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偏方没治病,要人命。吃冰棍治拉肚,真不灵
天气炎热,大家都喜欢吃冷饮。现在论来,只是件稀松拉倒的平常事由,可是要是倒退50年,那在北大荒可是满撩人的话茬子。
记得是1971年夏天,天气炎热,尤其是三伏天,我们铲完地,咱就想整点凉的,爽快的。下晌时,拎桶井水,光膀子擦身子,那叫一个“爽”;整碗井拔凉水做驴饮,热脑瓜子被冷水激的感觉,就像咱连里小烘炉上,小铁匠候三把烧红的马掌扔进冷水蘸的,那种“嗖”的一声刺激感觉,哇凉哇凉地生疼生疼地,那更是家常便饭。可咱就是脑袋瓜子时不常地窜出点小资思想在冒泡作怪,总想提高点档次,整点冷饮。累了一整天,来自天南海北的兄弟挺着光板脊梁,把自己搁在炕头上,仰脸朝天,盯着天花板,咽着吐沫,做起精神会餐的美梦。
2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不是社会人,竟唠社会嗑
在炕头的这边,是上海“小开”范式,那沪上小伙的小分头多搞上点头油,就那么轻轻地一甩,就活生生地体登出那股生猛海鲜般的海派派头,展现出一副道地的独具风情的小资情调。在他那翘动莲花指上扬,口吐莲花般,江南水乡情调的吴侬细语中,绵绵地软软地爱聊点奶油冰激凌蛋卷,西式乳酪;在炕尾的这边,是天津“大耍”“玩闹”,飞着吐沫星子地撅着“卫嘴子”神侃:红果刨冰,橘子刨冰,嘎巴脆爽;最后是在炕中间,好几位是北京“哥们”,可着劲的甩着“京片子”的腮帮子,抡圆了煽乎:红小豆、绿小豆冰棍,外加奶油的冰棍。“冰棍败火,拉稀别找我。”
3仰脖朝天唠嗨磕,都说自己是大哥
侃山到最后,还得落实到现实,还得拎到炕上呗。那就是,从南方到北方,最后一块来到黑龙江。哈市到北安,无冬历夏都有东北地方所特有的冷饮,冰棍。东北冰棍整得大发了,“高大上”后,体型变大,体态变成长方形,改名叫“冰糕”了。这冰糕,咱老常见,不是吗,借用本山大叔的嗑:“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啥不在农村找”。黑龙江畔,“弱水三千,咱只捡一瓢饮”,守着五大连池副业连,还怕没冰糕吃嘛。但提起当年咱家门口那冰棍,可真就是“小孩见娘,说来话长”。
二连离团部近,就只有二里地的距离。俗话说,抬抬腿就到。可就是在这二里地的当中间,就是副业连,是绕不过去的界壁儿。那时去团部,咱小兵卒子一个,跟公事无缘,其实就是奔着团部商店去的,那才是我们心中的“王府井百货”。当时物资太匮乏了,店里副食品,除了烟酒,只有罐头。好在副业连也有两项自产自销的“拳头”产品:糖块,冰棍。因此,一般人去团部商店后,顺着脚就蹽到副业连瞧瞧。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趁着天热缘由,咱就先说这冰棍吧。
当年的副业连里的冰棍,现在看来,那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可当时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买冰棍时,凑不巧人多,还得排队呢。
那冰棍确实是纯天然,纯手工,纯原生态,无污染环境的产品。冰棍模筒子是用白铁皮卷成的,长约15公分。小头朝下,封口,口约5分钱币大小;大头朝上,开口,口约一元钱钢镚大小。棍吗,就是那种编筐用的,长约20公分的荆条细枝子,插在模筒的大头口上。冰棍是用铁模筒子灌井水冻成的。冰箱是用白铁皮包裹着的木箱改造的,里面装满冰窖存的三泡子的天然冰和冰棍筒子。只见副业连的老娘们拎着白铁皮水桶,里面装就是井拔凉水加白糖,整的像蜻蜓点水般,把“甘露”普洒到冰棍模筒子里,待上十多分钟光景,冰棍就自然冻成型了。
副业连的冰棍有两种,一种是白糖冰棍,一种是奶油冰棍。
白糖冰棍很透明的,对着太阳光一照,晶莹剔透,用《鉴宝》节目对翡翠评价的术语讲,玻璃种。当吃到嘴里的小块冰碴子,除了咯得牙床生疼外感觉,也只有一星半点甜丝丝的味觉。当白糖冰棍水化了,并不粘手,那肯定糖的成分很少了。当吃到嘴里的是大块冰碴子,嚼在嘴里的感觉,恨不得比冰还坚硬。当你一口啃下半大不小的碎冰碴子,发出咯嘣嘠嘣声音,动静很大,好似嚼着屋檐下的冰溜子。那硬邦邦地感觉,即使处于青春年少且好牙口的我们,也倍感吃力。
