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喵……喵……”二虎趴在孙家老油坊的墙头上,看见她房间的灯还亮着,不停地学着猫叫,向心爱的人传递着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门“吱嘎”一声开了,不过出来的不是盼弟,而是她的爸。“奇了怪了,这几天晚上怎么老是有猫叫?让人睡不舒静。”孙油条自言自语着,打开手电在院子里照了一圈后,摇着头返回了屋里。二虎吓了一身冷汗,忙低头缩身,一动不敢动。听里面没动静了,才又抬起头。  

        过了一会儿,二虎见盼弟房间的灯熄灭了,正失望间,门又响了,盼弟蹑手蹑脚地向他走过来。两人躲在墙角处的那棵香椿树下紧紧抱在了一起。  

        “你爸还是不同意咱俩的婚事?”深吻了一阵后,二虎抚摸着盼弟的刘海,低声问道。“嗯嗯,爸嫌你歪歪不正经,怕我以后跟你受苦。不准我和你来往。”盼弟实话实说着。  

        “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干,干出样子来的。我绝不会让你跟我受屈的。”盼弟比二虎大三岁,他就叫她二姐,好叫,顺口,盼弟也爱听。  

         "那你爸妈同意你给我交往吗,他们喜见我吗?”盼弟看着二虎的脸,认真地问到。  

        “唉……”二虎叹了一口长气,“爸妈觉得我家的条件不如你家好,你爸还是村老油坊的大掌柜,还说你长得像花似的,娶进门怕我养不起你……”“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盼弟抱着二虎的肩膀,急切地问。“我说非你不娶,可爸妈还是有顾虑,说门不当户不对,结婚以后必遭罪。我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盼弟感动地把头埋二虎的胸前,“只要你是真心爱我,我就是跟你吃窝窝头也会感到香甜的。”  

       “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们一定会幸福。”二虎捧着盼弟发烫的脸,低下了头……  

        月亮害羞的躲进了云层里,时不时露脸偷窥着他们。  

        二虎和盼弟在生产队已经偷偷交往三年了。两家父母对他们的事也是时有耳闻,都是持反对态度,坚决不允许他们往来。也许是真爱使然,也许是逆反心理在作祟,他们的感情愈来愈深,虽是同村,两家只隔一条街,但也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他们也渴望自己的爱情能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晚上他溜到盼弟家再次学猫叫,两人一见面,说出了各自的想法,竟一拍即合。  

        夜里等双方爸妈都睡着的时候,他们偷偷翻腾出各家的户口簿,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又把各自攒的私房钱取了出来。趁着夜色悄悄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两人幸福地在民政局照了合影,领了鲜红的结婚证。回老家的时候,老远看见四位老人站在村口的槡树下,手搭凉棚焦急向马路的远方望着……  

 

       42  

 

        中午,日头高挂,西边天空一片片白云似雪洁白。  

        满意接到爹托人捎的囗信,请了两天假,回到了张庄后孙家村。明天,二姐出嫁日。他是家中的宝贝,来家送送二姐。这是他上县城一中第二次回来,捎了全家人爱吃又想笑的"爹"——三斤油条。给大弟小弟半斤大白兔糖块,给二姐一条火红火红的大纱巾。二姐欢天喜地可高兴了,在小镜前系在脖子上,左看右瞧,象一团燃烧的火焰,美死了。抱着弟弟夸他心细有主见,明天的送亲宾相必须让大弟满意去。爷爷喝了一辈才见到的瓶装白干老烧酒,在手中抚摸瓶子说:"出息了,我大孙子满,念了书懂礼节了,不白读书,高兴"。爷爷又可以在大古槐树下又有的谝弄。小姐领弟努着嘴叨咕着,满意从书包掏出一黄色发夹,小姐姐脸有笑意,忙挤到二姐前打扮臭美。全家乐成一团,吃看满意捎回来的油条,一中午老油坊孙家欢歌笑语。下午。老油坊孙家打开老油坊收拾整理,晚上吃上轿出嫁姑娘饺子,请人情交往客,亲朋好友孙家门上都来喝酒吃饺子,这是南乡嫁女的风情民俗。家人吃午饭早早忙去了,满意陪爷爷说回话,说要外边走走透透风,就走了出去。  

