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镇王子安的阜丰稻田社雇用的是朝鲜稻民。开种水田要修渠筑坝,要通过汉族农民的熟地,为此,中、朝两族产生矛盾,日本人又从中挑拨,双方发生械斗,造成流血事件。中国农民把状告到县里,反倒打输了官司,当局抓走了中国农民,罚了钱,才放了人。中国农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日本人支持王子安,还和朝鲜种水田农民在田间、坝上欢歌跳舞,大势庆贺。气愤的农民想到唯敬天,派人进山找到刘辰阳,他答应了乡亲们请求。并让串山龙到松林镇,让他把镇里驻军、民团驻地防务情况,串山龙下山一查,更叫他喜出望外:原来,李顺女、朴尚姬两个女人也在松林镇王子安稻田社干活,唯敬天决定下一次山,砸他王子安稻田社的巢,绑他一次外国人票,杀他几个日本鬼子,给松林镇同胞出口气,而且更重要是把两个朝鲜女人抢来。唯敬天特别交待,这次行动要听串山龙指挥,按事先侦察好的路线行事,不许乱来,除了日本人之外,对朝鲜农民不要伤害生命,但那两个女人一定要抢到手。
串山龙带领胡子队夜闯松林镇,烧毁了王子安的阜丰稻田社,杀了日本浪人。但是,只抢到一个李顺女!原来,王子安已得到消息,带着朴尚姬走了。
唯敬天这次下山攻打松林镇在当时被传得神乎其神:说山上的胡子个个飞檐走壁,手使闪光的大刀,削日本人脑袋象切个大罗卜。临走还给朝鲜农民留下一幅画,上面画汉族,朝鲜农民手握手,前面是绿油油水田和正在晒米的高粱地……
李顺女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抢她。她和朴尚姬在松林镇这一段生活虽然学了一些汉语,但对中国人生活习惯,为人处世还一无所知,更不懂婚嫁之类的事情。她坚信,韩江虎这位中国大哥,是堂堂正正的好人,韩江虎全力托咐的刘辰阳也一定是和韩江虎一样的中国人。她和朴尚姬说,松林镇是刘辰阳住过的地方,将来一定有机会见到这位中国大哥。可是,朴尚姬这些天有些不耐烦,还和稻田社经理王子安近乎起来,经追问才知道,她在王子安那里听到崔基善这个名字。是啊,作为恩爱夫妻,谁不想自己丈夫?但李顺女很慎重,她怕朴尚姬上当。
朴尚姬思夫心切,她去问王子安,王子安除了会日语,还会朝鲜话。他问朴尚姬,崔基善是谁,朴尚姬说是乡亲,王子安立刻明白了。他掏出一张长春出的日文报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道:“崔基善,朝鲜反日中坚分子。1919年三一运动失败后,逃到赤俄,参加俄共。不久前过江潜入满州,组建了高丽革命军决死团任团长,流窜在老爷岭东西,牡丹江、图们江等地朝鲜人居住区……”朴尚姬当即坐立不安,浑身冒汗。王子安不动声色,收起报纸说:“你不用急,我在长春有朋友,我可以给你打听到可靠消息——不过,也要小心,现在日本人、张大帅的人对抗日分子都恨之入骨,到处抓他们,你可不能落个同伙的嫌疑!”
