳高照,亮瓦晴天。到了半夜,熟睡的人们突然被震耳欲聋的呼呼响声惊醒,手快的人刚点着了油灯,慢性子的人还没穿上衣服,大水就漫房而过。三天后,大水才撤,水是撤下去了,可这里原来的村庄已经影儿无踪。大水过后,淤泥留下,远远望去,一片土黄。这块地方因一场大水得名,名叫惹龙王。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块地方出了这个名,没人再来敢住。

  一副挑子,祖孙三代,一行五人,从老家山东出来闯关东的朱等时,领着老伴朱郑氏,带着儿子朱享北,儿媳妇儿郝子玉,孙子朱得地,一路艰辛,乞讨度日,风餐露宿,来到辽西宜凌,见有这么一大片河滩地闲置着,满河滩蒿草丛生,野鸡鸣叫,野兔奔逐,无人耕种,就砍下老死的树干,盖起茅草屋房,搭架竖棚,落地生根过上了小日子。就这样,两河相汇处就有了个庄子,惹龙王改叫了朱家庄。

  当年,朱等时带领着三代人为什么扔下老家闯了关东呢?原来在山东时,朱等时这一辈共哥四个。有一年,赶上大旱,一家人在尘土飞扬中播下了希望的种子,在望眼欲穿中见到了稀稀拉拉的小苗,天空久旱无雨,地上小苗枯黄欲死,一家人别无他法,只得烧香磕头,向上天祈祷求雨,香烧了不少,头也没少磕,只是滴雨未下。

  一天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朱等时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稀里哗啦声惊醒,起身推门一看,外窗台,窗棂窗框,门板门框,全是蝗虫。太阳一出来,后续的蝗虫又铺天盖地的飞来,只一天一夜的功夫,所有长叶的东西,所有绿色的植物就从地面上消失了,只影皆无。

  面对蝗虫之灾,人们哭天喊地,可还没等人们返过神来,黄河又大翻脸。朱等时的老家虽然久旱没下丁点的雨,黄河的上游确是暴雨连天。待一场大水滚地而过,朱家祖辈积攒的那点东西,那几间房屋,那几亩田地,就都被黄河滚过剩下的烂泥浆给没收了,埋在了泥潭下。

  正在这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门的时候,一场瘟疫又无声的找上门来。老哥四个,四个家庭,瘟疫相继夺去了老大、老三和老四三个家庭十八口子人命。掩埋了亲人的尸骸,全家人惊恐难安。这场瘟疫,一家一家的死,一屯一屯的绝,整村整村的灭。朱等时一家离村独住,侥幸逃过了这一难。

  老哥四个就只剩下了老二朱等时一家。是守还是走,这个难以决择问题,折腾了朱等时很长时间。最后,为了全家人的活命,实属万般无奈,朱等时不得不牙一咬,脚一跺,眼一闭,心一横,挑起小挑,一头东西一头孙子,闯了关东,来到白狼河与细河交汇处站住了脚,开荒种地。一天,一镐下去,刨坏了一个东西,咣当一声,吓了一跳,挖开一看,是一个大陶罐子,里头全是金银,惊得朱等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揉眼拍头打嘴巴,这才觉得不是在做梦,而是真事实事眼前的事。他急忙往顾四周,见四周空野茫茫,看看无人,重又埋上土,天黑才又去挖开,一共挖出一大两小三罐,抱回家中。

  几间破房藏这么多黄白之物,不能吃不能喝,露了馅还会引来杀身之祸。朱等时左心思右推想,前琢磨后掂量,全家人几番商量,觉得还是尽早出手换钱,买房子置地,改变眼前的处境为好。所以找机会赶快出了手,发了横财有钱了,腰粗气壮,出手阔绰,一下子就买下细河沿岸近百里的土地。这拨金银换完了,又去找又去挖,挖到了又去换。有钱了,在宜凌城里置下大宅院,南北二屯的去显摆,就染上了赌钱的嗜好,赌多了就有了赌的技巧,赌的门道儿。钱折腾完了,再去那一带去挖去找。有人会问,那不就是一个河滩吗,哪来的金银?纯粹瞎掰骗人。朱等时也有过这样的疑问,这块荒野河滩,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后来向读书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一大片地方是秦汉时期慕容氏两代五十年王朝大棘城的所在地。

  真是天赐神助,一大块荒凉之地,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丰富的过去,辉煌的历史。就在朱等时一年满尝旱、虫、水、瘟疫四大灾难侥幸未死,挑担两千里,落脚后艰难求生之际,老天把一个王朝遗藏的希望,无私的献给了他,朱等时,一个落难的荒民。

  看来那句“人找金钱累死你,金钱找人如儿戏”的戏谑之言是有一些道理的。也有人说,朱等时的爹有文化,有先天之明,给儿子起了一个绝好不过的好名,等什么时?山东等发水,东北等金银。就这样,朱等时掉在金银坑里,挑担灾民翻身把歌唱,从此不再愁钱。

  从这时候起,朱家的财富开始父传子,子传孙。朱得地从他的老爹朱享北的手中接管了细河两岸的肥沃土地和两河交汇处的大片河滩地。古语说得好,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有钱了,就有人惦记你,就会琢磨你。夺取别人钱财最好的方式,就一个字,赌。人家是有备而来,奔的就是你的钱。耍钱要想赢,只有一个法,骗术,行话老千。朱得地逢赌输的多,赢的少。时间一长,他开了窍了,从此一门心思的练赌术。他在院子里放了一个大水缸,从细河网出小野鱼苗放在里面,用两指去夹野鱼苗,练到每只手的任意两指组合,都能做到手指到鱼必出。就这样一练眼,二练手,三练怎么偷,时间一长,就练成了气候,偷牌换张得心应手。朱得地一心为赌,出手阔绰,逢场就下,有赌必赢,人送大号赌霸王。庄主有了大号,庄子也随号改叫了朱霸王庄。

  赌霸王朱得地,细高挑个,长个曹操脸,两道眉很重,横着长,寿毛很长,头发细密,打着卷儿,皮展七分笑,眼藏三分险,属假笑冷哈哈那种。家有千顷地,身有霸王技,相逢一笑只为赌,一赌见高低。赌霸王的名号叫得他心花怒放,自信极高。

  古来说,猪怕肥出名,人怕名有号。强中自有强中手,赌霸王朱得地心不痛快可有一段时间了,他有一块心病挥之不去。赌坛上出了一个对手,名叫刘万得,人称老酒爷,几次会局,赌霸王朱得地就没赢过。赌霸王遇到了王上王,心中自然懊恼。十年赌中笑,决战一局输。一气之下,隐姓埋名,行走江南富商之地,投师学艺数载。这一段时间,朱得地刚刚学成归庄,与结交的一些麻朋赌友,整天演练牌技赌术,决心为赌霸王名号挽回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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