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课多了,上午四节,下午两节,还有一个实验要做,但上午两节课的空当里,班长发来一条短信,说下午的课和实验暂时取消,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聚合物的实验极为无趣,十几个人分在一组,围着一台设备转,大多数只能看看而已,只有少数活跃分子有机会操作一下,所谓的实验课充其量也仅是演示性实验而已,做的不如看的多。

  第四节可是最能代表讲师水平与学生状态的一节课,那些原本趴在桌子上睡了将近两节课的人,都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了眼,抬了头,只因为到了饭点。吃饭可是一件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老师也不敢误了学生的就餐时间。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坐着的人就蠢蠢欲动起来,原本只有讲师一人声音的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若是讲师的定力不够,多半是要提前下课的,然而这位讲化工原理的老头却十分淡定,眼见很多人摘下眼镜收好了书,他老人家面不改色,继续讲解离心泵的原理,直等到响了铃声这才下课,下面已是怨声一片,不时夹杂着咒骂的粗话,好歹等他下了课,少宇夹杂在往下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挤出了楼道口,四周张望一下,自己的一帮同学已经淹没在人群中,溶入了抢饭的大潮,他不愿去掺和这种热闹,自己拿着书向宿舍走去,半路上班长又发来短信,下午的实验照做,真是让人纠结。少宇在心里想,那老师定是猪八戒转世,这么一个小实验都定不下来,反反复复,说他吃白饭怕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冤枉。

  他本来打算去图书馆借书的,看来计划又得推迟了。

  这一次给他们带实验课的老师确实可恶至极,一上来什么也不讲,进去就让动手做,可怜这伙人之前都没见过设备,连叫啥都搞不清楚,那家伙还不时地在人群后面盯着看,发现有谁做得不太好,就扣分,有的还让留下来跟着下一个班的一起重做。哪有这样的老师,简直变态嘛!做实验本身就是一个探索的过程,若是什么都做得准确无误,还来做它干什么,都看教学视频就得了。少宇很厌烦这类人,好在老师没有抓到他,但是别的人就没有全部这样幸运了,大概抓了十几个来重做的,等他最后让那家伙在预习报告上签字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那家伙名叫“章济世”,他暗道,“果然济世者,必此章也。”

  炎少宇等待一次去图书馆的机会,真是不容易,工大的图书馆建在餐厅的下面,占用了整个一层楼,里面藏书丰富,虽然都是N多年前的老版本,都极具收藏价值的,挤挤挨挨排布的书架,没有多余的空间让学生坐下来读书,如果不能忍受长时间站立阅读的痛苦,就只能把书借出来带回宿舍去自己看了。即使这样,每个人还是最多只能借四本,期限两个月,再说它的开放时间,图书馆早晨八点半开门,下午四点半关闭,周四下午还不开放,据说是周四下午全校教职工都要开什么会,学生看书当然比不得老师开会重要,这样算下来,图书馆一周开放的时间尚不及苏晨旷课的时间长。虽说晚上开放阅览室,但是那三餐三楼的地段,再加上里面除去过时的几份报纸和一些散乱的老旧杂志,实在不能提起人多大的胃口。

  因着这许多的原因,炎少宇从周一等到周五,这才有了一次如愿的机会。然而他急匆匆地跑进去,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溜烟逃也似的跑回宿舍,其他几个人尚未出门,实际上是尚未起床,炎少宇猛的推门而入,门撞到了里面靠近桌子的方凳上,响声惊醒了白日梦中的另几个人,宇桐揉揉眼睛,见炎少宇脸色煞白,十分难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问道:“少宇,怎么了?”

  炎少宇抬头看看问话的宇桐,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眼神稍显镇定,他转身把门紧紧的关严了,背靠着门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其他几个人也不解地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炎少宇抬起右手,手中握着一张纸片,众人不解何意,只听他说道:“我那天丢的那张书签,在图书馆出现了”他说着把手中的纸片握得更紧了。

  “你看错了吧,没准是别的,找两张一样的书签还不容易”朱宁浩说。

  “不可能”,少宇情绪激动,“这上面有我写过的字,是我有一次无意间写上去的一个虫字,这绝对就是那一张。”

  “可它怎么飞回去了?”杨木问道。

  “对呀,所以这才我急着跑回来了。”

  “你是说……”蓝枫吞吞吐吐。

  “见鬼了”苏晨抢着说出来。

  其他几个人骂他不该说出来,虽然他们已经默认并统一了这一想法。

  “可是它没有理由来伤害我们呀!如果真是那种东西的话”苏晨又说道,“我们又没得罪它,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确实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嘛,顶多也就是少宇见了点怪事,或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也不行啊,如果这事是真的话,谁还能心平气和地正常生活”蓝枫反驳道。

  “那怎么办,你们说?”

