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福禄一心只要下山去,崆峒掌派仰头呵呵一笑,道:“尊驾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强留。只是还有一事,望尊驾明示——这天下冰结三处,一处在子午谷,一处在崆峒山,那最后一处不知是在哪里?”

  福禄知道他心有不甘,搪塞道:“结冰自有结冰处,方才在亭阁上也说得清楚,天下只有掌派一人知道,何必明知故问?我三人这便告辞,心念掌派盛情,日后再图相报。”

  言罢,他向许旁山、蒙凡分别望了一眼,转身便要向山下走。哪知,旁边的林子里发出“悉悉”的一阵响声,十余个崆峒弟子各持兵器,从林中围了出来!蒙凡的师父,竟也赫然在列!

  福禄转过身,道:“掌派,你这是……”

  那崆峒掌派摇头一笑,道:“事关重大,尊驾若不说出第三处结冰之地在何方,只怕还不能下这崆峒山。”

  福禄大怒,却也不敢鲁莽,这崆峒山高手如云,纵是自己的锁骨没有断,又岂是这掌派与众弟子的对手?他眉头一拧,道:“便是说给掌派听,又能怎样?恕我直言,那数万大军,岂是掌派一己之力调动得了的?那第三处冰,正是结在……”

  话说到这儿,福禄忽然走上前几步,将嘴巴凑到崆峒掌派的耳边,轻声道:“云寿山庄!”

  只见崆峒掌派圆瞪着双眼,怔了怔,嘴中“哦哦”地应着。言罢,福禄又转身悄悄瞥了一眼蒙凡和许旁山,抬脚向山下走去。蒙凡看看师父,又望望福禄,显然心中无比的纠结。

  福禄刚走了几丈远,那十余名崆峒弟子一齐望向掌派,待其发号施令,就追上去拿人。谁知,崆峒掌派竟然双足一错,就在这蜿蜒的石径上一转身,登时闪出几丈远,挡在了福禄的身前!福禄见对方的轻功出神入化,心惊胆战,不敢与其冲突,只得退后一步,强作镇静道:“掌派还要知道甚么?”

  崆峒掌派笑道:“今日天色向晚,还请尊驾留步。明日原某亲自送尊驾下山。”

  言罢,崆峒掌派忽然伸出右手,轻轻拍在了福禄的右肩上。这一手,看似慢,却又稳又准,拇指正悬在福禄那断裂的锁骨之上,并未按下。

  福禄逃命心切,又料定自己的身份特殊,任凭谁捉了去都大有用处,对方未必就能下杀手,于是有恃无恐,不耐烦地一挥手臂,想打开崆峒掌派的那只手。哪知,福禄的“颠颠倒倒拳”本来就无招无式,他这不经意的一挥手臂,竟然不自觉的迸发出内力来,使上了极大的力道!崆峒掌派见他突然使出猛招,以为他要动手,那只悬在福禄断裂的锁骨上的拇指,狠狠按了下去!

  只听福禄“啊”地一声惨叫,登时痛得蹲在地上!崆峒掌派呵呵一笑,松开了拇指。福禄疼得呲牙咧着,恼起了性子,突然左掌击出,以“大玄逃虚手”之功打向崆峒掌派的小腹!想那逃虚手何等狠辣刚猛,当年道衍和尚在南京“隆封楼”之上,以此功与宝掌千岁硬拼一掌,两相敬佩。

  崆峒掌派察觉到福禄的掌力有异,不敢怠慢,急急用双手格挡,身子向后一弓,避开了福禄这狗急跳墙的一掌。

  此时,福禄心中早已乱了方寸,他只怕这掌派要杀自己,所以招不停歇,第一掌未得手,第二掌又打了出去!福禄自从跟枯瘦老者学了那“颠颠倒倒拳”之后,便渐渐的对“大玄逃虚手”有些生疏了。此时,福禄苦于锁骨断裂之痛,右臂不敢用力,只能以左手出招,在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想法子溜走。

  这逃虚手以双掌齐出为妙,单掌却难逞威风。崆峒掌派见福禄的掌法路数虽然精妙狠辣,可只有一只手来施展,不觉轻蔑地一笑,忽然双腿交替踢起,足尖只踢福禄的肘窝,双手仍是背在身后,好似闲庭信步。

  崆峒掌派的腿法奇快,福禄的肘窝被连番踢中,又痛又麻!饶是福禄的内力深厚,那足尖竟也封不住他的穴道!眼见两人相持不下,突然间,一道破风声响起,一粒石子从林子中射出,划空而来,向崆峒掌派右小腿之上的“承山穴”打去!

