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绝庭络将翁王爷屯兵崆峒山的事,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福禄听罢,唏嘘不已,一直紧握的双拳也松开了。他忽然上前一步,目光炯炯,望着绝庭络道:“崆峒山之境虽妙,却也不能超脱世外。这天下大事,又何尝不与贵派息息相关?前辈若肯为国出力,他日天翻地覆,崆峒山岂不是护国有功、万古流芳?”

  绝庭络听罢,冷笑一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正色道:“我绝某率兵征战沙场、孤身江湖厮杀,何时怕过?但眼下这天下已经平定了,朱棣是帝也好,尊驾是王也罢,只要天下再无纷争,苍生不再惶恐,又何必去颠覆这太平日子?实不相瞒,适才在那石台之上,我本想将尊驾杀了,一了百了,从此天下太平。可不曾想,尊驾年纪轻轻,武功却是如此骇人,想必定有高人相助,这是天意。既然杀不了尊驾,我绝某只得好言相劝——望尊驾以天下百姓为重,过往之事如泡影,又何必苦苦执着?”

  福禄猛地站起来,沉着脸道:“阁下既然把话说得明白,我也大可不必绕弯子!就算是我不执着那过往之事,你又怎能断了那翁王爷的念头?”

  绝庭络道:“翁王爷这几年来,始终不知那第三处兵马在哪,这是其一;其二,兵有三处,共近十万大军,若无尊驾与传国玉玺,他怎能调动得了如此大军?若尊驾肯放弃心中执念,让这天下继续太平下去,便是功德无量!否则,战乱又起,民不聊生,尊驾便逃不掉那千古罪名!”

  福禄默然不语,双拳又紧紧握起,似是在苦想着甚么。突然间,一阵脚步声从远方的林子中传来,渐渐逼近。谁知,绝庭络猛地一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头望着福禄,急切道:“绝某替这天下百姓,给尊驾磕头了!”

  言罢,他就在这亭阁中“噔噔噔”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只见他右手食指一出,就地点了许旁山和那掌派随从后颈上的穴道。那两人先后呻吟一声,四肢渐渐活动起来,好似酩酊大醉了几日一般。绝庭络双脚一蹬,闪身蹿出亭阁,身影消失在那片浓荫之中。

  绝庭络这边一走,那边四个崆峒弟子便一路小跑来到亭阁。他四人规规矩矩的立在石阶之下一施礼,为首的一人仰头对福禄道:“福禄大侠,掌派有请。”

  福禄一听又是那掌派,心中犹豫再三,又悄悄瞥了一眼许旁山,才不情愿地走下了石阶。这四个崆峒弟子分成了两队,两个弟子引着福禄由东侧的石径向下走去,另两名弟子引着许旁山、蒙凡、掌派随从三人,由西侧的石径向下走去。

  福禄一边走,一边心道:“待会儿见了那姓原的掌派,他又要一个劲儿地逼问玉玺的下落,我又何苦与他纠缠?倒不如,我挟持了那许旁山,哄他说出苏堂的下落,趁早逃下山去罢!”

  想罢,福禄在身后忽然放慢了脚步,等那两个崆峒弟子走到他身前约一丈远时,他猛地双拳一起打出,直击他二人的后心窝!只听得“咚”地一声闷响,二人齐刷刷倒在了石径上!福禄得了手,左右张望一番,一猫腰,赶紧钻入旁边浓密的林子中,急忙向西边跑去。

  另一边,许旁山、蒙凡、掌派随从及两个崆峒弟子正向山下走着。蒙凡远远走在最前面,显然是对这山路颇为熟悉。许旁山走在中间,脸色颇为不悦,嘴里直念叨着饿。那两个崆峒弟子及掌派随从走在最后头。走着走着,那两个崆峒弟子突然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人猛地将掌派随从的嘴巴捂住,另一人从腰间抽出短刀,一刀刺进其后背!那弟子圆瞪双眼,身子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这变故来得突然,蒙凡远在前方,心事重重地走着,并未察觉有异。说来也巧!福禄这时恰好从东边追了过来,他将那两个崆峒弟子暗杀掌派随从之事,看得清清楚楚,一时躲在林中不敢作声。

  那行凶的弟子抽出短刀,快走几步,悄悄从身后向许旁山靠去。许旁山中了绝庭络的飞石,方才一直在酣睡中,此时刚醒不久,脑子昏昏沉沉的,竟然并未留意到身后的动静!

