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东抗日义勇军中汪凤洛的部队仅是其中一支。到了1932年冬天,由于治安肃政、并大屯等残酷统治,汪凤洛部队活动空间越来越小,退入深山老林。
严冬来了,粮食、服装成了大难题。当大雪封山后,汪凤洛派人去找张寿篯,但很长时没回音,却传来于大头要进山剿匪的情报。
汪凤洛不想硬拼下去,他要大家分头隐蔽,来年春天再集中,只带几个不愿离开的士兵,妻子女儿进山,但韩诚兄妹也不想走。这使汪彪洛很为难,怕这对兄妹有什么差错,对不住好朋友王丹汉。他暗中同妻子商量,就用送小女儿为名,让韩诚兄妹到唯敬天那里去。
韩诚和崔吉顺只好同意了,他俩按照汪凤洛告诉的路线带着小女孩在雪地里跋涉,为了不让他们脚印留给别人,他们走一段,还要用桦树枝把脚印扫平。终于,他们到了唯敬天山寨,见到传说中红斗蓬、骑白马、百步穿杨的压寨夫人。两人一见惊呆了,这个压寨夫人竟是李顺女!他两个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看到了朴尚姬妈妈的信,知道了金海已去了延寿县一个叫柞木台子的地方。
在山寨,两个年轻人同李顺女闹翻了,他两责备李顺女不该作了占山草寇山大王的妻子,而忘了自己丈夫闵大申,韩诚也不认刘辰阳这个伯伯,他恨爸爸错交了朋友,认错了人。李顺女很痛苦,又不好当他们面说清楚,她只有含着眼泪挽留这两个年轻人。韩诚、崔吉顺不买李顺女的帐,在他俩在得知仇人王子安在柞木台子又建了稻田社,这两个年轻人便不辞而别了。唯敬天在这两个年轻人心目中也成了个无仁无义的小人,他在痛苦之中也无法辩白自身。
汪凤洛派出给张寿篯送信的人原来一下山就被于大头的伪军捉住了,这个人很机灵,烧毁了那封信,围山的伪军没有抓到证据。但是,于大头有个逻辑,从山里出走的一定是抗日“匪”,要处死。于大头把这决定告诉了日本顾问,顾问却让放人。随后,派人跟踪,这个人把脚印留给了敌人,当他出现在汪彪洛面前时,汪彪洛连转移的时间都没有了。于是,经过一场血战,汪彪洛夫妻及十几个义勇军士兵都把鲜血洒在了茫茫白雪的山颠上了。
于大头消灭了汪凤洛,成了当时一大新闻,日本人又给于大头升官加职,鼓励他进军老爷山里,消灭唯敬天。于大头于是就马不停蹄包围了唯敬天山寨,唯敬天的柳子队同于大头的伪军展开了激战。尹洪光的游击队得到消息,经张寿篯的同意,金成润同尹洪光指挥游击队在于大头伪军背后发起猛攻。于大头首尾挨打,在他有些量力难支时,那个串山龙——这个被于大头收买的特务,带领几个人抓走了忠阳,来到于大头司令部,他把山上兵力部署、攻守措施、进退道路一并告诉了于大头,同时把忠阳身份也透露出来。于大头马上写信给阿什河守备队,共同设计了一个更大阴谋:依计让串山龙挟忠阳到松林镇,如此这般地作了安排。
于大头进山打唯敬天山寨,是场血战,唯敬天为了保护李顺女和小女孩杀了出来。抗日游击队也有伤亡,特别是金成润在这次战斗中胸部中了一枪,生命处于垂死之中。当张寿篯闻讯赶到时,金成润已昏迷不醒了。张寿篯很着急,他扮成一个大木商来到松林镇诊所,找到了老军医,说,他的苦力被剿匪官兵打仗了,请老医生出诊,可这位日本老军医没动,他指了指门口木牌,张寿篯一看,上面写的是:荒乱年月,概不出诊,年事已高,看病送来。
金成润是在夜里抬进诊所的,此时,他在昏迷之中,瘦削的脸上长满了连鬓络腮胡须,已不见昔日风采,加上是夜间,这位老军医怎么也不会想到是闵大申出现在面前。但他医疗知识告诉他,此人绝非是伐木苦力,那个大老板也不是大木商!这其中不可言明之处也许就是串山龙所说的人物。所以,他一是施展了他的治疗功夫,使受伤人得到应有治疗;二是派出门文春速去阿什河,以购物为名,按计划行事。
张寿篯不能久呆,他和尹洪光走了。
