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生在朝鲜,祖国什么样,那是父母故事里描述的,现在真的到了祖国,那爱国之情一下迸发出来。他听说,日本还要侵略中国,他就满腔愤怒,他想,这美丽的河山,绝不能让日本人侵占,他已看到了日本人统治下的朝鲜人民的痛苦生活,这样情景,绝不能在中国出现。对祖国的热爱,在他身上化作了无穷的力量。背着吉顺越过千山万水也不觉得累。

吉顺发着高烧,她伏在韩诚背上,整天昏昏沉沉,走到那里,她不知道,她闭着眼睛,爸爸,妈妈就出现了,还有的爸爸妈妈 都浮现在眼前,她还看到春吉喜气洋洋,一身新衣服,要和她结婚……但她睁开眼,就什么也没有了,只听见韩诚哥坚实有力的脚步声和感到韩诚背上湿漉的热汗。

韩诚背着吉顺,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了一个有火车站的小村子。善良的乡亲们,衣衫褴褛的铁路工人们可怜这对兄妹,听他仍说去松林镇,谁也不知松林镇在那儿。好心的工人们去问站长,站长打开地图,终于在中东路通过的老岭山里找到了松林镇,可那里离火车站还有挺远路程!站长也是个好心人,他毅然决定让开货车的朋友把他们兄妹拉到珠河,余下的路,只好兄妹自己走了。

他俩在珠河下了火车,开始向山里走去。这天,他们走过一个大镇,路过一个学校门口时,韩诚看见几个孩子还在练功夫,他在一个大树下站下了,让吉顺靠在树上,把好心人送给的水壶递过去,又拿出一块干粮,让吉顺吃上一口,自己则出神地看着舞拳踢腿的十几个孩子。

“你们从那里来呀?”韩诚觉得有人和他说话,一回头,见一个有40多岁穿长衫的中年人站在面前。

“山东。”韩诚说。

“这个姑娘呢?”那人又问。

“她是我妹妹。”韩诚说,“我们逃荒到这里来找父母亲。”

“你父母在哪儿?”那人又问。

“不知道——听说在东老爷岭山里。”

“东老爷岭?”那人吓了一跳,“你知道东老爷岭还有多远吗?这走?你何时能走到啊?”

“总有一天能走到的。”韩诚说,“我们已从山东走到这里了。”

那人点点头:“是啊,有志气,可是,这姑娘怎么了?”

“她病了。”韩诚说。

那人伸手去摸摸姑娘额头……

韩诚一下抓住她的手:“不许你碰她!”

那人把手缩回来。

这时,从院里走出几个年轻人,那个人对他们说:“你们看看,这对兄妹为了找父母,硬是哥哥背着妹妹,要进东老爷岭。”

天快黑了,院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都走了。韩诚又扶起吉顺,准备再找一个农家借上一宿。

不想,那人又说话了:“你们兄妹到我家去吧,吃点东西,明天,我请个大夫给姑娘看看病。”

韩诚疑惑地望着他。

那几个人说话了:“这是我们的王校长!”

“你算遇见好人了!……”

韩诚感动了,他扶起吉顺走进王校长家。在这里,吉顺在王校长夫人精心护理下,病好了,韩诚也成了学校童子军的武术教官。他们兄妹在这个学校里度过了二、三个年头。

韩诚兄妹遇到这个好人的地方,是中东路通过的大镇,位于玛蜒河上游的亚布力。那个经常穿长衫的人叫王丹汉,是个小学校长。此人早年曾留学日本,因不爱为仕,在家乡以教书为业。

玛蜒河流域水源充足,土质肥沃。1910年以后来了大批朝鲜农民,他们当中不乏一些爱国志士,甚至连上海的金九先生的独立党人也派人到这里活动。朝鲜农民还办了学校,苦于师资困难,他们有求于王校长,王校长便把朝鲜学校的中文课接过来,所以,这里的朝鲜人对王校长也很敬重。

这正是20世纪20年代末期,在中国东北,张作霖已不满足东三省天地,他把势力又伸到关内,但还不放心东北,因为日本人已几次逼他就范,他都没买日本帝国主义的帐单。日本人恼羞成怒,终于在1928年6月28日向张作霖下了毒手——在皇姑屯把乘火车回沈阳的张作霖炸了个粉身碎骨!

“日本人要向东北动手了。”皇姑屯事件传到亚布力,王校长对全体老师说,这些老师当中就有韩诚。

1931年四月,在长春附近的万宝山,又传出震惊中外的流血事件,日本报纸,朝鲜内外,大势宣传,煽动朝鲜民族仇华情绪,在朝鲜国内发生了多处多起杀害华侨事件。韩诚表面很镇静,暗中还在担心留在汉城的母亲。在这个学校里,教师反映也不一样,有人认为:朝鲜人依仗日本人支持,仇华反华,中国应予回击;有人认为,朝鲜人民上了日本人,朝奸的当,将来会明白的。在亚布力,局势也紧张起来:山里有一支朝鲜人组成的独立军开了出来,部置在朝鲜居民村屯周围,还有人组织农民上街;当地政府也作了动员,附近农民、市民,学生也走上了街头,抗议朝鲜当局杀害华侨。王校长很冷静,他让全校老师说服学生,不要冲动,不要出现让日本人高兴的事情。

