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景彬向韩江虎伸出手:“我这个人从小就深受中国孔孟先圣的熏陶,赞成忠、孝、仁、义,我们是朋友,要讲一个义字,你看这车,行吗?”

韩江虎高兴揖谢:“承蒙关照,谢谢!”

金景彬拉着韩江虎的手:“不过,我想了一下,你自己千里北上吉州,我不放心,所以,派一个人与你同行。”他指指身边警察,“这个小伙子叫许承山,让他给你开车,路上互相间有个照应。”

这是韩江虎没有想到的,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金景彬的“照应”含义。

金景彬真是有目的派许承山。他对韩江虎早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个中国人不一般,他觉得韩江虎在和军、警、宪、特、政府官员杯斛交错时纯属于逢场作戏。他在镇压“三一”运动中吃惊地发现三十人团当中的闵大申、崔基善等人都是咸北吉州人,而韩江虎亦来自咸北吉州。还有人反映,闵大申、崔基善和韩江虎根本就是一伙,只是有人在明处,有人在暗处。他和韩江虎下棋,常来雅叙园,都是为了证实他的判断。所以,当韩江虎提出去吉州,他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同时还想到刚从警校毕业,也是吉州人的许承山。

许承山笔直地站在金景彬面前,他不知道局长为什么找他。

“我想让你回一趟吉州。”金景彬说。

许承山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回吉州?”

“是的”,金景彬说,“去看看你母亲,听说就她一个人过活。”

“是的”,许承山说:“我只有一个母亲在吉州。”

“尽孝道,是我们朝鲜民族的美德。”金景彬显得尤为诚恳,“我有一个华人朋友要到吉州去,你和他同行,顺便把你母亲接到汉城吧。”

许承山点点头,忙说:“局长,可是现在汉城正是不稳时期,我还应该报效局长,母亲那里有信就行了。”

金景彬拍拍许承山的肩头:“年轻人,我让你干的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在朝鲜的事业,你懂了吗?”

许承山一下明白了,他举手表示:“是,有任务,我奉命而行。”

于是,许承山同韩江虎一道上了吉州。

咸北吉州是朝鲜民族发祥地之一。很久以前,高丽民族就在这里集居,因为靠海,有沿海平原,农业很发达。吉州往北是清津,是高丽历史文化名城,又是去中国东北必经之路。咸镜北道还和俄国沿海州接壤,中、朝、俄三国人民有史以来便世代和睦相处。韩江虎岳父胡大成从俄国来,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住在吉州。人们只看到他把中国神奇的武术,让人垂涎的中国美食带给了朝鲜人民。多少年之后,吉州人仍然没有忘记这个中国老人。

韩江虎、许承山一路上互相都有戒备。不过韩江虎也有收获:他得知,许承山在吉州只有一个母亲,靠一爿小铺糊口,老太太不是不想儿子,是儿子说了,不混出个人样来,不回来见母亲!许承山当警察还有些隐情:他有个十五岁的妹妹,被朴七抢到家糟蹋了,许承山只身冲进朴家,没有找到朴七,反倒被朴八龙手下毒打一顿,等他爬到家,妹妹已经自尽了。许承山咬咬牙,说了声:“君子仇,十年报!”便拜别了母亲,发誓当警察、当局长,找朴八龙、朴七报仇!他警校毕业,真的分到了汉城,他想尽一切办法讨好金景彬,就是幻想有一天报仇雪恨。

韩江虎暗自高兴,他想,金景彬、金景彬,这个许承山你能利用,我也能利用。

福特车已驶进吉州,开车的许承山回过头:

“韩老板,先到那里?”

韩江虎挥挥手:“只管进城。”

许承山没再问,把车开进闹市区,路过一家商店,韩江虎让停下车,他到店里买了水果罐头,还有一束鲜花,上了车,韩江虎笑了笑:“许警官,在吉州你那里最熟悉?”

许承山一听,信口说道:“那当然是我家了。”

韩江虎又一笑:“好,就去你家!”

“去我家?”许承山没动。

韩江虎:“对,去你家,先看看你母亲!”

许承山还是没动:“你不是说先上警察局吗?”

韩江虎:“你知道吉州警察局长是谁吗?”