唯敬天很感激抗日军,没有游击队,他们也许和汪凤洛一样被消灭在山上。他恨串山龙,这个人居然因为没抢到女人而怀恨在心;他谎报军情,差点没成为日本侵略中国的口实,他竟投降于大头,出卖山寨。李顺女发誓,她要用串山龙人头奠慰牺牲在日伪军枪口下的弟兄,她想起了忠阳,这个日本士兵寺川内靠在大学学来知识在海边开个诊所,生意还挺好。但当地的汉族巫医同他过不去,认为寺川内夺了他的饭碗,三天两头指使一些人找他麻烦。当地朝鲜群众都不敢惹这个坏蛋,怕他到县城找他哥哥——一个惹事生非的伪警察局股长。可是,寺川内受不了这个家伙的欺侮,终于有一天把这个巫医打个半死!他离开了诊所,跑到很远很远东老岭山里当了个伐木工人。后来,因为敬重唯敬天的为人,来投奔他,以后又成了唯敬天翻译——忠阳。可是,这个年轻人被串山龙抓走了。
唯敬天听说金成润受了伤,就和李顺女找到张寿篯,说要到松林镇看望金成润。开始,张寿篯不同意。不久,因为金成润伤势严重,中共满洲省委决定把金成润转到哈尔滨治疗。就答应了唯敬天和李顺女在金成润临走前见上一面。
唯敬天和李顺女很高兴,因为,他们早就听说金成润大名,这次又为他们负了伤,当面表示一下感谢也是线上人的礼节,所以,他们还偷偷准备了礼品。
张寿篯不知道唯敬天、李顺女之间的奥秘,还一直把他们当作一对夫妻,当他看见李顺女领着小女孩,还风趣地说:“有个小女孩在身边,你们夫妻就什么都不缺了。”说得唯敬天不好意思地笑了。李顺女心里很难受,她为没有留住韩诚、崔吉顺而内疚,满腔的话又无法说清。
经过治疗,金成润慢慢度过了危险期,当他醒来,朦朦胧胧地发现:这个老大夫怎么会是黄海小岛上和他一起去上海的日本老军医?但他没有力气说话,只觉得天下事情竟是有这般奇巧。
张寿篯来了,他带来了唯敬天、李顺女,并且告诉金成润,省委已决定送他去哈尔滨治疗。张寿篯向老大夫致谢,可是他发现,这个日本老军医显得很不自然,躲躲闪闪不置可否,在他得门外有人要见金成润,他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张寿篯走进金成润病房,拉住他伸出来的手,说:“金成润同志,山上朋友来看你了。”
金成润点点头,他笑了一下。唯敬天进来了,他按江湖人礼节双手抱拳。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单腿跪下,抓住金成润的右手握住,左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三下,并挨着金成润的脸,声音低沉地说:“本人唯敬天系落草之人,在我山寨危险之际,承蒙兄弟鼎力相救,并为我辈流血,今有幸拜会,实感荣幸!“金成润有些听不懂唯敬天文白相夹的中国山东话,他睁开眼睛含笑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抓住对方手摇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大哥。’’
唯敬天很满意,接着送上礼物:一支长白山山参;二是羽毛鲜艳的山鸡;三瓶分装在三个瓶中的熊胆;四块虎骨。而且每包都系有红绒线,外包红绫布,每个包上都有醒目的“康泰”二字,这几样礼品代表山大王崇高敬意,在绿林当中可为最高厚礼。上礼之后,唯敬天后退三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金成润由于失血过多,伤口疼痛,身体还很虚弱,但一双眼睛还烔烔有神,唯敬天在退出病房看最后一眼时,惊奇发现这一脸洛腮胡子的金成润一双眼睛怎么那么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他出门一刹那,又一次清楚听见一声“谢谢大哥”亲切声音。
原来,金成润已认出他是双城见过面唯敬天,而且金成润还以为唯敬天也认出他。他舒服地闭上眼睛,但他似乎又听见张寿篯的说话声,又一次睁开眼,啊,在他床前站着一个女人,红红斗蓬,乌黑的长发,正发呆地注视自己,她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张寿篯上前:“金成润同志,这是唯敬天的压寨夫人……”金成润看清了:这个女人是自己妻子李顺女!李顺女也从惊呆中醒过来,这个金成润是自己丈夫闵大申!
