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申在得知李东军会见陈独秀之后,两人又见了一次面。李东军告诉闵大申:共产国际要召开“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并给他发来邀请涵,但他看到了李承晚的一付冷面孔,竟声明没有经费支持他赴会。他同李承晚已争吵了一次,但仍无结果。     

高丽共产党总部准备发动党员募捐,争取让李东军参加大会。闵大申也爱莫能助,因为他同样寄人篱下。不想,没过几天,闵大申也收到了“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请柬,他是作为民族独立运动领导人被邀请的,而且随正式请柬还有达扬耶娃亲笔信,告诉他,关于签证、路费等都已办好,不久将有专人送到。就连他去俄国的方法、路线,来人将一并告之。信中还说,达扬耶娃亲自去接他,另外还有让闵大申吃惊的是一个军人要见他!

达扬耶娃在信中还捎来一张她自己穿着军装的照片:在白桦林和莽莽雪原衬托下,达扬耶娃神彩飞扬地望着他。

真难得了这个库里亚特血统的俄罗斯姑娘的一片深情。他们只见了一次面后,谈了一次话啊。闵大申不敢想入非非,因为,她一闭上眼睛,妻子李顺女便出现在面前,她一手牵着着闵春吉,母亲和儿子目光一样,郁郁地望着他,仿佛有多少话要说。闵大申赶紧把达扬耶娃照片夹在一本书里,生怕自己陷在无形的网里,恰巧,这本书是新出版的《远东人民》,上面显著篇幅依然是达扬耶娃的文章。在文章里,在写到日本帝国主义压迫朝鲜人民时,用粗体黑铅字标出了朝鲜民族的痛苦现状……劳动人民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残喘,不论大人,孩子,稍有不慎,就遭杀害……

闵大申流泪了:我的可怜的祖国啊!

“一个军人要见我?”过了好大一会儿,闵大申想,“那会是是谁呢?”

不多日子,有一艘俄国邮船到了上海,船上大副找到闵大申,送来路费、签证,还让他随这艘邮船去海参崴。大副告诉他,达扬耶娃将在码头上接他。

闵大申上路前,又与李东军见了一面,他的经费还没有着落,李承晚干脆连人都看不到了。闵大申安慰好朋友,到俄国之后再想办法帮他一把。在邮船上,闵大申没看见船长,一路上一直是这个大副陪伴他,那个大副会一口流利的朝鲜话,在十几天乘船颠簸中,闵大申没有一点寂寞感觉,因为那个大副一有空就来和他聊天。

邮船到海参崴是一个清冷的早晨,闵大申第一次看见轮船跟在一艘引航船后边,冲破海面上薄冰,嘎嘎作响靠在泊位上。船停稳后,谁也不理会从仓中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只见卸邮件的工人仍忙碌着。

闵大申早听说过寒冷的俄罗斯远东,但没有领略过。他下了船,习惯地呵着双手,晨曦中放眼远望,在泛着银光的码头专用线边上真的停有一辆绿色的俄国军用吉普车,车门口站着围着鲜红头巾,脚穿高腰红靴,上穿军装,腰束皮带的女军人在下船人中寻找着。闵大申看清了,这个女军人正是达扬耶娃,闵大申加快了脚步,越过铁道线,达扬耶娃才看清了他,她一把扯下红围巾,使劲儿摇晃着,用不大熟练朝鲜话喊:闵—大—申—,闵大申迎上去,达扬耶娃张开双臂,扑过来,一把抱住闵大申,在他面颊上亲起来,闵大申被这突如期来的举动吓傻了,他在人生几十年里,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亲过自己妻子李顺女,再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亲吻过,更何况只见一次面,谈过一次话的俄罗斯女人。他想推开她,但她两臂把闵大申勾得紧紧的,一点动弹不得,只好木然地忍受着,直到他两面颊被吻遍了,鼻孔中充满了俄罗斯香水之后,他才被达扬耶娃推推搡搡地塞进了军用吉普车。