不久,王子安从长春府回到松林镇,告诉朴尚姬,崔基善的决死团在俄国人修筑的中东路一带山里,距这不远,王子安要去哈尔滨,正好同路,朴尚姬决心去找丈夫,她要告知李顺女,王子安制止了她:“我知道你们是夫妻,找丈夫问别人干什么?她要知道自己丈夫消息,也会去找的。”
这一席话更坚定了朴尚姬找丈夫的决心。可是她那里知道,王子安的花言巧语包含着蛇蝎之念!这个王子安是个死心塌地的汉奸,他在松林镇已经挑起的中国汉族,朝鲜族纠纷,正是他的日本主子计划中的一部分(不久,又发生了万宝山事件)。在松林镇,阜丰稻田社已无利可图了。日本人又在延寿县柞木台子选好新址。在日本农业专家掌握的资料中,那亮珠河一带土质肥沃,非常适合水稻生长,他要到那里去。但他告诉朴尚姬去哈尔滨。朴尚姬信了王子安的鬼话,一步一步走进了王子安安排的陷阱里。而李顺女正被蒙在要娶为压寨夫人的计划之中。
在山寨,一连几天没人过问李顺女,但招待很好。终于有一天,进来了几个男人和女人,不容分说,就给李顺女穿上红衣服,头上蒙块红布,堵住嘴巴,在她脸上施上香粉,头油,吵吵闹闹地把她抬起来,不知送到一个什么地方,几个人揪住她,她动弹不得,挣扎不得,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她又被送到另一个屋子。这时,天已经黑了,吵闹的人们已经没有了,身边又亮了一盏灯,她头脑有些清醒,似乎觉得这个阵势她好象在那里,在什么地方经历过一次。啊,她终于想起来了,她和闵大申结婚就是个样子(后来,她知道,朝鲜人结婚的习俗很多是从中国传去的)。难道今天还让我和谁结婚?她偷偷掀去了头上的红布,看了一下这个屋子。果然,她身后木板床上并放着两床花被!她一切明白了,她气得直咬牙,暗中想着对策,可是屋里什么也没有,身边只有盏油灯,对:烧它个片瓦不存!她举起油灯,点燃棉被,火光,浓烟一下在屋里烧了起来,她冲出屋外,没跑几步,就听有人喊着火了!一下子,拿着各种工具的人扑向着火的新房,她被几个大汉死死抓住,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火扑灭了,李顺女被吊在一个大屋子的正梁上,一直到天亮。这时有几个人咬牙切齿进来,但没动手,大概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大个子,一看被吊了一宿的李顺女,忙让放下来。李顺女从昏昏沉沉中醒了,她睁眼看看这个人,有个通红的脸蛋,穿一身新衣服,后面还跟着一个瘦高个,李顺女认出来,正是那天劫道的家伙。这个大个子就是唯敬天了。他围着李顺女转了一圈,对她注视了很久,没说话,只听那个瘦子说:“大哥,怎么办!”
大个子:“你说呢?”
瘦子:“大哥,你说还要不要这样女人?”
大个子:“你说呢?”
瘦子:“大哥,你说要,就是嫂夫人;不要,扒光她的衣服,让弟兄们开开高丽荤……”
没想那个大个子瞪起了眼珠子!“放肆!”
这时,李顺女又恢复了体力,象发疯一样,破口大骂。
大个子:“她喊什么?”
瘦子:“不懂,她说的是朝鲜话。”
大个子:“找一个会朝鲜话的人来。”
瘦子马上出去,不一会儿叫来一个年轻人。
“你会朝鲜话?”大个子问。
“会。”那个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
大个子:“好!你把我的话翻译给她听,你告诉她:我是个堂堂正正中国人,不是坏人。
年轻人把话译给了李顺女,李顺女怒气未消又说了一阵。
大个子:“她说什么?”
年轻人:“她说你不是她心目中的中国人,和日本人一样。”
大个子一震,他叫人给李顺女松开绳子,让她坐,“你再问她,为什么要到中国来?”
年轻人译给李顺女,李顺女没说话。年轻人又说一遍,李顺女想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朝鲜千辛万苦来到松林镇,就是来找一个中国人。”
大个子:“问她从朝鲜什么地方来?”
年轻人译出:“咸镜北道吉州。”
大个子站起来:“问她到松林镇找谁?”
年轻人又译出:“找她的一个中国哥哥。”
满屋子人都在听他们对话,瘦子说:“你找的中国哥哥就是我们的大当家的,他是你的情哥哥!”
李顺女怒目园瞪:“呸!他是什么东西!欺负一个举目无亲的外国女人,在我心目中没有这样的中国人:抢男霸女!”
大个子看看满屋子的人,脸一下红到耳根,他让大家出去,只留下个小翻译,他向小翻译抱拳:“小兄弟,求你帮忙了!”
那个年轻人吓的直哆嗦:“掌柜的,我是个小崽子,你让干啥,我就干啥!”