金成润听清了“压寨夫人”,看见了小女孩!他一下想到了,这么些年,听说妻子在东北,原来作了占山草寇的妻子,还有了孩子,他的伤口巨烈疼痛起来,胸中有一种压抑感,他口里好象说什么,李顺女听清了,她丢下小女孩,扑上去,抱住金成润,大声说:한강수----
张寿篯被这个场面闹得不知所措,他不懂李顺女说什么,金成润醒了,发现自己被李顺女抱着,挣扎着喊:“放开我——又昏了过去。
李顺女忙喊:”大夫——
张寿篯进来了,
唯敬天进来了,
大家都喊大夫。
这时,那个日本老大夫出现在门口:他已脱去白大褂,换上一身甲午海战时日本海军军服,手握手枪,站在那里:“都别动!我知道你们根本不是伐木工人。而是同大日本帝国作战的抗日军人,我作为天皇的忠诚将士,和你们是你死我活的两军对垒……”也就在这时,老军医身后传出忠阳的声音:“爸爸,你不能开枪!”
他身后是串山龙!这家伙一手拿枪,一手抓住绑着忠阳的绳子:“老先生,你开枪,站在你面前是抗日军,打死他们,还你儿子!”
空气一下凝固了。
唯敬天一下串到前面,怒视串山龙:“串山龙!你这个混蛋!’’
串山龙又推了一下忠阳,向老军医身后靠了靠:“老先生,开枪!打死他!”
唯敬天热血上涌,敞开衣襟:“串山龙!有种你站出来!向我开枪!’’
这时,几个人迅速抱起金成润,随着忠阳撕肝裂胆地大叫:“唯敬天——”老军医手中枪响了,唯敬天重大身躯倒下了。
忠阳拼命地喊:“爸爸,你杀人了!”
老军医握着冒着兰烟的手枪:“我,我……”他转向串山龙:“你,你还我儿子!”
串山龙仍抓住忠阳,嘿嘿冷笑:“你只打死个唯敬天!却放跑了金成润和抗日军!”
李顺女过来了,她要进屋。
唯敬天一身血渍,从地上站了起来,用他壮大身体堵住门口,用尽最后力气:“李顺女,去,送你丈夫,快!”
老军医愤怒已极,他向串山龙勾动扳机,串山龙顺势推过忠阳,这个寺川内就这样倒在自己父亲枪口下。串山龙见势不妙,丢下忠阳,向外跑去。老军医抱住儿子,捶胸顿足。
这时,门外有汽车声传来,屋子里老军医走向他的儿子。
老军医同门文春到松林镇开诊所除了躲避石井四郎,再就是为了找儿子,可是现在找到了儿子,却倒在自己枪口下。
于大头消灭了汪凤洛,军队曾在松林镇住过几天,于大头的部下无意中发现门文春,他们很高兴,并且告诉了于大头。于大头的伤兵都是经老大夫初步治疗后转到阿什河,就这样,于大头认识了老军医,并知道了他的身世。
串山龙叛变了唯敬天,和于大头密谋的计谋就是串山龙押忠阳找老军医,让老军医杀了金成润、张寿篯,还他儿子寺川内。老军医思儿心切,答应了串山龙条件。于是,老军医在给金成润治伤同时,派出门文春,通知了串山龙,他押着忠阳来到松林镇,演出了前面出现的惨剧。
唯敬天为朋友、为抗日、献出了性命!