奶油冰棍与白糖冰棍有所不同,对着太阳光一照,并不太透明,有白色浑浊色,用《鉴宝》节目对白玉的评价术语讲,“有绵”。其实那个明摆着的原因,就是白糖水掺点稀奶粉水所致,要不然的话,怎么叫“奶油”的,何况还要比“白糖”贵两分呢。
70年代,供求失衡,什么都要票,想买点好东西都要走后门,冰棍理所当然地很受知青们的欢迎。除避暑纳凉外,还竟然有人赋予其特殊功效:医疗保健功能,此举乃大大出乎常人预料之外了。有人说我满嘴跑火车,狗带嚼子,胡勒;还说我放屁拉抽屉——能摺(遮)。您还甭不信,在咱二连里,我有证人和证言,还真昭地瞧见有真人秀了“冰棍治拉肚子”好戏。要知“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就听我娓娓道来吧。
4“长的带样是优势,活的牛B是本事”
二连论起吃冰棍,要数那有名的“一老一小”。老,指“老婆子”秦剑波;小,指“小蛋子”陈玉杰。
秦剑波与小蛋子是一对日常生活中相互关照,且感情上十分要好的发小儿。秦剑波如名所至,有《林海雪原》少剑波的风采。“老婆子”也名不符实,谐音而已,绝对不老气,反而显少气。此兄中等身材略高,肤面白净,笑眉喜眼迎合人,招人待见。小蛋子也名不虚传,浓缩的都是精华,此兄身材略矮,脸面黢黑,有一对圆睁的豹子眼。此人上眼皮略下垂,呈不等边的三角形状,其生气时,极好余波斜窥,惊鸿一瞥后,似看透世间一切邪恶。此人威而不怒,若将其身躯放大几倍,好似庙堂守门的“哼哈”二将;在他那短小精干的躯体里,总散发着一种“压不垮,打不烂”“钢筋铁骨”般的江湖豪爽英气。
麦收末了,秦剑波跑肚拉稀,多日未愈,脑袋瓜子下垂,像麦收罢后,待脱粒麦穗捆般,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靠在炕头墙边。原本白面书生般的脸庞消瘦了许多,脸色呈现出晾晒场上麦穗般焦黄的颜色,并不时沁出点点虚汗粒子,让人心焦。
5“妹妹你坐船头呀,哥哥在岸上走”
秦剑波哥哥病倒在炕上的消息,小蛋子得知后,急大发了。俗话说:皇上不急,急太监,谁让是发小呢。小蛋子满屯子阡陌市井里一顿乱转。想想二连就那么点的近二百垧的地,田间到地头,水房到马号,猪圈羊圈,再到家属房,有多大地界呀。不肖半天,小蛋子急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可世界乱转,最后,好不容易吭哧瘪肚地在老乡家踅摸了个偏方。这偏方可怪,既无中草药,又无针灸推拿按摩等传统手段。但操作起来简单,易行,快捷,价廉。
6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当小蛋子扬着黢黑的脸,踮着脚尖,刚好把嘴巴贴到秦剑波的耳朵眼上,神神秘秘地把偏方悄悄地告诉他:“吃冰棍治拉稀”。罢了,还生怕秦剑波不信,斩钉截铁又追加了一句,老乡说:“以毒攻毒”道理懂不?再不懂,那“原汤化原食”总该懂了吧,如同用大连池水垮炖大连池的鱼,好吃很呀。同是一个道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灵光得很呀。
秦剑波听罢,不知是被他所讲通俗易懂的道理说服,还是被他的热情和真诚所感动,还是被当鸭子赶上架子,蹦不下来了的缘故,茅塞那个顿开呀。此时此刻的小心情,就像松花江初春开江水,豁然开朗。这小蛋子不但是铁哥们,还是“肚子里撑船——内行呀”,二尺钩子挠痒痒——真有两下子。
“人言三分仙,”何况是发小的救人于水火的肺腑之言。再想想当年,就是在文革后期,偏方治大病,偏方保健的事还少么:什么鸡血疗法,红茶菌疗法风靡全国。还有那林副统帅的“立竿见影”道理。秦剑波一想到这里,由思想观念上不信到半信半疑,再到行动上的半推半就,到立马行动,也就片刻工夫。满把手里整了5根冰棍,眼一闭,狠狠心,一咬着后槽牙,囫囵吞枣地下了肚。本来吗,他这几天吃不下饭,再灌点冰碴子进肚去,前心贴着后脊梁直冒冷气,三伏天打冷战,抖机灵,肚子拧着弯往下坠。同宿舍里其他兄弟见此情形不妙,有人整点“痢特灵”,有人拿来“黄连素”。秦剑波两样药都整出几片,一仰脖都进肚了。一天下来,吹糠见米,还没待药用完,秦剑波就不拉稀了。事毕,他也未曾声张,生怕寒了小蛋子火热的心,但可落下话唠的后遗症了。听同在一条炕上的兄弟讲,他总是私下里自言自语念念叨叨一句话:“吃剩饭长大的——尽出馊主意”。