        爷爷笑了,有些莫各其妙。"把她做了,她就是你的媳妇"。  

        四月,南乡张庄后孙家村。 村外,山道弯弯,河水清清,樱桃显红,乱枝纵模。一堆巨石乱叠在河边。  

        满意和秀水就在巨石边停下脚步,沉默与相视似泪水交织在一起。  

        满意抓住秀水通红的双手,捂在自己腋下。秀水就再一次环抱着他,把一张冰泠的脸蛋贴进胸口。她感到那胸口很暖,心怦怦跳的很有力,她想深深陷进去,再也不出来。  

        她就那么依偎着。 西边一片火烧云,通红通红。风也无声,水也无声。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南乡大山沟的老家有选择秋后娶媳妇、嫁闺女的乡风习俗。小时听没文化不识字会唱乡村小调的奶奶唱这首歌“坏小子趴门蹲,哭着闹着要媳妇儿。小孩小孩你别哭,收了粮打完场,秋后给你娶新娘,吹吹打打进洞房”。老家人做完一年最后一件庄稼活儿,便是闲秋。不忙不累了清闲自在,吃得香睡得也滋润踏实,有儿有女的庄户人家,选择秋后男娶媳妇女嫁新郞,这在老家人眼里是十分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喜事。就像成熟的苞米黄灿灿的粒,秋天北风吹就开镰,晚了,发芽儿长毛烂掉,可不能闹着玩不可收拾。女儿养在娘家,十八九岁小模小样小花花,翻过二十的坎儿,就是这样红艳艳黄澄澄水灵灵熟透了,男要娶女当嫁,庄户人家秋后娶新娘,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六十年代,老家人家秋后娶媳妇儿是相当热闹喜庆的日子。新的好生活刚刚开始,家中有粮,手里有钱,不会发愁办喜事了。庄户人家为了急着娶媳妇办喜事,请人帮忙酿酒杀猪购物蒸花饽饽,十天前就开始忙忙碌碌置办起来了。无酒不成席,村里人称办喜事人家为喜主,喜主择日娶媳妇后,开始找人求友酿酒,婚宴上少不了自家酿的酒。酿酒只有我爷爷是村里酒把式,他有酒母子,爷爷珍藏在火炕下的地窖里,一个劲冒酒香,浓郁的沁人心脾,一丝丝一缕缕穿肠入腹。村里办喜事离不了爷爷,他那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你也甭客套,爷爷逢叫必到,忙着垒灶搭炉支酒桶,拌高粱压地瓜干,火烧旺烧大,酒就来了。爷爷烧的酒满村飘香。酒做好了,就该杀肥猪。猪是自家圈养了一年多的大肥猪,够办喜事大吃三天的。当请来的杀猪包拿着家伙上门,喜主早己烧开了两大锅热腾腾的水。一会儿,干净的院土上有了红红的猪血,一滴一点,点点滴滴,十分娇艳喜庆。杀猪包放下刀,洗干净手上的血,说:王哥,明年能来个带把的。杀猪包能看出稀奇古怪的事,村里人认为他看的挺准的。半晌的时间,两片猪肉在院子当中挂起,十分地馋人。  

        酒有了,猪杀了,还要杀鸡。杀鸡简单,妇女也杀的了。请来左舍右邻一帮女人帮忙,她们心细手灵,杀了鸡褪了毛,连鸡爪上针尖大的黄茧子也不放过。手还没擦干水,又是剖鱼切笋,忙忙碌碌不可开交。忙到中晌,才有时间直起腰匆匆忙忙吃点饭,又忙活开。家乡人不计较什么,建屋办事,轮帮相助,庄户人家讲究和谐仁义。忙活了几天,算有点眉目了。喜主长长喘了口气,抬头见院外屋里大喜,院子挂着猪肉,挂着一排鸡,挂着一行鱼,真气派。屋里开始蒸大花饽饽,做花饽饽是我奶奶的绝活手艺,压箱金元宝大花饽饽,铜盆鱼饽饽,双凤凰花饽饽,一对一双,各式各样,绿叶红花,金光闪闪,让人大开眼界,满堂喝彩叫绝。该做的活都做了,该忙的也忙活完了。今晚上喜主七大姑八大姨六叔五爷四哥三婶二舅大爷吃一顿花钱饺,明天就要娶新娘了,好喜庆的日子到了。  