日本老军医惊呆了,他抱住自己的儿子,久久没有撒手。忽然,他似乎发觉儿子心脏在微微地跳动,他惊喜万分,忙抓过听诊器,一听,大喊:“来人哪,救救我的儿子!”
外面,汽车停下了,门文春走进屋,不知发生什么事情,老军医忙喊:“快,帮我把儿子抬上车!”
门文春帮着把忠阳送上汽车,回身问:“病人呢?”
老军医:“病人跑了,他们是抗日军!”忠阳醒过来了,在车上坐起来:“爸爸,你知那个受伤的人是谁吗?”
老军医:“是谁?”
忠阳:“他是救我命的闵大申!”
老军医一下跳起来:“闵大申?”他瞪大了眼睛,“是他?”
忠阳:“你认识?”
老军医:“我们在黄海荒岛相识,是他告诉我,你在中国东北。“他们说的日语,门文春似乎听出了闵大申这个名字。
老军医含泪喊:“闵大申!“这次,门文春听清了,他抓住老军医,”“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老军医:“他是朝鲜抗日分子闵大申!”
门文春跳上汽车:“他们在哪儿?告诉我!”
老军医:“他们走了。”
门文春一踩油门,汽车跑了。
这时的老军医好象意识到什么,他整了整衣冠,向自己太阳穴举起了手枪。但,他看见自己老伴蹒跚地向他走来,他把枪放下了,老俩口面对中国大地双双跪在那里……。
汽车颠簸使忠阳又一次睁开眼,他用微弱地声音问:“你是谁?”
门文春:“我是朝鲜人,闵大申的儿子!”
忠阳:“我是寺川内,是你爸爸救下的日本兵。你快开车,前边有一个骑白马、披红斗蓬的女人,身后带一个小姑娘,那是你母亲!”
闵春吉加大油门,不一会儿,前边真出现一个骑白马的人,忠阳抬起头:“你快叫,那就是你妈妈!”
闵春吉追上骑马人,打开门,伸出头一看,真是自己妈妈李顺女!
“妈—妈—”闵春吉跳下车。李顺女听见有人喊妈妈,又见从汽车里钻出一个小伙子,仔细一看,竟是自己日想夜念的儿子闵春吉。
李顺女飞身下马,搂住自己的儿子,闵春吉让母亲上车,李顺女却推开闵春吉,从身后拉出小女孩:“不,你快上车,前边有几个人抬着你爸爸,连同这个小女孩,你把他送到哈尔滨去!”
闵春吉:“那么你呢?”
李顺女:“我去追串山龙,为你刘伯伯报仇!”
闵春吉:“那个刘伯伯?”
李顺女:“就是你韩江虎大伯让我们来找的刘辰阳!”
闵春吉:“刘伯伯怎么了?”
李顺女跳上马:“他就是唯敬天,刚才死在老军医枪口下。”
闵春吉:“他儿子在我汽车上,我杀了他!”
李顺女:“不要胡来,寺川内是你爸爸救下的日本兵,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儿子。这些年他一直在我身边,他会把我这些年经历告诉你的。你快走,救你爸爸要紧!”
闵春吉:“妈妈,这孩子?”
李顺女:“寺川内会告诉你的。”
说着举起马鞭,忽然,又停下来:“春吉,我会找你们的,记住,见了你爸爸,代我喊一声:서울산.한강수——”
李顺女双腿一夹,那马飞奔而去。
……
在三齿崖,与花妮坟前并排多了一座新坟,没有墓碑。人们只看到有三把飞刀扎着串山龙人头供在那里。
说也奇怪,在三尺崖,那些山花开得非常鲜艳,而且,那些花全是一个方向:朝着两个坟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