7沧海变桑田,风水轮流转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落在沙滩上。不料想没过几日,小蛋子拉肚子了。他走路划圈,也开始练“马步蹲裆”了,且“一家子害眼,数他厉害”,上吐下泻。前有车,后有辙。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年代,小蛋子豪气冲天,操刀上阵,当仁不让。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他不惜以身相许,照方抓药,一气整了25根冰棍,整个浪地全顺到了肚里。吃毕,再看此主的小惨样,真真地不忍睹啊,像是被人踹在命根子上,直捂着肚子,哈着小腰,那脑袋低着,快耷拉到裤裆了,一个劲儿地去厕所报到。原本黢黑的脸庞,一反常态地变浅了,竟透出的惨黄蜡黄的混合色;一副深秋末被霜打后老黄瓜种般蔫巴样;原本就小的眼,快眯成窄窄的一条缝了,眼看就要瞅不到人了。此时此景,就一个字,“惨”。
当夜,天降暴雨,要想去卫生队也没戏了。小蛋子躺在炕上,身躯佝偻着;双腿一会拧成麻花状,一会夹着胯巴裆,捂住丹田,手不松;满眼迷茫,昏昏然地竟迷瞪过去了。眼看撑不下去了,他眼前猝然一亮,忽见“神鸟”飞来了。其实那是发小来了,当代的乌鸦毅然决然地开始“反哺”了。秦剑波从裤兜搜罗出剩下的那几片药,数都没数,连枝带蔓地一掫“老黄瓜种”(小宝子的脑袋瓜子),一仰脖,一抬手,一股脑地全灌到小蛋子的嗓子眼里。这时,小蛋子还没顾得上喝水,只靠着吐沫干咽。他先控了控卡嘛卡嘛嗓子后,翻着上面单眼眼皮,露出满天真乱转圈儿的白眼仁儿,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那叫一个悠远绵长,还有回声,连连问道:“下次,下次还有药吗?”
次日破晓,大雨骤停,夏日的朝霞透过窗棂,把金黄的阳光洒在炕席上。只见炕席上,食堂炊事员刚把一盆手擀面,那是盆冒着葱花味儿,热气飘香的手擀面就撂在大家眼前。那些同宿舍的兄弟,头挨头,肩并肩的一条战壕的战友,确切说是一条炕上的炕友,同吃同住,不分彼此。此时,个个都像满圈拱槽嗷嗷待哺的猪娃子,呲着大门牙,咧着血盆嘴,都急眼了。有好事者用筷子敲盆边吵响,像擂人心火的战鼓,动静不小。
正当“贼上房,火上墙,小孩趴井沿——”的紧急时刻,小蛋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后脊梁背砸得炕席“啪啪”响,惊倒一炕人。只见他扒开众人,一挑圆睁的豹子眼,义正辞还严地大喊一声:“秦剑波,吃面条喽。”
须臾,夏日的朝霞被晨风吹散,太阳露脸了,一盆手擀面也豁然见底朝天了,就连小蛋子这个本主,也只捞了半大碗面。秦剑波前腿刚进门,后腿未撂下,有好事者又用筷子敲盆边,大声道:“早饭是昨晚的大楂粥加水回锅的稀饭,咱屋打一盆。”只见众口铄金,回好事者给他一句大哄,震得窗棂框子吱吱乱颤,异口同声道:“你是吃剩饭长大的——尽出馊主意”。看此时此刻,秦剑波只得低眉臊着眼,撇嘴暗自陪着笑脸,低头不语;小蛋子立马瞠目结舌,不知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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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知《荀子》:第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第二句未必全知道:“冰,水为之,而寒于冰。”无论是拉肚子的程度,还是吃冰棍的数量,小蛋子非于常人,可见中毒不浅。
北京前些日子,查出来妖医张悟本。面对众多求医问药的患者,只开一味药:绿豆。道理一个样,同样一个偏方,居然蒙骗了不少人。近来,更有甚者,据报载,王林,以“表演隔空取物”见长,自称“气功大师”,因与演艺界众明星合照,得意狂妄之极,还竟然整出给女明星上床“开光”的荒唐之举,让他在网络大出风头。
王林被社会媒体广泛关注并受到质疑,其大弟子邹勇就在当年7月28日《焦点访谈》揭开了“气功大师”王林的真面目。发稿时,王林已呜呼归天。
(作者:郝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