  崆峒掌派一惊,猛地将腿一抬,躲开了那粒石子!那粒石子贴着他的小腿肚飞过,又擦着福禄的左脸飞了出去!福禄登时觉得左脸上火辣辣的,他以为崆峒掌派腿上带了暗器,恐遭暗算,慌忙就地一滚,骨碌碌几下滚到了蒙凡的脚边。蒙凡身为崆峒弟子,掌派正与外人斗得火热,她本该出手相助,可此时她看着脚边的福禄,心里迟疑不定。左右两旁的崆峒弟子们早已拔剑在手,吆喝着冲过来,就欲挺剑刺向福禄!

  许旁山看在眼里,低吼一声,低身冲撞过来,左右两只巨拳打向两个崆峒弟子。那两人回剑自救,登时解了福禄之围。许旁山这两拳虽然打得极猛,中路的门户却一时大开。忽然,有人一剑袭来,正刺向许旁山的咽喉要害!

  福禄躺倒在地,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掌推在许旁山的左腿上。许旁山身子一晃,那剑尖偏过他的咽喉,竟刺空了!许旁山与福禄一上一下,纷纷定睛一瞧,刺来这一剑的不是别人,正是福禄在山门前交过手的、蒙凡的师父。

  许旁山见其竟然对自己下了杀手,恼羞成怒,突然大喝一声,就以一对肉拳,去迎战那人的手中长剑!福禄深知那人的武功了得,怕许旁山丧命在他的剑下,到时断了子午谷的讯息,如何是好?福禄就地一滚,贴近二人,挥出左掌向那人的下三路急急攻去!福禄喜爱此人性格豪爽,又念及其是蒙凡的授业恩师,是故攻出的这几掌,并未使足全力。可那逃虚手是何等凌厉的武功?在那人看来,福禄已然是动了杀念,要帮助许旁山以二打一。蒙凡一看师父上下受敌,忽然断喝一声,腰间长剑出鞘,手腕一挥,便向许旁山刺去!余下的崆峒弟子中,有四个人强攻而上,夹击福禄、许旁山二人,另有六个人持剑围护在崆峒掌派身边,死死的盯着林中,怕那躲在林子里的人再以飞石偷袭崆峒掌派。

  不说那边打得热闹,再说那崆峒掌派心中料定福禄、许旁山二人逃不走,于是在石径之上稳稳站定,调匀呼吸,静待那突施暗器之人。忽然,半空中又是“飕飕”的几声风响,又是四粒石子激射而出,向夹攻福禄、许旁山的四名崆峒弟子打去!崆峒掌派看在眼里,猛地抬腿一踢,足尖踢在身边一个弟子的剑柄上,那把剑登时弹出,只闻半空“当当”地两声震响,竟在半空中拦住了两粒石子!另两粒石子呼啸而去,硬生生打在两个崆峒弟子的后背上!两人失声大叫,双双栽倒在地,分别以手捂住后背,痛得呲牙咧嘴,一时爬不起来。

  崆峒掌派冷笑一声,冲着浓密的林子说道:“此二劣徒学艺不精,径青长老教训得是……还请出来说话吧!”

  林子里静了一会儿,忽然一簇枝叶被人向两旁拨开了,绝庭络面色凝重,从林子里缓缓走出来,施礼道:“径青见过掌派。”

  那掌派踏下两级石阶,转过头望着福禄、许旁山与蒙凡及其师父的那场酣斗,道:“这件事,径青长老是甚么意思?”

  绝庭络见崆峒掌派看似随意地走了两步,其实是不动声色站上了有利的位置,只等出手,于是便道:“我崆峒山一门,自贞观年间创立以来,广结天下英豪,光明磊落。这福大侠既然远来造访,我等身为地主,理应保其平安下山才是。掌派以刀剑相胁,处处阻挠,恐怕不是待客之道。”

  崆峒掌派听了,仰头呵呵一笑,望向天边的晚霞,道:“原某久闻,径青长老当年师从道衍大师,一身本领极是了得!这些年来,又将我崆峒山的诸般武艺去繁从简,修整得那叫个妙意横生!原某自做了掌派以来,帮众多有议论,说原某的武功不如径青长老。今日既然有幸得会,又兼有贵宾作证,不如你我就在此处切磋几招,再谈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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