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瑞去宾州赴任得到了副都统大人尤为特别的重视,他派出了身边的贴身卫士和衙府里的亲兵一路护送,但书瑞且不以为然,他不想让宾州百姓看到一个显示自己高贵的官老爷的形象,也相信何伯的一身武功,一定能保证他们一家的安全,所以提出便服随军同行。果然,虽一路昼行夜宿,却也无惊无险,顺利到达宾州。

  宾州厅正堂大厅有一道后门直通后院,那里有几间房舍就做为书瑞的家,整个衙府有三班衙役日夜不停护卫,所以何伯就显得轻松得多了,张氏却觉得尤为寂寞和孤独,她想儿子,悔不该信了何伯的话,放走了京生,现在还不知在哪里。

  何伯倒是挺自信,至少他已经到了当年“直隶山神二爷”曾经出没的宾州地界了。何况京生又按他的安排已经和棒捶侠在一起。不过,何伯还没想好,现在是不是就把早就酝酿的计划说给书瑞?

  书瑞呢,新到宾州顾不上想别的事情,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好了,他会得到黎明百姓的认可和爱戴,否则,书瑞觉得,有负朝廷的重任。好在,厅里积压的文书案件不多,而且也不是机密火急,他就想到微服外出做一番暗访,他还不想让衙役跟班,但也觉得人生地不熟,身边当有一个贴身,能在他身边又信得过的,自然是何伯莫属。

  宾州的百姓早就听说皇上钦点了知州大人即来赴任,也想见一下知州大人尊容,可是左等右等到看见了都统衙门的官兵耀武扬威开来宾州,也分不出哪个是知州大人。倒是宾州厅府衙开始戒备森严了许多,甚至到了衙府门前百姓不许通过的程度。然而,第二天,那些站岗的军士居然都撤了,只在门口有两个哨位还有人站岗。

  寒冷的冬天不论白天黑夜整天总是雪粒飘飘,有风天还会发出沙沙飘落的声音。一大早,街上行人寥寥,此时从衙府的后门出来两个人,正是书瑞和何伯,两人的打扮是一个商人和随从,因为寒冷,商人头戴高贵的貉壳帽子,脖子上是一条整个狐狸皮围巾;何伯也不俗气,头上狐皮帽子,长衫外面是水獭领的坎肩,俩个人的脚上是毡靴,走在刚下过雪的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咔声响。

  太阳升起来了,早起的人们扫自家门前的雪,街面上商铺闸板打开了 ,伙计们扫去匾额上和地上的积雪,有几家炊烟飘过房顶,门口的幌子可看出是一早卖食品小吃的作坊……

  何伯走在书瑞的前头,不时还向书瑞说点什么,书瑞点头表示赞同。也许,宾州城的百姓见多识广,走在街上的书瑞和何伯,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书瑞也觉得这样更好,他悄悄的和何伯说:但愿宾州长此太平无事……

  也就在这时何伯拉住了书瑞 ,他们前面出现了一座宽敞的临街大屋,门口悬挂着一个粗粗笔写的楷书“宾州茶苑”四个字,一个小伙计抱出来一个大大的广告牌子,上面图文并茂,写着今日新书:特聘阿拉楚喀说书艺人说唱关东山往事——《七人八大背》。

  何伯一下定在哪里,他看这广告牌子拉住书瑞,书瑞也看到了“七人八大背”几个字,他一下想起了当年在北京妻子和何伯多次讲过的妻子的爷爷东山里采参,发生的往事。

  书瑞看了何伯一眼,理解何伯的心情,拉起何伯:走!进去。

  书瑞和何伯推门进了茶苑屋内。

  显然茶苑还没到开书的时间,但屋里的桌凳已摆好,每个桌子上有一个提梁瓷茶壶和茶杯,一个小伙计看见书瑞和何伯进来,赶忙上前:二位客官,您来的早,请前边坐。

  他俩在前边坐好,小伙计忙给倒茶。一会儿,人们开始陆续进来,那些常来听书的大概都认识,互相打招呼,嘘寒问暖,一下屋里热闹起来。书瑞何伯没有引起人们注意,这时屋里出来一个穿长袍马褂的头戴毡帽的人,和大家一见面就作揖致谢:

  感谢各位光临,感谢大家捧场——咦?今天怎没到?……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个打扮入时,穿戴规整,戴个眼镜,手提文明棍的老人:来了,来了,没影响开书吧?

