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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发生的时间是在后来统计出来的,事件发生的原因也是后来找出来的,就连很多不利因素也是后来发现的。只是这些马后炮换不回来那些逝去的人了。

  那晚大概十点半左右,舞厅里又一次黑成一片。跳着舞的人们以为还是例行公事的黑灯情节,没有人惊慌,挤挤挨挨的人们依旧笑闹成一片,只是两三分钟之后,灯光没有按照惯例再亮起来。

  “这灯怎么不亮了?”秃顶男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不失时机地动手动脚。

  “管他呢,一会儿就能好。”秀婷满不在乎地说。

  他们正说话间,拥挤的人群突然有了不一样的骚动,不明原因地猛烈地挤撞成一团,身边的吵嚷声音乱成一片,也听不清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只是感觉人们都莫名地慌乱起来,穿着高跟长筒靴的秀婷被挤得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灯光依旧没有亮起,这也太反常了。秀婷也摸不清头脑了。周围人声鼎沸,乱哄哄的,黑暗中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这一通凌乱之后,秃顶男人也被挤丟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了。

  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股呛人的烟气。挤在人堆里的秀婷,根本看不见靠墙的某个地方已经冒出了熊熊的火苗。那火势正以秒计算的速度成片地蔓延开来。满墙的装饰布以及那些用来美化的纸花,字画都是火引子,钉在墙上的刨花板更是易燃物,火势是在一瞬间就扩大起来的,加上电线被引燃更是加快了燃烧的速度。大厅里登时亮了起来,那是被火光照亮的。待到大厅被火光照亮,秀婷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的妈呀,这是着火了呀。”她终于回过劲儿来,这才想起该逃跑。

  这时,人群都向着门口的方向潮水一般地拥挤过去,但流动的速度却很慢。到处是一片又急又恨的咒骂声。舞厅门口那扇狭窄的不足一米宽的小门,已经被心急的人们堵得死死的了。而且小门前面那几级该死的的台阶就不知绊倒了多少人,前面的人一倒下,后面的人就压上来,压了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很快就堆积得有一人多高了,更使得后面的人半步都前行不得。大家都喊叫着,挣扎着,可就是谁也动不了。而有幸挤到门口的人也像被水泥砌在一起的砖头一样,动都不能动。谁都不想后退半步,所以,谁也出不来,真是活活急死人。人在慌乱的时候大脑已经不能思考,比起还陷在大厅里的人们,这些已经逃到门口的人是多么幸运,可他们居然也因为害怕连组织的能力都没有了,一心只想逃命,反而因为拥挤而丧失了良机。

  那扇小门和台阶成了人们和生命的阻隔器,小门堵死了逃生路,台阶又平添了多少被踩踏至死的冤魂。这道门像沙漏一样的功能作用,怎么可能在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内,把这么多年轻鲜活的生命抢救出来呀?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上帝和神明,他们难道看不见这一幕正在发生的惨剧吗?可惜从来没有神明显灵,也没有上帝施救,只有漫天的惨叫、哭嚎震破了黑夜的寂寥。

  逃出小门的人还得经过一段走廊才能跑到外面去。直到门口被人们挤到堵死,就不见有人跑出来了。先逃出来的人起初还会返回到小门口,拼命地往外拽人,后来也被烟呛得顾不上谁了,转身逃命去了。

  而大厅里面的人就更加悲惨了。呛人的浓烟渐渐充溢了整个大厅,火苗越窜越高,已经接近房顶了。房顶上融化了的装饰物品划着弧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有毒的烟雾迅速地蔓延开来,灼热的火焰也在向人们逼近。而燃烧的空气也把有限的氧气消耗殆尽,呼吸已变得困难起来,到处是一片“咳咳”的咳嗽声和哭喊声。缺氧的脑袋也开始发晕。在这寸步难行的处境,谁能有什么办法逃出生天啊?只能拼尽最后一口气发出生命的嘶吼。

  “老天爷呀,伟平呀,快来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呀——”秀婷一面咳,一面嚎哭。她被夹在人堆里,动弹不得。这真是个无计可施、绝望透顶的时刻,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女人家,就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也插翅难飞呀。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大声哭喊,嚎叫声震耳欲聋。逃不出去的人们除了拼命地喊叫,还是喊叫,可此时此刻,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妈呀——我再也看不着你了——妈——”突然,秀婷听见身旁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嚎叫。她停住了哭,扭过头仰起脸去看。在晃动的火光下看清了这是个只有十几岁的男孩子,跟小娟一样的年纪,应该也是个高中生。他的脸上都是汗水和泪水,在火光下能看清他满眼的惊恐和无助。他一声声地哭喊着妈妈,那份凄惨真的让人心碎。

