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军和闵大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所以,见面之后有说不完的话。李东军告诉闵大申,在远东沿海州,在俄罗斯,列宁领导的共产党推翻沙皇,打翻了地主,穷人翻身有了自己的土地。他的高丽共产党也要效仿俄国,赶走日本侵略者,推翻李氏王朝。他告诉闵大申,他已派人去中国东北、朝鲜国内发展党员,建立外围组织。
开始,闵大申耐心地听着老朋友的絮絮叨叨的讲速,可是到了后来,他忍不住打断了李东军的话:“东军,我不反对你建立共产党,朝鲜人民不反对高丽共产党,韩人共产党,但是,他们最需要的还是赶走日本侵略者,你知道,我们的同胞在当亡国奴,我们连祖国都没有了,你应该和我说,在赶走日本侵略者斗争中我们应该干什么!”
李东军笑了:“你这些话,我怎么听象达杨那娃说的。”
闻大申点头承认“是的,她的话在我心中开了一扇窗,是她让我想一想拯救祖国的方法。我们不能照搬俄国:看人家推翻沙皇,我们也提出推翻李氏王朝!你目睹了我们三千里江山了吗?那里还有国?还有家?就连李氏王朝纯宗李炻,还不只是个牌位吗?”
李东军显然被闵大申征服了:“大申,江华岛一战,我们兄弟三人天涯各处,现在,崔基善不知去向,我们兄弟是要商量一个办法,为了一个目的:抗日,复国,报仇!”
闵大申动了感情:“我从朝鲜到上海是奔金九先生来的,想的就是抗日,复国,报仇!但这几年事实告诉我,金九先生爱国团结惯有的暗杀、爆炸只解一时之恨,这条路不通。我在想,高丽共产党,韩人共产党,社会党,独立党,都说抗日,可他们都在国外,整天发宣言,写文章,制订纲领,这能赶走日本侵略者吗?我们三十人团在三一运动后分化了,可我和崔基善仍然坚持서울산,한강수,它,还是我们的口号!”
李东军轻轻地重复着:“서울산,한강수……”
闵大申:“对!我认为,推翻李氏王朝不应当口号提出,我们还要利用人民对李朝的传统信仰号召全朝鲜人民团结起来,赶走日本队侵略者,光复三千里江山。”
李东军点点头,催闵大申谈下去。闵大申说:“比如,李承晚,你现在和他在一起,谁能相信你会真抗日?三一运动时,李承晚也是三十人团成员,在明月饭店,《独立宣言》签字也有他,而他还是第一个举着《宣言》念给冲进屋里的朝鲜警察听,然后又第一个冲出饭店,加入游行队伍,他这种激进的作法带有很大冒险性,可他却顺利逃出汉城,来到上海。”
李东军见闵大申不说了,他还想说明自己的观点:“共产党有远大目标,我们要团结朝鲜国内外有识之士,发动群众,为朝鲜独立而斗争。”
闵大申有些不耐烦了:“你让朝鲜人民信那个共产党?李东军的?”一句话把李东军问的哑口无言!
李东军把话题转到达扬耶娃那里,他告诉闵大申,达扬耶娃很赞成闵大申的抗日精神,希望他把抗日斗争进行到底,在朝鲜民族解放斗争中作出应有贡献。
闵大申对达扬耶娃也有好感,她的学识,她的见解,她给闵大申讲出的道理,闵大申都很佩服。他曾答应她,今后尽量同李东军合作,因为一对老朋友的志向是相同的。
李东军和闵大申分手时已是第二天天欲亮的时候了,尽管二人谁也没说服谁,但心里相通的。这时,上海的街面上行人廖廖,寒风吹在他们脸上,觉得寒意未退。两个人慢慢地走着,走着,他们听到了黄浦江的涛声,李东军站下了,突然,一把抓住闵大申:“你们的口号是서울산.한강수……
二人面对黄浦江站下了,手拉着手重复着서울산.한강수六个字,他俩此刻想到了汉江,那汉江水也是这样穿过汉城,汉城的江边也有阵阵凉风吹过。啊,那汉城山,汉江水呀。
李东军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的手触到一张纸片,掏出来,借着灯光一看,原来是维经斯基给他的陈独秀名片。李东军把名片递到闵大申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闵大申一看:“陈独秀?达扬耶娃和我提过,怎么,你想去见他?”
“对,”李东军说,“去见见他。中国共产党已经成立了,他是中共的总书记,维经斯基说,这个人很不简单。”
李东军决定拜访陈独秀。
陈独秀是个学者,为人稳重,又尊重别人。他和李东军的谈话尤为显示出这位大学教授的高风亮节:他仔细听了李东军的叙述,几乎没有一次打断李东军的话,值到李东军停下来,他才习惯地扬起头,象在思改,又象在回味,过了一会儿,才语调舒缓而又诚恳地说:“感谢你们高丽共产党对我们中国共产党的信任,同时谢谢你们的真诚。我听了你的话,想起了不久前维经斯基对我们中国现状的分析,他说,中国现在关于新思想的思潮虽然澎湃,但复杂,这里有无政府主义,有工团主义,还有各式各样自我标榜的社会主义(如,社会民主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等)五花八门,没有主流,倒有混乱,没有统一信仰,只有团体,只有空话,没有实际行动,只有互相攻击,所以不能推动革命。”
李东军听得很认真,他暗自叹服维经斯基对陈独秀的评价。他也觉得,这个大学教授的学识、才能、抱负,确实不凡,可见,这个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是非常有远见卓识的。他记下陈独秀的话,生怕丢掉一个字。
陈独秀笑着摆摆手:“我在谈个人见解。当前,朝鲜和我的祖国一样,列强入侵,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多么想有一个能指明前进方向的灯塔。那就是共产党,但这个共产党只能有一个,一个用《共产党宣言》武装起来的共产党,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共产党!”
李东军点点头:“陈先生,可我始终把抗日斗争,光复祖国放在第一位,我们也派党员到满洲、到朝鲜发展党员,在一些外国组织中建立基层支部……”
陈独秀笑了:“是的,可是你们的党员在发展党员,建立支部时都没有忘记伊尔库茨克派,然后才是宣传抗日主张;同样,伊尔库茨克派在国内发展组织,也在聚集力量对抗你们上海派。另外,我还听说,在俄国沿海洲,竟组织武装力量,大开杀戒,在自己同胞制造流血事件。”
告别陈独秀,李东军很长时间还在沉思之中,陈独秀的分析,使他顿开茅塞。他想,自己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或许还没有成为共产党人。李东军很感激陈独秀的指点,他觉得,陈独秀的话代表了中国共产党的意见。他暗自庆幸,他的党居然同中国共产党交上朋友。
李东军回到和李承晚的“临时政府”一起合锅同灶的高丽共产党总部,李承晚板着面孔交给他一封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