  掌柜的忙过去,扶住那个老了:没有,没有,您是个老山参,听说今天说的故事是您的父亲的经历……

  那个老人忙摆手: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常听老人讲东山里的往事罢了。

  掌柜把它他安排坐下,倒上一杯水:您坐,马上开书。

  何伯回一下头,想看看这个日安堂的齐掌柜,刚好有一个人有凑过去:

  又进了一批上等吉林乌拉山货?还是你爹又和东山里的棒槌王交了好运,采到了山参?

  齐掌柜:别提了,您听说天照应胡子队头吗?

  那人:听说过,据说他和别的胡子不一样,专门杀富济贫……

  齐掌柜:我的山货就叫天照应劫了!

  那人:那您是为富不仁了吧……

  齐掌柜有些紧张:你,你?

  那人: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听这“七人八大背”往事吗?我想听听和你说的你父亲的经过一样不?

  齐掌柜向台上望了一下,显然不愿提及:开书了,开书了……

  那人:关东山的人参是好,你爹在关东采那么些年参有多少用在给宾州人治病上了?都运回日本了吧?……

  齐掌柜气得满脸通红:你……听不听书!

  这时屋里出来一个干巴老头,带个圆圆的金边眼镜,手摇一把大扇子,另只手端个茶壶,慢条斯理一步一点头走向台上的长条桌子,坐下来,他从眼镜的上边仔细的打量满屋的听众,最后居然把眼睛停在书瑞和何伯身上,然后抱拳:

  二位客官驾到,本人有怠慢不周之处,多请指教,指教。

  屋里的听书人一下注意到书瑞和和何伯二人,因为他们的打扮却与众不同!那个齐掌柜特意用文明棍支起身子,仔细的看看书瑞和何伯。

  这时何伯站起身来转身向大家抱拳:本人和我家掌柜的听说此处有上等山参有售,还想请大家推荐,昨夜刚到,我家掌柜酷爱听书讲古,不会影响大家雅兴。

  那个茶苑的掌柜的急忙过来给书瑞和何伯倒茶:欢迎,欢迎。

  书瑞欠一下身:十分感谢,开书吧。

  说书的老头放下茶壶,又望了一下听众,然后拿起桌上的梨木震板,啪的一下,再清清嗓子:有道是:往事悠悠,千古传奇,老朽不才,说一段宾州往事——《七人八大背》:

  话说道光爷以前,宾州东大山里一直到蚂蜒河一带,古树参天,荒草没人,是我朝开基立业发祥之地的一部分,也是大金国都城上京会宁府京畿之地,几百年来一直是我朝皇家封禁宝地,为什么说呢?

  干巴老头突然停下来,拿起扇子:为什么说呢?你们知道吗?

  刚才和齐掌柜对话那人:山中有宝……

  齐掌柜:貂皮鹿茸乌拉草……

  又一个人看了一下齐掌柜:你怎不说人参呢?

  先说话的那人:人参让齐掌柜他爹挖没了!

  齐掌柜用文明棍笃笃敲地:东山里人参有的是……当年七人背了八趟!

  干巴老头又啪的一下拍了梨木震版,他喝了口水:对了,这就是七人八大背!

  接着,他就连说带唱的把道光年间的发生在宾州东山里的七人八大背的故事讲了一遍,屋里的人们听得如醉如痴,特别是何伯似乎觉得又回了那个采参岁月……


  回到宾州厅府衙家里,张氏已备好晚餐,但书瑞和何伯似乎没有多大胃口,张氏奇怪,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他偷偷地问何伯,何伯告诉他在城里他们听到了茶苑里有人已把七人八大背的故事编成书。张氏又问说到结果了吗?何伯摇头但他说,这里有个日本人开个药店,掌柜他爹在东山里采过参……

  晚饭后,大厅有差来报,说阿拉楚喀飞马送来快递文书,书瑞急忙赶到前厅,堂役一一把大厅灯火点亮,书瑞打开封袋,里边是两件机密封件,他打开一件,那上面写的是副都统请求推荐的抚民同知,已得到吏部任命:来人居然是项山!他打开第二件,一看原来是吏部和户部专为书瑞下的令书,上面写的是:着令老佛爷和圣上旨意,宾州厅书瑞:鉴于北方外夷多次觊觎我大清圣土,令你速在所辖域内拟建行政署衙,并绘制地理、人居、地亩等详图报京……

  与此同时,在后房,何伯也在和张氏谈七人八大背,毕竟那是张氏刻骨难忘的家事,她的爷爷就是七人八大背的参与者,她的父亲也在爷爷采参的东山里下落不明。作为幸存者,何伯决心到东山里寻找生死弟兄,随着书瑞授任宾州厅知事的实现,他觉得希望越来越近,更何况还有贝海东已在关东山的秘密活动,加上沈霞母女也到了阿拉楚喀。