        早上天蒙蒙亮,喜主自家人在新房贴上大红喜联和窗花,张灯结彩挂红绸,又沿自家门口贴喜字,几米一个,沿小巷走大街到村头,红红的双喜一路喜洋洋,送亲的人看着喜贴可到新家。新娘到门,公婆出迎,递上改口红包,接受新娘叫爹喊妈,乐呵呵的坐中堂,由一对新人先拜天地,再拜爹妈,夫妻对拜,然后见过亲朋好友自家人,新娘“坐时辰”。中午,热闹排场隆重的婚宴开席了。亲客好友贺喜的所有来客,按等级一席二席高中低坐好,大宴开桌,流水般一鸡二笋三汤四肉隔席饺子小喜饼陆续上桌,酒香肉香飘扬在山村上空。等最近一道大鱼扫尾,喝酒的男人一个一个红光满脸东歪西斜,好热闹喜庆。  

        多少天的忙活一天的热闹一日的气派,喜主乐呵呵的神情,娶媳妇,真是一个好日子。  

        张家张二虎的婚礼喜事举办很隆重喜庆。  

        老油坊孙家嫁女的喜事办的很风光喜庆。  

        满意也戴了一朵红花。  

        满意戴红花的样子很帅很好看。他是开箱客。娘家人兄弟和父辈都可以。找两个全和会说有威望的人是送神客。城里人叫傧相或伴郎,南乡不这么叫,就叫送开箱客送神客。上上辈就这么叫,到了这没有理由不这么叫。  

        这是张家占山户建村开山和泥筑屋以来最热闹喜气的一场婚庆。  

 

        43  

 

        张家办喜事自然全村人趋热闹送人情。  

        中午喝酒的人很多,亲戚人情朋请来了很多。老油坊孙家的人也过来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屋里院里大古槐树下一排都是酒桌,混乱拥挤热闹嘈杂。灶上烟气飘飘,炒锅叮当,肉菜下锅,炒炸煮炖,香味四溢。端盘子上菜的在酒桌之间窜来走去,不小心把汤汁洒在喝酒吃喜客人的新裤上,油花溅一大片。喝酒客人站起来擦裤子,又一个不小心撞了后边邻座的酒碗。奶奶的瞎了你的眼。你妈的臭嘴。哟,是半仙呀。来干一个。不干是狗养的……吵吵纷纷一片,老吹说:北园大湾的蛤蟆吵翻天。吵呗,这个日子是喜日子,图个人气。  

        张家找的陪客人的迎宾刘石头脸红脖粗地说:"社员同志们,大伙儿爷娘兄弟姐嫂先别吵,先让新人二虎、盼弟给老少爷们,父老兄弟社员同志们敬酒。毛主席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抓到碗里才是菜,吃到嘴里才是肉。上了大肉我们等着敬酒。天是蓝的,地是圆的,新媳妇是个女的,二虎当然是个男的,二虎起兴他会吃了女的……別笑,敬酒"。石头是见世面上官桌的人物,任次要仛代陪客人总是说得刘进学买花盆一套一套的。他兴奋地说:"能方的方,能硬的硬,能逮的逮,你干我就干,你一杯我一杯,不要香绅走了眼花了钱,喝起来,够本"。  

        一阵笑声,引起来欢呼一片。  

        结婚的是张家二虎。 醉倒了的却是村里众多男人,咋咋唬唬说演拉弹、醉态百出。  

        这一天,阳光灿烂,村上空飘着酒肉香气,吃饱喝足的人们一张口直冒香气,张庄后孙家村里人们象过年三十兴奋极致。村里少了一个光棍,添了一个二十岁的少妇人。  

        五龙河哗哗流,流走的每一天都平平淡淡。四月天,风正凉。山上的樱桃红满天。  

 