大个子:“好!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你把我的话译给她,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个年轻人连连点头:“掌柜的,我听你的。”
大个子这才说:“你告诉她,我师傅胡大成在吉州,问她认识否?”
李顺女听了翻译,站了起来:“你认识韩江虎大哥?”
大个子也站起来:“你到松林镇找我?”
李顺女从内衣里掏出一封信:“找中国大哥刘辰阳!”
大个子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放下信,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小青年,左右开了打自己嘴巴,一边说:“江虎兄弟,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千里迢迢找我来的弟妹!”
李顺女和小青年吓坏了,她用朝鲜话告诉小青年制止痛打自己的唯敬天。
但是,李顺女和刘辰阳这一层关系,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刘辰阳想了想,他如此这般和李顺女、小翻译说了一遍,李顺女同意了。
于是,唯敬天找来了串山龙,说:“兄弟,我的婚礼照常举行。但有几件事,你代我向弟兄们说明:一,明天我和压寨夫人去我妻子坟头拜坟;二,给我当翻译小崽子明天起报号忠阳;负责教压寨夫人汉语;三,压寨夫人喜欢骑马打枪,明天选一匹和雪一样白的马侍候,配长短两条枪;四,压寨夫人喜欢肃静,夫人住处不许任何人打扰,违者按山规严惩!
这几件事,瘦子串山龙都照办了。
在花妮坟头,刘辰阳虔诚地给妻子磕了三个头。她告诉花妮,他要象对待妹妹一样对待李顺女,绝不做丧天害礼的事,决心帮助李顺女找到朴尚姬和她们的孩子,对得起师弟韩江虎的重托。
在唯敬天山寨,小崽子忠阳认认真真,耐心细致地教李顺女汉语,李顺女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到儿子闵春吉、崔吉顺两个孩子的影子。而在唯敬天的胡子队里,上上下下整天看到压寨夫人披着大红斗蓬,骑着白马在张广才岭山里,飞马练抢。而且不时听说,枪法大有长进。
不久,山里山外的传说是唯敬天的压寨夫人是个百步穿杨的神枪手!……。
王子安认识的日本人,其实是朴七。
朴七在李东军、闵大申识破真面目后,逃进了日本总督府。日督把朴七派到了满洲,改了个日本名字:松本太郎,让他为日本拓殖事业卖命。王子安不知这个假洋鬼子何许人也,他只认为这个日本主子对他很好,如,唯敬天大破松林镇之后,一点也没有责怪他,还让他到延寿县玛蜒河一带去另建阜丰稻田社。当他得知王子安带上朴尚姬去老爷岭找崔基善,更是全力支持,还如此这般作了特别安排。王子安更是心花怒放,他庆幸有一个朝鲜女人一路陪伴,即可免去途中寂寞,又可以想法把这个朝鲜女人弄到手。
朴尚姬寻夫心切,那想到这个衣冠禽兽打她的主意。更没想到,朴七还利用她摆下圈套旨在抓住和消灭崔基善!上路的第三天,他们到了双城堡,王子安和朴尚姬住进一个小客栈。王子安把朴尚姬安置在一个单人套间里。吃饭时,他在朴尚姬的汤里下了药,于是,朴尚姬不但不醒人事,还口吐白沫,王子安亲自送朴尚姬回到房间,趁机强奸了她。
第二天早上醒来,朴尚姬似乎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感到耻辱,她仿佛看到了王子安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她忽然哭了起来,摸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胴体,真的意识到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满足了王子安的兽欲,朴尚姬冷静下来,又上床躺下,闭上眼睛。王子安进屋,在朴尚姬床前站了一会儿说:“真是个高丽美人!”朴尚姬没有动,王子安想:“这个女人真好对付!”