许承山摇摇头。

韩江虎:“是朴七。”他看许承山一愣,心里暗自高兴:“许警官,我知道你过去想的,现在想的,但你放心,我们先去你家,然后让朴七亲自接咱们去警察局。”

许承山:“你说朴七亲自接咱们”

韩江虎:“对,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许承山承认地点点头。

韩江虎:“中国有句俗话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过不是今天,我们今天只煞煞他的威风,你可要拿出汉城警察的精神哟。”

许承山顺从地把车开到了曾经生他养他的家门口,但他看到的是铺子上着窗板,门口招牌已经斑疤脱落,用彩漆写的标牌已经无法辩认了。他愣在那里,离开吉州已五年了。妈妈信中总说“一切都好。”可这眼前……

韩江虎不动声色坐在车里。

邻居的阿妈尼出来了,看见愣在那里的许承山,告诉他,半个月前,朴七借故罚了他妈妈很多钱,老太太一下病倒了,现在正住院。

韩江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把许承山拉进车,亲自开车去医院。

许承山的母亲在确认自己儿子出现在面前时,母子抱头痛哭。也在这时,老太太还看到一个不认识,又西装革履的人把礼物放在床上,才知道是来看她的。许承山告诉母亲,是和他一起来吉州的韩老板。

“我也在吉州住过,”韩江虎说,“已经十几年了,不常回来。”

老太太仔细看看韩江虎,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韩江虎笑了笑:“我的岳父胡大成在这里开过饭店。”

老太太想起来了,他叫过许承山:“你的脚当年被朴八龙家狗咬坏了,又摔断了脚脖骨,是胡老先生给治好的。那可是个好人哪。”

韩江虎又拿出一些钱,放在许承山手里:

“一会朴七来接咱们,你一定要冷静,你是京城警察局来的,朴七不敢胆大妾为,我们要见机行事。”

楼下真的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赋眉鼠眼的朴七换了一套警装,手戴白手套,一付锣圈腿迈着八字步,在几个警察的簇拥下走进病房,见了韩江虎、许承山,抱拳作揖:“二位恕罪,我朴某接到金局长电话晚了点,请见谅!”

韩江虎:“谢谢,我们本想处理一下许警官一点家事,再去府上打扰,没想朴局长大驾光临,还是我们不敢当!”

许承山也借势还礼:“谢谢!”

朴七走到床边:“老太太好些了?”他又对几个警察,“我说别听几个收税的混蛋咬舌头,使老太太受委屈了,你们几个过后一定给我收拾这些混蛋!”他亲热地拉过韩江虎,许承山:“韩先生,许警官都是咱们吉州人,今天我做东!”

几个警察走过来:“二位请:——金达莱饭店。”

吉州金达莱饭店是个二层小楼,楼上雅座今天朴七全包了。他大概知道他在吉州所作所为,更清楚自己在韩江虎、许承山心目中的形象,今天特意只跟韩、许坐在一起,也许是为了认个错,讨个吉利,将来回汉城他美言几句,那真是求之不得的。

酒菜上来了,韩江虎站起来:“朴局长,我在汉城与金局长情同手足,但我们是警商两界,这次来,有关警务大事,已经全权托给许警官代劳了。”

朴七:“好说,我朴某人奉令行事:遵照金局长的指示,只要是许警官提出来的,就是金局长同意的,我就坚决照办!”

朴七照办的是放出了闵大申、崔基善的妻子李顺女、朴尚姬。

许承山则把母亲接到了汉城。

闵大申和崔基善在韩江虎资助下化了装才得以离开汉城,一路顺利到达新义州。但是要到中国去,必须混过鸭绿江。在新义州,到处是放大了的三十人团头像,其中的当然有闵大申和崔基善,并还有警察当局的大号通缉令。闵大申和崔基善十分谨慎,他俩只会意的互望了一下,进了一个小饭馆,经过反复商量,决定分开行动,二人到上海会面。

鸭绿江入海处江宽水深,南北两岸长满了芦苇,中国朝鲜两方的巡逻艇有规律地开来开去。闵大申只身就藏在苇塘内,他认为,选择这里过江,要比上游各处都安全。

闵大申不能在水里久呆,他爬上一块陆地,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木船,那小木船是渔民们用作下了大船坐小船回家的。闵大申仔细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个小木船上坐着两个日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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