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关外的辽西,有一座名山,名山的名字很特别,叫医巫闾山。与医巫闾山西麓相邻的是松岭山山脉,在两个山系的中间,有一座古城叫宜凌。宜凌拥有县的建制已经有两千二百多年的历史。这里有两条铁路分别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进入中原腑地;也有两条铁路分别从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进入大东北的腑地。由于这里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历来是兵家争夺的目标。

  从松岭山山脉的深处,走出来一条名河,名河的名字也很特别,叫白狼河。白狼河从西而来,流过宜凌县城的北城门外,向东流到医巫闾山的山脚下折向东南,注入渤海。

  白狼河出一种小河鲜特别有名,名字更特别,叫串丁儿。小鱼不大,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古时这种小河鲜是当地官员每年向皇帝纳贡的贡品。

  说这里有名,契丹辽朝的皇家寺院就在这里落座,上至王公贵胄,下至百姓平民,纷纷烧香上供,磕头求佑,祈福讨安,从此宜凌成了辽文化的圣地。

  这里还在世界生物进化研究领域,矗立着一座世界生物进化史上著名的生物进化里程碑,一亿两千万年前恐龙未绝化羽为鸟的证据,就出自这一带的大山之中,使世界为之注目。

  进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辽西发生了令世界为之震惊、令良知与正义为之不耻的重大事件:阜新孙家湾死难矿工万人坑;北票台吉南山死难矿工万人坑;锦州成为世界近现代战争史上第一个遭受无差别轰炸的城市。这震惊中外的三个事件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都出自一家,日本关东军。

  本书要写的主人公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荆条花儿,竞相张开紫白漫色的花叶,用香气把希望洒遍百千山壑。各种鸟儿,竞相展露清丽婉转的歌喉,用歌声把赞美传向静远天空。蝴蝶儿,在花丛中翩翩飞舞,忙于争艳;蜜蜂儿,在花蕊上辛勤劳作,忙于酿蜜。

  医巫闾山的南端,两个十来岁的放羊娃走在山坡上,两个放羊娃一个名字叫白小,另一个名字叫靖平。两个放羊娃把两家的羊群合在一起,赶着羊群向山坡上走去,小羊羔在跳着,羊妈妈在叫着,快乐而和祥。两个放羊娃把羊群赶到青草茂密处,自己跑到山梁上纳风凉快。

  两个孩子坐在山梁上,用树棍在坐位前各画了一个大田字,然后玩锤子、剪刀、布。谁赢了,就在大田字的四个空格里写一个笔画,玩天下太平填字游戏。

  两个孩子正玩得起劲,突然,从北方的天际中,传过来轰轰嗡嗡的响声,这响声初如蜂群炸营,远如闷雷击空,近如狂风盖顶。吓得两个孩子慌乱的爬起来,就在两个孩子的惊惧中,飞机群掠空而过,向西南方向飞过去了。眨眼间,远处城市的上空就腾起了无数的烟柱,继而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再接下来,整个城市就被笼罩在烟火之中。飞机群一飞过去,两个孩子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两个孩子刚跑下山梁,两架飞机低空飞过,飞机上的机枪把山坡打出一溜烟尘,两个放羊的娃娃,成了这两架飞机唯一的射击目标,两个孩子先后倒下了。白小的眼睛上挂着泪珠,靖平的手指在指着天空。

  热风闷卷了一个大白天,还没有落山的太阳,红红的,闪闪耀耀的,把天空的一片片一带带一块块一条条薄云染成黑红黄的三漫色,使半个天际都有了一种令人凝重和深沉的感觉。

  残阳血色下,紧忙了一天的松涛还没有最后停下,那松针还在急一下慢一下的摇曳抽动,在针与针中间,有一种灵动在穿梭,有一种感悟在歌唱。虽然这松针很小很细,他的换发也微,他的吟诵也弱,他就是呐喊、他就是高声大叫也只不过是一种微环境中的一次抖动。可就是这千百个、万千个、亿万个的微乎其微的集合,汇聚成了天呼山喊的松涛。

