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方检意外地来到十三楼,大伙受宠若惊得很,纷纷站起来用热情而好奇的眼光询问着方检,平时日理万机的方检可是一年都难得踏足十三楼的!

  “今天是韩枫的生日,下班后我以私人的名义请十三楼的同志们去我家小聚!”方检笑得很开心,“喜欢喝酒的男同志们,我还给你们备下了好酒!”

  男同胞们“噢噢”地欢叫起来,女同胞们可不干了,“方检,那我们女同胞们有啥酒喝啊?!”

  “我前几年去新疆考察,专门带回来两瓶新疆的葡萄酒,很适合你们女孩子,你们不都是喜欢美容养颜吗?!”方检打趣说。

  女同胞们也发出“噢噢”的欢叫声。

  除了有事请假的外,十三楼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大家围着在方检家不大不小的客厅里,直把那张不算小的圆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晚餐正式开动前,大伙一起给韩枫吹了蛋糕,祝福他走过人生第三十个春秋。方检又宣布了几个震动人心的消息,“今天为什么我要单独给韩枫过这个生日呢,一是他一直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也很有才华,我是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的,二是他刚刚获得广东省优秀公诉人称号,三是他要调至反贪局了,四是他就要结婚了!”

  大伙感觉从方检嘴里流露出来的这几个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事先可没听韩枫透露过一点动静,可见老成持重的韩枫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到位!

  大家纷纷把征询关切的目光投向韩枫,他眼神闪亮,但脸颊发红,只见他拉着身旁一脸娇羞的李樱站起来,“对不住兄弟姐妹们,我这人以前好高骛远、雷声大雨点小惯了,所以落下不少笑话和笑柄,从那以后,我就学乖了,非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和水落石出了才声张,所以现在才通过方检透露给大伙,希望大伙不要见怪!我跟李樱的好日子就定在五一,到时候希望大伙都来喝我的喜酒!”

  “天啦,你俩都要结婚了,我们要赶不上你们的步伐了!”葛羽又开始“人来疯”一般地上蹿下跳了。

  韩枫淡定地笑答,“其实没什么了,我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人到了哪个年龄阶段就该做什么事嘛!”

  凌花捅捅坐在自己右侧的何乐,“何科,我感觉韩枫这话是在暗示您!”

  凌花说完这话又冲坐在她左侧的林蓝,戏谑笑问,“林蓝,你说是吧?!”

  “花姐,你咋不说这是枫哥在暗示我呢,我也快到他这个年纪了,我也该成家立业了!”葛羽插进来说。

  “谁知道你的呢,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另一半,韩枫怎么暗示你啊?!”凌花针对葛羽的时候可不会留情面的。

  葛羽笑嗔,“花姐,你就知道偏心,枫哥和樱姐的事情你就很关心,我的事情你一点都不关心,谁说我没有另一半啊,我……我早就有了!”

  大伙纷纷追问,“你早就有了?!谁呀,说来听听,谁呀……”

  葛羽脸一红,偷偷望了望刘萌,刘萌倏地低下头去,撇开脸去,脸红得像灯笼。

  葛羽站起来,欲言又止,“算了……我还是先不说了,我也要学着枫哥的样,等着以后方检给我做生日宴的时候再说!”

  韩枫端起满满一大杯酒站起来,诚恳地说,“我提议,大伙一起敬我们敬爱的可爱的方检一杯,感谢他对我们大伙的栽培和教导,如果没有方检等领导们的厚爱和关心,支持与鼓励,就不会有我们今天在座各位优秀的公诉科的年轻人!”

  大家响应他的号召,纷纷举杯向方检,方检的笑容倒映在红红的葡萄酒里,显得温情和温暖,让大伙倍感温馨。

  一大桌人吃得很欢,聊得很畅快。

  张韵突然发言了,“枫哥,你就快要离开我们公诉科了,作为一个老公诉人,你说说离别留言呗!”

  韩枫放下筷子,突然显得很有感触一般,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深情回顾昨日重现,“其实,你们还不真正了解我!在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我考进了名校吉林大学,但其实上大学的我与现在的我有着天壤之别!”

  大伙都愣了,包括方检和何乐。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放下酒杯,听他细说往事。

  “别看我现在这样显得挺沉稳庄重的,用方检的话来说,我还带着点知性,像是个深受儒家学派影响的学究气息浓厚的公诉人,其实我上大学期间像个小混混!那个时候的我天天只顾着谈恋爱、打游戏,头发从来没黑过,总是五颜六色。其他同学都在教室里埋头自习,我和一班不学好的男同学一个一个教室骚扰他们,看到穿着短裙子的女孩子经过,我们就吹口哨……可以说我那时候是大家最讨厌的学生!”