  “报警。”

  “屁话,警察都是无神论者。”

  “向学校反映。”

  “学校都是马克思的儿子,他们倒是管事的,你跟他们说碰上鬼了?”

  “那怎么办?”

  谁也不说话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少宇才又开口:“我看老大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先不必这么担心,你们看,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我们不照样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恩,有理。”

  趁着炎少宇和宇桐去自习的空当,333宿舍其余四人召开了紧急会议,一致认为炎少宇是因为考研压力过大而产生了幻觉,就以“书签事件”为例,足以说明问题。然而说到压力,谁没有呢,别看这些人整天逃课、打游戏,可是四年的时间总归有限,如今走到大三下学期了,不考研的也得考虑一下找工作的问题。如今这行势,任谁不头疼呢,富二代有几个?到头来,他们还不是一样的去找一个不好不坏的工作,挣点不多不少的工资,和别人一道渐渐沦为房奴、卡奴、车奴、孩奴……只是饿不死罢了,别看他们整天疯玩,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脑子里那根铉也早就绷紧了,只是都不愿意主动去提它,不想去面对它而已。这既定的事实任谁都懂,因而不论考研的、就业的,还是那些所谓的创业者,虽则病症不同,实际上却也是同病相怜了。他们都是相互的可怜对方,闭上眼想想自己,只觉得更加凄惨,当初的豪情壮志早已荡然全无。

  时间没打招呼,一下子跳到了“五一”,这个学期好像有很多假期,清明节、五一、端午,中间还有一次学校开的运动会,同样三天假期,这五一节显得好像没什么新奇可言。然而它毕竟是个假期,是假期就会得到学生的热烈欢迎。333宿舍还剩下炎少宇和朱宁浩两个人,其余的都走了。蓝枫和宇桐陪媳妇去旅游,杨木和苏晨回家。往日热闹非凡的宿舍顿时清净了许多。

  五一节的第一天,朱宁浩睡到十一点,准备起床去吃午饭了,这时炎少宇推门而入,左手拿书,右手提着一瓶矿泉水。见朱宁浩刚要起床的样子,便说:“你也太懒了,这么好的天气,可惜了。”

  “我又不考研,这么拼命干嘛,你去自习了?”朱宁浩问道。

  “恩,早晨读了会英语,顺便抓了两条鱼。”

  “鱼?你在哪读英语啊?”

  “在南边河岸上,我读到十点多的时候,到下面水边去溜达一会儿,那里跟一条臭水沟似的,水面上花花绿绿漂了一层。就在靠近水边的地方,我发现一条小鱼,翻着身子往前游,我就找了个瓶子把它抓起来,随后又抓了一条,其实就跟捡是一样的,它根本不会逃了。估计是学校排的废水里化学药品太多了,特别是实验室里排出来的,看,自从在机电楼的洗手间里给它换了水,这会儿它们已经缓过来了。”

  听他说了这一大通,朱宁浩向他手中的矿泉水瓶看去,这才发现里面有一大一小两条鱼,大的长约三厘米,小的不到两厘米,炎少宇说是鲫鱼,随即把瓶子放到了洗刷间里的窗台上,这会儿朱宁浩也已起来,他去刷牙的时候,顺便看了那鱼一眼,那条大一点的鱼竟朝他眨了一眼,朱宁浩机灵打了个冷战,差一点把牙膏咽下去,他使劲揉了揉眼,那鱼却分明长着一双正常的鱼眼,哪里能眨呢?他用手在腿上狠劲掐了一下,并非幻觉,不是在做梦,那么一定是刚才出现了瞬间的错觉。那两条鱼显然已恢复了体力,在瓶子里快速地游动,鱼尾不住摆动,鱼头在瓶壁撞了一下,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朱宁浩和炎少宇同时把目光转向来人,是住在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学萧润南,看样子是来闲聊的,毕竟对有些人来说,三天时间不是这么容易就打发的,虽然他不是一个闲人。

  朱宁浩还在刷牙,不方便立即就出来,炎少宇等萧润南坐稳了,劈头便问:“老萧,怎么得了闲空,你不是在商业街做兼职吗?”