  这如血的残阳,这漫天的红染,这归鸦的飞旋,这松针的呼喊,凝神为一种自然的悲恸与交响。动人心魄,震撼心灵。漫天松针伞盖下,一棵棵一排排搂抱粗的松干如列阵般站立,任凭风的千呼万喊,不理不采。

  虽然此时夕阳还暖,天空霞彩如辉,可在伞盖阴敝下,在松涛的啸叫中,站在松干的列阵里,仍觉周身阴冷寒栗。一棵棵、一排排松干旁,有新土堆成的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一直数下去,一共三百八十三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是什么原因造成并致使这么多人同时死去?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大是小?是火是水是瘟疫?是天灾还是人祸?

  挂在西山的残阳,终于洒尽最后一抹余辉,无力再抗拒、无可奈何的没入山后。忙忙碌碌一整天的风,也不再漫卷、不再抒情、不在长呼短叫,终于停下了脚步。风是停了,可热还未散尽,热烘烘的在脸上扑过来转回去的。

  山下村庄里的炊烟停止了蠕动,家家闭户,户户关门,一声狗吠,引来全村庄的狗精神亢奋,他来你往,你接他续,好半天的功夫才停了下来。天已经黑了,夜空中不时传来夜猫子的叫声,不只一个,而是两个,你一声他一声的,不知是爱的约会哪,还是领地划分的争论,或者是吵架,总之是传递着信息,就是声有些惨人。不知什么鸟,声比夜猫子大多了,冷不丁“嘎”的一声,沉黙一会冷不防又“嘎”的一声,弄得就连胆大的壮汉心也突突的,后脑皮发麻。

  夜色中一个黑影,一脚深一脚浅,左颠右颤,前失后顿,荡荡晃晃,迈不是迈,走不是走,移不是移的往前斜过来,歪过去的挪动着。前面是大山,山是南北走向,坡上是一个大户的坟地。这时的那些个大松树,那片大松树林子,远远望去,只能见到黑乎乎一大片不清晰的影子,这个黑影就这样忽隐忽现的消失在里面。这个黑影是谁?他怎么了?这黑灯瞎火的往那里黑松林里钻,他要干什么?大黑松林里除了那片坟地,没有什么其他可关注、可引人的东西呀?

  夜,已经越来越黑了,黑得十步以外你都看不清东西。天,清清澈澈,星星在遥远的天穹相互逗着,你眨一下眼睛,他也眨一下眼睛,还有的追逐嘻闹,你要拉一道长光,他就会跟出一缕光尾。夜,静悄悄的,安详、寂然。

  夜色中,突然,十几匹马的踢踢踏踏声,由远而近,奔驰而来,给这种本来安宁带来了变数,那种声响在宁静的夜色中更显嚣张。这十几个急奔的马,这马上十几个夜行的人,到达村头,人喝马停,一阵碎步声后,这踢踏声重又响起,这蹄声在村庄外围转了整整一大圈。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狗们,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响动,嗅到这样多的异味,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从又精神抖擞地振奋起来,不知是本性所为,还是职责所使,一齐狂吠不止,给安静的村庄带来了鬼秘,给安睡的人们带来了恐惧。随后,这十几个人翻身下马,逐户敲门,挨人问询,去了什么地方?去干什么了?在哪家饭庄店铺喝的酒?跟什么人喝?喝了多少?喝的是什么酒?稍有疑点就棍棒上身,拳脚相加。一时间是狗咬吵吵,女哭男叫。这是些什么人?他们夜闯民宅,埃门的查,逐户的找,他们在查谁? 他们在找谁?他们凭什么这样猖狂?他们为什么这样霸道?他们又是谁?

  他们就是日本关东军。日本关东军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后,继而占领辽西。辽西的失落,标至着中国东北全部沦陷。三千万同胞顷刻间成为覆巢之卵,他们的命运从此被强行改变,成为亡国奴。鬼子猖獗占东北,大义英雄起辽西。《大义英雄》这本书要讲述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们,原本都是些再普通不过老百姓,他们有自己的为人之道,他们有自己的做事准则,他们也有自己的爱好、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谋生之法。他们被迫成为英雄的故事,我们从头开始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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