  望着大家诧异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神情,韩枫知道大家实在难以相信从前的自己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他喝口水,继续深情回顾和忏悔,“我刚接到南国市检察院的录取通知书时,我还有两门功课要重修,大伙知道什么叫重修吗?就是补考后还不及格,然后再补考,还不及格,这就叫重修。我们同学开玩笑说我在学校交的重修费都可以建个小花坛了。我第一次考司法考试才考了120分,依现在的600分总分来折算就等于我才考了190分!可以这么说,大学毕业后刚开始工作时,我还是个法盲,因为上大学时压根就没好好学习过。我过了司考后,大学同学打电话问我那司考合格证书是在哪里买的。他们没人相信我能过司考,能当公诉人,能成为主诉,能当上省级优秀公诉人!”

  大伙真的都被他的深情讲述给感染了,纷纷感伤起来,也觉得一丝丝安慰,因为大家从他身上看到自己成长的希望——一个浪子回头居然能拥有今日的辉煌成就,更何况曾经如此优秀的自己!

  “我的第一份起诉书居然把落款处的‘检察员’写成了‘检查员’!05年我都没有很认真地工作,06年我才认真开始工作。在这里我要非常感谢方检,他是很严厉的,我记得05年到06年,他从来没冲我笑一下,每次他都用他的小眼睛很严厉地瞪着我,那时候我只顾着谈恋爱、买房子、搞装修。06年我开始决定不再让领导看不起我了。我记得当时我开始独立办案,是三个人抢劫的案子,三个犯罪嫌疑人在审查起诉阶段全部翻供,汇报案件那天,方检也在,他问我,这些人分别有几次翻供,都在哪一次开始翻供,翻供的内容与之前有什么差别,他们相互之间的供述又有什么差别,我答不上来,灰溜溜地跑了。自从这个案子之后,所有案件的审查报告我都认认真真摘录,包括讯问时间、地点。其实那时候科里都还没出台像现在这样严格的文书写作规范,也不会组织专人定期来检查我们的文书做得怎么样,但我还是非常认真地对待我的每一份文书写作。后来我又碰到一个案子,在法庭上,辩护人说你这份鉴定结论检材送检日期是2号,但鉴定结论落款处却是1号,我当时傻眼了,只能赶紧敷衍说这是鉴定机关的文书打印出错了。从这以后,我在审核侦查机关移送过来的每一份材料时,都会非常认真的核对时间、地点等小细节。我把每个案子都分别总结成一个文档,在这些文档里,我会把办理每个案件所犯的错误、缺漏和所得的经验教训都写成总结,以后很多次都会去翻看。以前我办案时都会准备很多便签纸,讨论问题后我都会上网或翻书查阅资料,找到答案就会开心得不行。可以这样说,我们单位和我们科都没人像我这样执着地钻研!”

  大家静静地感慨万千的听着,沉默了一小会儿,人群中有稀疏的掌声响起,进而响成一片。

  “我参加省优秀公诉人比赛,预赛成绩出来时,有人告诉我说恭喜我得了二等奖,我当时想,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我只是缺少了一个平台。第一次参加辩论赛时,我没有经过任何的培训,就直接与一个比较强悍的对手辩,我算是顺利地完成了比赛任务,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公开的场合发言而且是辩论。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也能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甚至与高手唇枪舌剑了。记得有一回参加省里的辩论赛,比赛前一晚,省检的姚处对我说,‘你理论不行,不要跟那个很懂理论的对手辩理论’,我第二天在比赛现场使劲跟那个对手辩理论,谁说我不行?我认为我行!”

  大伙再次给他鼓掌,赞许的微笑闪现在每个人的脸上、眼中,为眼前从浪子华丽转身为“广东省优秀公诉人”的如此优秀执着的年轻公诉人!

  “我崇拜科比,他从困境中走出来,成长起来。我上高中、小学时还经常打一百分,大学时就堕落了。但我很庆幸和感谢我有这样一些曲折的经历,这样才让我更好地成长。如果说在公诉科几年里我有没有什么遗憾,这是有的,我没有单独办过专案,神龙案、717案、高成龙案等等,我都是协助办理。还有一大遗憾,那就是在公诉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评过一次先进。说完遗憾,我想说点心得,希望你们在最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好师傅,在中期有一个好的搭档、好同事,在年龄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有个好徒弟。但我遗憾的是我带的徒弟还没出成绩时,我就已经离开公诉科了,没能看到我带的徒弟成为优秀公诉人!”