闵大申被安排在一家属于远东军区的旅行社里。列宁领导的俄国对来自东方被压迫民族的招待很热情。

达扬耶娃对东方民族斗争的研究已引起了俄共一些领导人的重视,她的很有见地分析,设想,不少被俄共中央、共产国际一些决策机构所肯定。所以,达扬耶娃已被远东书记处视为他们当中一个重要成员。达扬耶娃是在沿海州认识李东军的。她还要感谢李东军,是经过他介绍才认识闵大申,她和闵大申交往时间虽短,却真正发现一个朝鲜革命斗士。闵大申讲过的,弥补了达扬耶娃对朝鲜民族缺乏了解的空白。她看到了闵大申谈到苦难深重的祖国,热泪潸潸而下,闵大申谈到为光复三千里江山,他准备随时献出一腔热血;闵大申在讲到苦于没有找到拯救朝鲜民族道路时又那么迷惘!达扬耶娃回到书记处谈到闵大申,还大加赞扬这个朝鲜人,她说,闵大申已经过痛苦抗争的摸索,再经过一场革命理想教育,到革命斗争实践中去锻炼,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的。为此,她为闵大申争取一个参加“远东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名额时,书记处的同事们逗她,说她是不是爱上了这个朝鲜人?

闵大申住进旅社的第一天,几乎整天没人打扰,他在房间睡了一天觉。晚饭后,达扬耶娃来了,送来一套军装,说:“闵大申同志,你马上换上这套军装,我们今夜起程,要赶去伊尔库茨克。”

闵大申被告知:海参崴是红五军团刚刚从白匪手中夺过来的,这里有沙俄残余势力,有日本特务,很不安全,当夜,达扬耶娃和闵大申坐红五军团的汽车离开海参崴,去了伊尔库茨克市。

这正是寒冷的1921年10月,达扬耶娃告诉闵大申,共产国际原来准备在伊市召开这次大会,现在改在莫斯科举行,这样,闵大申还要在这个城里住些日子。他在这里,达扬耶娃是他唯一的熟人。在上海,金九先生一听说共产国际邀请闵大申开会,他先是不同意,后来听说还有民族革命斗争组织,又支持闵大申出席大会,不过,他还给闵大申作了三点指示:一是在抗日复国先决条件下同意和朝鲜国内外各派的联合、合作;二是金九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才是正统的代表朝鲜的“政府”;三是解放朝鲜是将来的事,朝鲜共产党不能完成这个使命。闵大申把金九先生三点意见和达扬耶娃说了,达扬耶娃只是一笑置之。她每天都到旅社里来,陪他聊天,介绍一些她知道的世界各地新闻,或者拿一些朝文报纸、书刊供闵大申浏览。

11月7日,达扬耶娃兴冲冲地来了,她脸上飞扬着红晕,配上鲜红的围巾,加上合体的军装,铮亮亮的皮靴,人更显得精神焕发。这次,她提了一个俄国女人不常佩带的挎包,里边鼓鼓的。进了闵大申的房间,象燕子似的展开双翅,连挎包都不丢,搂住闵大申在屋里转圈,乐不可支地说:“大申,我今天让你大吃一惊!”她把包里的东西一古脑倒在床上,啊,原来是香肠、面包、奶酪、罐头,还有伏特加!“你看!”达扬耶娃笑着:“今天是十月革命胜利纪念日,我们要好好庆贺一下。”

闵大申知道,在俄国,共产党刚刚夺取政权,白匪、资产阶级,帝国主义势力还在拼命扼杀这个新生的共和国,诸如食品之类还相当匮乏.他不知道达扬耶娃怎么能搞到这些十分珍贵的东西。

“达扬耶娃同志”闵大申不知说什么好,”在这个伟大的节日里,你用这么丰盛的食品来招待我这个朝鲜人,除了感激,我真的如你说的,大吃一惊了!”

“大申”达扬耶娃说,“你以为我今天只同你过这十月革命节吗?不,你不是一直想问我,那个军人是谁吗?他今天就来看你!”

“真的?”闵大申乐得手舞足蹈,“他是谁?在哪?你快告诉我!”

“别急”,达扬耶娃掏出一块小怀表,放在桌子上:“还有五分钟,他就出现了。”

闵大申走过来,两个人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小怀表,放在桌子上,那表针不慌不忙的,依然那么啼啼哒哒走着!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四分钟过去了,五分钟到了,两个人一齐抬起头,注视着门口,果然,他俩真的听到上楼梯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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