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姜玄黎没想到的是,时隔不久,段倾媛来到盛水斋。将一个锦盒放到姜玄黎面前,“物归原主。”姜玄黎打开锦盒一看是一块古墨,立刻明白了。段倾媛解释道:“你们家出了变故,内弟不便与你联系,所以一直未能归还。”姜玄黎收起锦盒,回到房中拿出一直保存的金钗,“这支金钗你拿回去交给他吧。”段倾媛接过金钗看了看,笑道:“其实这原是我的嫁妆。”姜玄黎吃了一惊,但没有流露出来。

    待段倾媛走后,姜玄黎拿出古墨反复摩挲端详,陈染秋上前看了看她手中的墨块,道:“这是前朝李廷珪制的墨,价比黄金,好好收着,日后急用钱时可派上用场。”姜玄黎笑道:“幸而他还回来了,这是家父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陈染秋道:“可见令尊是很疼爱你的。”姜玄黎若有所思,“希望不是像段倾媛的父亲那样吧,对儿女的婚姻权衡利弊。”陈染秋道:“只要乐在其中,即便作为棋子也不觉为苦。”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初一,朝廷举办大朝会,各国使臣前来朝贺。按照惯例于正月初三使臣到南御苑射箭,朝廷选派武臣中的射箭能手一同前往伴射。霍清远这次被选中,霍家上下都觉得非常荣耀。伴射武臣得胜之后返回时,京城里夹道观看的人群像墙一样,高呼赞扬他们的口号。霍清远穿着皇上赏给他的一套新骑服,在人群的簇拥下回到府中。众人都迎上前去道喜。段倾媛道:“妾恭喜夫君,为大宋争光。”霍清远道:“小试牛刀。正中靶心,皇上还赏了一副镶银马鞍,还有一对天鹅腊肉,一会儿你们尝尝。”段倾媛笑道:“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今托夫君的洪福我们竟真的吃上了天鹅肉!”一席话说得杨氏也乐得合不扰嘴,道:“把御赐的那套天青色汝窑杯子拿出来,大家今天一起尝尝御赐的天鹅肉。”

霍清远补充道:“据说这天鹅腊肉是辽国使臣进贡给朝廷的。汉人哪有宰杀天鹅的。”众人都道有理。

    转眼间要为元宵节搭在宣德楼下的彩棚作准备,霍初贤与门客詹访云商议过后,决定今年比往年更多添一些表演和乐伎,因此次弟弟御苑伴射,堪称光宗耀祖,锦上添花。此时不夸耀门楣更待何时。霍府中人人得意洋洋,为彩棚的搭建忙得不可开交。姜玄黎见府中张灯结彩,落寞之情油然而生,突然想到了住持对她说的那句“与繁华为伍,却永远置身事外”,心想果然是一语成谶。

    段倾媛和米颜宁约好一起去吃“预赏”。这预赏就是京城上流社会的仕女们出来观景致,路过晨晖门外设置的御座看台前,宫中的宦官就要邀请她们停留一下,使用金杯劝饮一杯酒才让她们离开。这已成为每年的惯例。成为京中宗藩贵戚的女眷们一种节日娱乐项目。这是段倾媛来到京城第一次吃“预赏”。难掩喜悦兴奋之情,两人坐着马车来到御所看台前。京城里卖各种吃食与水果的,团团层层地摆放着,准备着供皇家采办索唤。举目四望,豪门贵戚的车马香轮辘辘,到处是仕女们的欢声笑语,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整条御街上冠盖满京华的气派景象,置身其中的段倾媛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圆满,花开无两。她望着身旁米颜宁养尊处优不知愁为何物的一派天真神情,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姜玄黎。

   米颜宁和段倾媛同坐在车里,“我从小在京城长大,见过了最繁华富庶的人间气象,今后无论走到哪里足以淡泊致远。”段倾媛笑道:“你何故发此感慨?”米颜宁道:“春节过后,段郎外放,出知徐州。”段倾媛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没和我说?”“这是春节封印前刚接到的旨意。”段倾媛心里百转千回,她不知此事是否和弟弟偶遇姜玄黎有关。“我们走之前会到府上辞行的。”这一句飘浮在段倾媛耳边,没能听进她的耳朵。

     段拂和米颜宁来向霍府向段倾媛辞行,段倾媛再也忍不住,把段拂拉到一旁私下里问道:“为什么这么仓促?是你自己提出的放外任吧?”她见弟弟脸一红,立刻明白了所以然。“我是想让你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结果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段拂笑道:“姐姐你用心良苦,不过也想多了,我放外任官升半级,正六品升从五品,脱下绿袍换红袍,这是我一直想要的。”段倾媛强咽下一口气,“在京为官,慢慢熬也能升这半级,你放了外任,想再回京就难比登天。父亲想让你在汴梁站稳脚根。”“京城也没什么好的,姐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我们租赁的宅院还没有到期,劳烦姐姐有时间派人去照看一下。”说完把大门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弟弟走后,段倾媛竟没来由地迁怒于姜玄黎。仿佛是她,让一盘她精心盘算的好棋走向了败局。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霍清远被调任抗击金军的出征将士队伍中。

饯行的家宴上,段倾媛含泪举杯至霍清远面前,道:“霍家老小都等着你平安回来。”霍清远握住段倾媛的手,“照顾好娘,管好家。我一定会凯旋而归。”说完接过酒杯扬头饮尽。杨氏在旁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多加小心。且不可逞匹夫之勇。”霍清远上前噗通一声跪在杨氏跟前,“儿谨记在心,娘您多保重身体,等着孩儿回来尽孝。”杨氏伸出手抚摸霍清远的头,“娘从今天开始吃长斋,保佑你平安无事。”说完老泪纵横。段倾媛道:“娘,孩儿愿和您一起吃斋。”

廖云婵手抚着肚子,送霍清远出了霄音阁。霍清远大红的斗篷成了她眼中绝美的风景。她望着那个威风凛凛潇洒而去的背影,痴痴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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