到了晚上,王子安又故伎重演。觉得美妙时光又到了,又慑手慑脚推开朴尚姬的房门,他到朴尚姬床边,推了推朴尚姬,发现没有点反应,忽然欲火中烧,不顾一切抱住朴尚姬,此时,朴尚姬运足了从中国大哥韩江虎那里,从自己丈夫崔基善那里学来的功夫,飞起一脚,把王子安踢到墙角,她跃下床,杏眼圆瞪,把王子安抓了起来,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搧了一阵巴掌,把个王子安打得眼冒金星,跪地求饶。
从此,王子安再也不敢对朴尚姬有非分之想。又过了两天,王子安接到松本太郎的指令,说崔基善已到了一面坡,让他迅速到那里,配合日本守备队,消灭高丽革命军决死团。
崔基善在俄国同闵大申分手后,仔细地收起了서울산半张纸,同金海一起到了中国东北。当他们按照达扬耶娃指点的方法找到朝共满州总局已是人去楼空!
金海不知下步怎么走,他每天愁眉哭脸地不说话。崔基善很乐观,他告诉金海,东北这里一定会有朝鲜抗日组织,甚至有军队,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自己拉起队伍,和日本帝国主义战斗。不久,朝鲜独立党人组织的高丽革命军司令金冬阳派人找到崔基善,让他参加高丽革命军。金海不同意,他说,根据在俄国李东军、闵大申、崔基善三人商议,不能离开共产党的领导。崔基善经过仔细思考,也向金冬阳提出,可以接受高丽革命军这个名称,但要由他组建一个团的建制,叫高丽革命军决死团。金冬阳同意了,很快派来副团长,军需官等人,配备装备。
于是,崔基善在东北各地的,特别是中东路附近的朝鲜人民中间,高举서울산.한강수 的爱国旗帜,迅速拉起队伍,活动在中东路两侧的崇山峻岭之中。然而,崔基善哪里想到他这决死团的副团长、军需官金斗焕等是日本特务朴七的同伙,他接受满铁后藤的领导,正在策划抓获崔基善。当朴七让王子安带出朴尚姬作诱饵到双城,朴七也给决死团同伙下了指令,其办法是让军需官带决死团经费逃跑,以此来扰乱军心。司令金冬阳不知其故,以治军不严批评了崔基善,令限期抓回军需官。他也在朝鲜民族聚居的地方发出了高丽革命军33号通缉令,让朝鲜同胞提供线索。不久,有人举报说军需员出现在一面坡,崔基善和金海快赶到那里。此时,王子安和朴尚姬也到了一面坡。然而,这一切正是朴七的设计好的圈套。王子安告诉朴尚姬,要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见她的丈夫。这个盼望见到亲人的女人信了王子安的话。
朴尚姬见丈夫崔基善的地方是一面坡东山老毛子墓地。王子安以一个知道金斗焕行踪的告密人见到崔基善,而在王子安身后就有日本驻一面坡守备队尾随。崔基善让王子安带路去金斗焕住处时,王子安把朴尚姬带了出来,崔基善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自己日夜想念的妻子!当朴尚姬扑到崔基善怀里痛哭失声时,王子安不见了,山坡里冲出了日本军人!崔基善发现上当,忙问妻子怎么回事,朴尚姬一下明白了,她推开丈夫:“你快跑!我们上当了!你要为我报仇!”
这时,有人向日本军开枪。崔基善知道,那是金海在保护他,他抱住妻子:“你快说,怎回事!”朴尚姬再次推开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信,塞给崔基善:“你快走,我说的话都在信里,我对不起你,基善!”她挣脱了崔基善,发疯似的向一个俄国人大理石墓碑撞去。当崔基善扑上去抱住妻子时,这个烈性的朝鲜女人已经面目全非了。朴尚姬就这样告别了祖国,告别了丈夫,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金海的掩护,为崔基善争得了再看一眼妻子的时间。但她无法安葬自己的妻子,他把朴尚姬尸体放在一个坟后,同日本守备队展开一场枪战。后来,崔基善的腿被冲锋枪打伤了,金海来救他,他没同意,他把朴尚姬的信交给了金海,让他一定冲出去,为解放朝鲜去战斗,为朝鲜人民报仇。
金海边打边退,他含泪在崔基善掩护下冲了出去。
崔基善流血太多了,手握着一枝手榴弹,一步一步爬向自己的妻子。
一夜过后,就在老毛子坟边那棵大松树下出现了一座新坟,没有墓碑,细心的人们在那棵大松树下看到了深深地刻着几个朝鲜字서울산.한강수!
崔基善那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