  秀婷猛地一把抓住男孩子的衣领,忍着无法呼吸的难受劲儿,贴着男孩子耳朵说:“别哭,别哭,你要想法——逃——逃出去。”

  “咋逃哇——”男孩子听见了,哭着应道。

  “你,你踩我身上——从人顶上爬出去——”秀婷使着全身力气说着话。呼吸更加困难了。

  “啊?姨——”男孩子不哭了。这个主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好佩服这个聪明的阿姨。

  “快点,快点——”秀婷着急地催促着吓傻了的男孩子。却不想那男孩子一旦反应过来,就比她想象的要伶俐得多,他立刻伸手抓住身边人的肩膀,把一只脚踩在秀婷弯曲的腿上,只是他的腿抖得像筛糠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劲。秀婷真的急眼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又屏住呼吸使劲托举起男孩子。终于在两个人共同的用力下,男孩子翻到人顶上面去了。到底是年轻人啊,真正的身轻似燕。就见他在起伏窜动的人头上面很快地爬过去了。秀婷突然轻松了下来,心里感到极其欣慰,好像能逃出去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伟平啊,我是多么爱你啊。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死不足惜,只是我欠你的情,没法还了。这辈子能遇上你,是我最大的福分。但愿还有来生,让我再遇见你,让我们还做夫妻。我一定要做个天下最好、最贤德的女人,真心实意地爱你、疼你……”

  秀婷在失去所有的意识之前,竟然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幸福感。她真的不再害怕,更没有悲伤,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就像即将要回到久别的家一样的幸福……

  夺命的火焰迅速张开了死亡的大网,炼狱的大火毫不留情地扑向了拥挤在一起的人们。令人窒息的浓烟比火焰来的更快。很快,整个舞厅就完全被大火覆盖了,火焰把被堵死的窗户都烧穿了。也就在一瞬间,舞厅里所有的叫喊声音都停止了,没有了。夜猛地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劈啪作响的火焰的声音瘆人地轰鸣着,还有正盛的火,把这一片地方照得如同白昼,使得整个城市的所有地方都能看得见这里的惺红色的光焰。冷丁在睡梦中惊醒的人还会以为是天亮了呢,只是这并不是东边太阳该出来的地方啊。

  逃出来的人们都对着那疯狂的火焰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谁都知道,里面的人没救了。不管那些遇难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亲人,都会令人心如刀绞的。从人顶上爬出来的男孩子是最后一个逃出来的人,他的手和脸已经被烧伤了,脚上的皮鞋都有融化的痕迹,烧焦的头发如同黑泥一样贴在脑袋上。他跑到外面的空地上,回头一看时,立刻被那触目惊心的场景震住了,他张着大嘴发不出声音地哭,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大叫一声:“姨啊——”他好后悔没有问一声那个救自己一命的阿姨姓甚名谁,可在那种情况下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啊。“姨啊——姨啊——”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消防车来的时候,舞厅窗户上的火苗窜出老高,耀武扬威地向着人们摇晃着。舞厅那人字形房顶也“轰”地一声坍塌了下来。烟尘,火灰四处飞溅,呛得人上不来气。房梁下坠引起剧烈的碰撞轰响声,震得人胆寒。三台消防车都直接冲到舞厅门前,由于舞厅周围都是房子,消防车过不去,只能聚集在这一个地方灭火。使得这块狭窄的地方原来停在这里的车辆被顶得七扭八歪。所有水管子都打开了,那水流像洪水般冲向着火点。其实,舞厅里能燃烧的东西都已经烧完了,这样迟来的救援已经没有意义了。一个小时后大火被扑灭了。

  火场一片狼藉,由于天黑,暂时没有清理现场。天亮了,才有专业的消防人员进去查看。由于舞厅门口的地方进不去,他们就从旁侧倒塌的豁口地方进入现场。就见那满地的黑水已经冻成了冰,踏上去吱嘎嘎地响。废墟上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四周烧黑了的砖石墙参差不齐地耸立着。断掉的房梁横七竖八地躺在黑灰里,有几处地方还在冒着烟。消防员们见过的火灾现场不计其数,对于这些过火后的惨状早有心理准备,根本就见怪不惊。可是,当他们进入火灾后的舞厅时,他们都惊恐得无法呼吸了。

  太惨了,尸横遍野呀。一千多立方米的范围内,整个是一座焚尸炉。那一个个横七竖八倒在砖头瓦块,木头黑灰中的尸体几乎分辨不出人形来了。更惨不忍睹的是那些拥挤在门口的人群。所有人都伸出胳膊向着上方,更朝着同一个方向,就是那扇狭窄的小门!仅仅门口地方就抬出了一百多具尸体。

  知道有多少条生命失去了吗?整整二百一十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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