  “我也不想闲着,可那老板神经兮兮,这种时期,按常理来说正是客人多、生意好的旺季,他却放了我们一天假。”

  “这倒不是个好消息,你在哪个店里?”

  “一个川菜馆。”

  “川菜馆?”

  “对,叫老川西,知道吧?”

  “恩,上次蓝老大媳妇过生日,就是在那里”里面的朱宁浩洗刷完毕,显然听到了外面的谈论,没等擦净脸上的水,便出来问道:“那天怎么没见你啊?”

  “我不是每天都去的,只是抽空闲时间,做兼职嘛,再说了,那店的生意也一般,并不太火,往常吃饭的人就少,好不容易赶上五一,我猜聚餐请客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他却放了一天假,说我今天不用去,那里活不多,这不扯淡吗?”

  “照这样看,那家伙是有点不太正常啊!”炎少宇附和了一句。

  “可不是,”他似乎来了兴致,“这老板确实有点不一样,不知道你们上次有没有注意到,店里有个翻页的日历本,挂在墙上,一进门就能看到,可它一直就停留在阴历七月七日那天,老板也不让别人动,搞得神神秘秘,好像有什么特殊意义似的,不过这人也挺可怜的,他们夫妻俩并不是当地人,是外省来的。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在咱们学校上过学,后来跳楼了,据说是因为考研失利,心情不好,加上各种压力吧,反正是死了,但据传说她的尸体后来不知去向。她父母,也就是我的老板,便从老家搬了过来,用他自己的话说 ,是过来守着女儿,当然,这只是传言,我也不相信,死尸能飞了?不过这老两口确实值得同情。”

  炎少宇想起上一次宇桐说过的那个因考研而跳楼的女生,原来确有其事,而且是这样一种情形。

  “说实话,这对老夫妻真是想女儿想疯了,你们如果注意到的话,应该知道,老板娘常年就只用一种香水,很便宜,但味道很特别,月季花香的,就因为她女儿喜欢这种味道,喜欢月季花,甚至于那店里有一道其他店都不做的菜,也是她女儿喜欢吃的,春芽鸡蛋饼,这些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去店里打工的人都知道,更要命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炎少宇和朱宁浩都对此感兴趣,竟异口同声地问道。

  “更要命的是,我们这位王老板还经常和别人念叨说,他女儿其实没死,等到七月七日,是阴历的七月七,就会回来的,你们说任谁听了不起鸡皮疙瘩。”

  “虽然考研是件有压力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就自杀吧?”炎少宇又补了一句。

  “当然她不全是为了这个,还有一层原因,或许那也是最终导致她自杀的原因吧。”

  “是什么?”

  “听说,她有个男朋友,姓阎,是本地人,两个人感情很好,经历了四年大学时光,本来两个人报考的是同一所院校,结果她男朋友考上了,而她落榜了。”

  她本打算再复习一年,两人约好的,可是没过半年,他却有了新欢,要和她分手,她当然不情愿,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于是自然陷入了苦恼与挣扎之中,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那男的又回来追她,估计是被人甩了,她突然就觉得生活没了意思,竟然提出两人一起跳楼,那男的也怪,竟答应了。

  “结果呢?”

  “结果,她跳楼自杀死了,那男的却没有。”

  “那他不是要受很多白眼了。”

  “其实他后来就从这座城市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听说连他父母也失去了他的联系。”

  “听起来像一些低俗劣质的鬼故事嘛!”

  “确实,我也这么说,但它却是事实,你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不论你觉得它多么荒谬。”

  “这倒也是,就像我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房价已经超出了我在正常状况下的想象力。”

  “你怎么又扯到这扫兴的话题了?”

  “好吧,算我没说,刚才的话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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