  大家都被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大家还有谁要寄语韩枫?”

  凌花笑着说,“刚从方检这儿得知枫哥要调离公诉科的消息时,我感到很震惊,我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调离的是他,而不是我?(大伙一阵哄笑)说实话,我心情挺激动的,也挺复杂的。他曾说他要在公诉科待八年,但他只待了六年就走了。当时跟我一批进来的有好几个人,但他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公诉科,就剩下枫哥和我,但现在连枫哥也要走了。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就想问方检和何科,为什么走的不是我?”

  她说到这儿笑得不行了,大伙也都能理解她此刻这种复杂纠结矛盾的心情,也都笑呵呵的,但空气中却仿佛弥漫着一股难言的酸楚,也许是离别之痛吧。

  “我吃了十年的饭,也想尝试一下面条啥的。但我还是恭喜枫哥,在我心中,他留下的是标准的公诉人的形象,办案很有水平。说到我们科对办案最狂热的人,我认为非枫哥莫属。公诉的案子刚办的时候,大家会觉得很新鲜,很有激情,但多办几个就会觉得案情都差不多,不是杀老婆就是杀情人,不是杀仇人就是杀小姐,杀来杀去的,但枫哥几年如一日都有这样一股办案的激情和劲头,这是很难能可贵的。时常在案件讨论时,我们大家都认为A是标准答案,但枫哥总是独挡一面地坚持认为B才是正确答案,他还会跟我们非常认真执着地辩论一番,显得激情四溢。但人都会慢慢成熟的,繁琐的生活小事会越来越多,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大背景之下,他能这样专心于公诉事业真的非常难得。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达到他这样的水平,我也能从公诉毕业了!”

  花姐的发言带给大伙很多欢笑的同时,也让在座的所有年轻的公诉人们深思,生活与工作,事业与家庭,离别与相遇,遗憾与荣耀……一切都似乎遥不可及,一切又也许在下一刻来临,慌乱,措手不及,似乎又曾千百次在我们的潜意识中潜行。

  “公诉科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公诉人,但这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很多人都被挑选到了其他科室,但我想,无论他们到哪个科室,都会得到别人的认可。每个人回忆经历时都会把憧憬掺杂进去。我还记得当我初次踏上南国市这片热土的时候,是韩枫去机场接的我,当时已经有点发福的他穿了一件羽绒服,手里举着一块小牌子,上书接蒙古人何乐,我当时一看就乐了,对他印象特别深刻。韩枫在公诉这六年没有白待,他办案有特色,有潜力。珠海检察院这次过来我们院考察,主题就是如何培养优秀公诉人,可见我院对公诉人的培养经验是值得借鉴的,是可圈可点的。我知道韩枫以前跟现在很多新来的公诉人一样,很讨厌科里举行的辩论赛,但他后来在辩论这块出成绩后,就变得很喜欢辩论了,经常想着法子折腾你们年轻的一班人。韩枫是我的左臂右膀,他走了,我很舍不得。主诉讨论时,他的意见往往比较极端,但他从不轻易言败,他的一些对于案件的看法经常萦绕在我脑海。我从进入检察系统以来,几乎一直待在公诉的岗位上,我就告诉自己,我这辈子就干公诉了,别的岗位我不想再换了。要不就别让我办这个案件,要让我办,我会把它看得比生活还重要。可以这样说,这份事业给了我很多回报,如果我当时留在家乡内蒙古,现在房子、车子也都会有了,但所办理的案件有限,一年也就一百来宗。但我当时还是毅然决然抛弃稳定的生活而选择漂泊异乡,变卖所有家产,加起来一共98000块钱,来后就住在单位安排的简陋的宿舍里,生活条件可以说是比在内蒙倒退了十年。但我来这里后收货颇丰,至少我第一次懂得家乡的可贵,懂得要怎么心疼父母,接触了很多的大要案,丰富了我的人生履历,结识了一大帮你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认为你们应该树立这样一种意识,每个案件也许都将是我们在公诉科办理的倒数第几个案件,所以我们一定要认真对待这个辛苦却无比神圣的岗位。最后总结一句,希望韩枫在侦查监督部门给我们公诉科打好前沿,进一步在新的岗位上展现我们公诉人的风采!”

  何乐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让大伙既觉得严肃又觉得亲切,既感到严谨又觉得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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