  何伯告诉张氏,日安堂掌柜的父亲曾在东山里采参,这人还在,按照齐掌柜的年龄推算,他的父亲正是和何伯差不多,或许此人会知道一些当年往事,所以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张氏且摇头不同意,怕何伯年纪大一时有什么闪失——原来,何伯计划夜探日安堂。

  河伯很自信,一是自己有一身武功,而是当年还学会了一些出奇制胜的秘诀,肯定不会失误,张氏只好在提心吊胆中同意了。

  现在是冬天,漫长的夜晚更显的宾州城格外安静,唯有传来动静的是衙府里的更官,他必须按时按点的报更,每到子时巡逻的更夫还要在街上敲着更锣喊出:平—安—无—事—吆,已显街市太平。

  日安堂在宾州城正大街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大大的牌匾在夜晚的路灯下还能看出上面写的是:救死扶伤,昼夜门诊,名医坐堂,童叟无欺。

  门诊屋里灯火通亮,在街上都会看得清楚。通过门诊后院,是几间大草房,也许就是齐掌柜的寢房了,只是现在还没有熄灯,在窗帘的遮隐下影影绰绰,就连说话声也无法听清楚。

  也就在这时,后院的雪地上出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墙外就着一颗不知是什么树,轻轻的一跃翻进大墙,他站着看了一会,又攀上房头的气窗,里面一片漆黑,那人小心翼翼伏在棚顶,慢慢移动一直到听见屋里说话声,屋里正是齐掌柜在和一个人对话:

  齐掌柜:你的伤好了吗?

  那人:好多了,只是头有点涨。

  又有一个声音沙哑的老人动静:榆关擂台是个错误……

  那人:河川会长也这么认为……

  沙哑老人:那还设什么擂台?

  那人:朝廷任命阿拉楚喀官员要经过榆关……

  齐掌柜:还有什么消息?

  那人:河川会长通过朝廷里的内线已通过吏部任命项山为宾州厅抚民同知,几天内就到任了。

  那个沙哑声的老人:这是个好消息。

  齐掌柜:父亲,我们下一步……

  那个沙哑声的老人:合川尽坏事,应该想办法和九井联系,先把关东可利用的马贼争取过来,特别是阿拉楚喀一带的,黑龙总会已答应和满洲拓殖株式会社合作,必须把这里的地形地貌图纸搞出来。

  那人:项山来了会帮我们的。

  齐掌柜:和你对垒的俩女一男……

  那人:现在不知在哪里。

  声音沙哑的老人:现在严冬,你先养伤,我们要观察一下书瑞到宾州先想干些什么。

  齐掌柜:好。我到门诊看看有没有患者。

  屋里熄灯了。

  第二天早上,书瑞整装已毕准备上前堂处理公务,他看见何伯从自己的屋里出来,故意放慢了脚步,何伯走近,叫了一声:大人……

  书瑞看了何伯一眼: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何伯一愣:大人……

  书瑞:你的行动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想过了吗?

  何伯又叫了一声:大人……

  书瑞: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何伯此时清楚,书瑞已经知道他昨天晚上的行动,走上近前:项山已任宾州抚民同知……

  书瑞:吏部文书已到了。

  何伯:榆关那个设擂的人现在在日安堂。

  书瑞:看到人了吗?

  何伯摇摇头:没有,但他们提到了地图……

  书瑞:地图?在咱们手里的地图?

  何伯:说有一个叫何川的在和黑龙会合作,提出把阿拉楚喀的地形地貌图搞出来,……

  书瑞:合川?

  何伯:是的,这个人……

  书瑞:合川是日本国驻大清国使馆公使衔参赞,看来他是黑龙会的主要成员了……原来他是主谋!

  何伯:大人 ……

  书瑞想了想:好了,我知道了。我即为宾州厅朝廷命官就要捍卫大清国每一寸的土地,绝不会让夷人的阴谋得逞,看来,早就有日本人的觊觎阿拉楚喀的计划了。这和夫人的父亲失踪有联系?

  何伯:大人,你说对了。

  书瑞:以后你们的行动能帮我维护大清宝地我欢迎……

  何伯:谢谢大人。

  书瑞:好了,我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你的下一步……

  何伯:该去弄清那张地图和榆关设擂的那个人了。

  书瑞刚迈出门槛又停下转过身:现在?

  何伯:日安堂不是在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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