  那弟子瞅准了许旁山的后心窝,举起手中短刀,猛地刺了过去!福禄眼看许旁山要遭暗算,他一死,子午谷和苏堂的消息怕是全断了,于是大喝一声,从林子里飞身而出,将那行凶的弟子扑倒在地!

  许旁山听见响动,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举起双手就欲与人搏斗,却突然看见福禄正将一个崆峒弟子压在身下,那人手中正拿着一把短刀。许旁山淫浸江湖多年,早看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不禁怒喝道:“好哇!敢暗算你们许爷爷?”

  另一个崆峒弟子见事情败露,慌忙倒退了几步,转身就欲逃进林子里。他这一慌张,更是把要刺杀许旁山等人的事情给坐实了。许旁山怒吼一声,飞身扑去,一拳砸在那个崆峒弟子的后脑上!那崆峒弟子哼了一声,倒地而亡。

  被福禄压在身下的那个崆峒弟子,见事情败露,逃无可逃,在地上猛地抬起脑袋,狠命地向石径上撞去!只“咚”地一声,鲜血四溅,这崆峒弟子当场毙命!

  福禄见其自尽,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转身瞅着许旁山,道:“想必贵派是要杀许大侠灭口了。”

  许旁山瞪起眼,指着福禄喝道:“你休挑拨,我老许这就去见掌派,把事情问个明白!”

  福禄冷笑道:“子午谷之事,许大侠知道的太多了。你这一去只怕是有去无回啊!”

  许旁山嘴拙,只顾用手指着福禄,却说不出话来。他心知福禄说的在理——眼前这人命,这短刀,可不是假的!

  福禄一见许旁山稍稍显得犹豫,马上劝道:“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那掌派容不得人,要下毒手,又何苦再留在这山上?许大侠既然知道那子午谷之劫,又大概知晓传国玉玺的下落,不如今儿就跟着我,一同下山去寻找苏堂和玉玺,共图大事,岂不好过在这山上受人排挤?”

  许旁山挠了挠光头,略显怀疑地盯着福禄,半响才道:“掌派说你是个十分要紧的人……你事成之后,我老许有什么好处?”

  福禄笑道:“许大侠是爽利人!事成之后,或封侯封爵、或田间富贵,只须许大侠一句话!当今天下虽归为一统,却暗流汹涌,正是起事之机。许大侠是明白人,想必不用我再啰嗦了。”

  忽然,蒙凡走到他二人面前,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道:“莫不是误会了?我们三人去见掌派,当面对峙,总好过走得不明不白。”

  许旁山听了,又琢磨一阵,手掌在秃头上“啪”地一拍,毅然道:“要走就快走!再去见掌派,就是自个儿送进虎口里去了!我老许本来到这崆峒山便不久,也未见有何厚待,反而处处被人轻视,肆意使唤……他娘的,走,下山去!”

  突然,一声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道:“三位走得忒急了。”三人大惊,这笑声不是别人,正是那崆峒掌派!话音一落,只见那崆峒掌派背着双手,面带笑容,踏着石径向上稳稳地走来。

  许旁山一时慌了,斗起胆子,拱手道:“掌派,我老许到底是哪里对不住崆峒山,要你派人杀我?”

  谁知,崆峒掌派对许旁山的质问丝毫不理会,看着福禄道:“尊驾急着下山,可是想起来,东西在哪里了?”

  福禄冷冷道:“锋无伤手中的东西,就是真东西。我在亭阁之中说得明白,掌派也听得明白。既然掌派觉得它是假的,我却觉得它是真的,那我去取,有何不妥?”

  崆峒掌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死死盯着福禄,心中迟疑不定。他适才将三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福禄既然怂恿许旁山一起逃下山去,千里迢迢随他去找苏堂,想必那玉玺确实是真的了。想到此处,崆峒掌派的脸上重新绽开笑容,点点头道:“旁山行事鲁莽,怕此去误了尊驾的大事。不如,我另派些崆峒山的好手,护着尊驾一路西去如何?今日天色向晚,尊驾就在我这山中歇了,我也好多聆听几句尊驾的教诲。”

  福禄却一摆手,道:“非是掌派不留客,只是我寻人心切,怕是片刻耽搁不得。贵派的好手也不必护着我而去,免得人多浩荡,引人耳目,只需许大侠和蒙凡二人随着我即可。掌派盛情,我自心领。”

  崆峒掌派仰头呵呵一笑,道:“尊驾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强留。只是还有一事,望尊驾明示——这天下冰结三处,一处在子午谷,一处在崆峒山,那最后一处不知是在哪里?”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