亚布力街面上乱哄哄的,朝鲜游行队伍用朝鲜语喊着口号,中国人也喊着口号,镇上的人都聚到小学校的操场上。

王校长出现在队伍中间,他身后站着学校老师,还有韩诚、校长妻子、吉顺姑娘。

王校长走上了讲台,他向人们招招手,人们都静了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们,”王校长向中国一方的人鞠了一躬,又转过身向朝鲜农民敬了个礼:“朝鲜民族弟兄们,我今天是真正站在中、朝两大民族之间,”王校长举起左右手,“我们中朝两大民族是兄弟,是在玛蜒河畔一块土地上种田的一家人哪!”中国人一边的群众鼓起掌来,朝鲜农民也受了感染,不住点头。他只好用手式说:“乡亲们!万宝山事件我是从报上看到的,那是有坏人挑拨,煽动!咱们中国人要想一想,朝鲜兄弟连国都没有了,他们背井离乡到中国来,我们应当帮他们一把,让他们种点地,他们也得养家糊口啊。”

这边中国人又鼓起掌来,有人带头喊:“王校长讲的对!”

可是朝鲜群众里却骚动起来,有个人在人群中串来串去,不时大喊大叫:“不听他的,我们要为朝鲜同胞报仇,他们是让中国人打死的!中国人不是好东西!”

朝鲜人群蛹动着,挤向王校长讲台,中国人群也在动,王校长的话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就在这时,一个姑娘跳上讲台,她向朝鲜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朝鲜语大声说:“父老乡亲们,我是经千辛万苦从朝鲜来的,走到这里,我病得不能动弹时,是王校长一家,全体老师,中国的叔叔,伯伯,大哥,大姐救了我。乡亲们,你们知道咱们美丽的三千里江山吗?那里的亲人们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践踏下在流血!在呻吟!我们朝鲜人民已经是亡国奴了!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比如,我的父母至今不知他们在那里?”

王校长惊呆了,校长夫人惊呆了,这些老师们才醒过来:韩诚这对兄妹,原来是朝鲜人!

朝鲜农民静下来,他们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个朝鲜姑娘,但是,那个人还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还在煽动:“不听她的,她是中国人买通的朝鲜人,我们不能上她的当!”可是,人们已不愿听他的话了,大家都想多看一眼从多灾多难的祖国逃出来的亲人。那个人也往前挤,他到了台前,叫道:“不听你胡说!不听你胡说!你……’’当他的目光和吉顺目光一对时,吉顺盯住这个人,大声喊:“朴七——”

朝鲜人民都愣住了,只听吉顺说:“你们当中这个人是个大坏蛋?他是咸北吉州警察局长,就是他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就是他抓走了我的妈妈和顺女大婶!他是个日本走狗!他的手沾满了善良的朝鲜人民的鲜血!”

那个人不敢正面和吉顺答话,他一边走一边掏枪,这一切都看在韩诚眼里,在枪响一刹韩诚跃上台,推开吉顺,韩诚却倒在台上。

这个人真是朴七!

朴七到东北,投靠的是满铁株式会社总裁后藤新平,后藤把朴七派到吉林,以松本太郎名字在朝鲜人民中间煽动仇视中国人民情绪。目的是挑起事端,为日本侵略者东北制造依据。朴七买通王子安,设计在一面坡诱杀了崔基善夫妇,是日本主子对他的考验。万宝山事件发生后,他又被派到亚布力。

崔吉顺认出朴七,丧心病狂地朴七开了一枪,却打伤了韩诚,人们顾着救护韩诚,朴七已经无影无踪了。

王校长和老师们把韩诚抬回家,找来镇上好大夫治伤,好在伤势不重,经过治疗,已经脱离了危险。吉顺便把她和韩诚真实身份告诉了王校长和老师们。王校长忽然想起了大约是两年前长春出版的日文报纸有一条消息,似乎与这个姑娘有关系,他翻找那张报纸,果然在头版明显位置上有一条——消息:日军驻一面坡守备队与韩人独立军展开激战,守备队击毙了决死团长崔基善之妻朴尚姬,击伤崔基善,另有持枪者逃遁……”王校长心情很沉重,这个姑娘历尽艰辛到中国找自己亲人,不想等她的是个这样结果!如今,相依为命的哥哥又被朝奸打伤。王校长决定把这个事实告诉这对年轻人,因为,这会使他们更冷静,更坚强,更成熟。

韩诚和吉顺听了王校长的话,已经欲哭无泪了,他们表现异常平静。王校长经过细心安排,打发可靠的人,把韩诚和吉顺兄妹送到阿什河,到那里找他的好朋友,当地的治安团长汪凤洛,一是为韩诚治伤,二是为防备朴七再去伤害吉顺姑娘。

韩诚、崔吉顺来到汪凤洛这里时,“九、一八”事变的消息刚刚传到阿什河。

亡国的义愤,使汪凤洛的民族精神得到升华,他变卖了在阿什河城所有的自家财产,组织了义勇军,举起了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大旗。

韩诚的伤很快好起来,汪凤洛想把他们兄妹送到别处去,但韩诚不同意,他和吉顺给这位阿什河保卫团长讲了朝鲜国土沦丧后,民族受到的残酷摧残及民族解放斗士不屈不饶的抗日斗争。

韩诚说:“现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又踏上中国土地,这国家耻,民族恨,自家仇已集中在一起,我们兄妹怎么能躲到安全地方去苟且偷生?’’

汪凤洛顿时对这对年轻人崇敬起来,但他还是不忍心让这对兄妹加入义勇军,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谁能保证不会出现流血牺牲?若有个三长两短,若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出现什么闪失,他将如何向好朋友王丹汉交待呢?

可是,韩诚和崔基顺参加义勇军的态度非常坚决,这使汪彪洛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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