         44  

 

        村有一个出了名的懒汉名叫吕二,年纪快四十了还没娶妻,他住在父母留下的茅草屋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得真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人们都说不愧姓吕有二个口,能吃能吞不能干。因为以前父母活着的时候对他太溺爱,什么也不让他做,时间久了他就养成了懒惰的习惯。  

        村里人都说,也许给吕二娶个媳妇他就知道努力干活了,有了媳妇和孩子就有了责任。村中热情的村妇刘婶到处给吕二张罗娶媳妇的事,有些人帮助他把草屋修整拾掇布置了一番。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相亲的女人。她叫翠花,年龄三十六,因为右手残疾,所以很晚也没人娶。在家里的时候她已经听说这个吕二很懒,但是想着自己也不是个全活儿人,她就想来看吕二究竟是不是传闻中那么懒。  

        热心的村妇刘婶带着翠花来到吕二的家。初进家门,翠花觉得草屋虽破,收拾的也算可以,没想象中那么脏乱,其实她不知道是村妇才刚刚帮他打扫过。一般男人看到相亲对象来家里肯定会立刻出门相迎,端茶倒水的逢迎,可是这个懒汉吕二竟然连从三条腿的椅子上站起来都没有,说话也是支支吾吾,没有一句完整的,气的翠花没待上两分钟就匆匆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这个男人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吕二驴二,宁可懒死,不娶媳妇。磊山后喝地瓜汤丝饭一一服命吧。  

        也不怪翠花,吕二确实是懒得不像话,衣服堆成山才会洗,家里的碗都用过了,没有可用的了才会刷一次,菜地里的草比菜长得都高……连着相亲了几个女的,没有一个能看上他的。后来几个村妇商量这样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人看不出他的懒才行。  

        有一天,村妇刘婶问吕二:“你最怕什么?”吕二回答说:“死!”  

        刘二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俗话说:鞭杆治懒驴,快打慢调理。怕死?那就有法治你。  

        几天后,刘二婶从大夫那里弄了些泻药,她偷偷把泻药下在吕二的饭里,吕二吃完很快开始拉肚子,一整天也没从茅厕出来,后来脱水严重,终于晕倒了。  

        刘二婶叫来大夫给吕二看病,他们串通好说吕二已经患了重病,需要多运动才能恢复,否则就是先瘫痪,然后就是死,最多超不过三个月。吕二被大夫的话吓坏了,顿时觉得身体更加无力,可是他不想死,于是决定改变生活方式,懒人也怕死,不动就是死。每天变得勤快了很多。刘二婶还是经常会在吕二的饭里下少量泻药,虽然身体不舒服,可是为了活命,吕二还是忍着浑身酸痛继续干活运动。  

        那天,吕二按照大夫的吩咐正在挑水锻炼腿力和臂力,刘二婶带了个叫淑芬的姑娘来相亲,远远地那姑娘看见吕二一趟一趟的挑水,满头大汗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觉得传闻都是假的,这个男人看着是可以过日子的,于是她先点了头。  

        经过三个多月的锻炼,吕二慢慢就习惯了每天锻炼和劳动,人变得勤快多了。刘二婶觉得时机已到,就把实话告诉了吕二。知道真相的吕二十分感激刘二婶,感谢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很快,吕二和淑芬成了亲,婚后吕二每天勤快的劳动做工,淑芬也勤俭持家,俩人的日子越过越好,一年后还有了个儿子。  

        吕二能娶上老婆,不是靠掩藏懒惰欺骗相亲对象,而是靠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条路走不通就要换一条,就像刘二婶,脑筋要灵活,懂得变通。  

 

        45  

 

        秋天里,大杨树的叶子渐渐变成了黄色的,金色的叶片挂满了大杨树,风儿来了,大杨树的叶子就会发出“嘎啦啦”的响声。那时我们把杨树叶子叫“嘎啦叶儿”呢。到了深秋冬初的时侯,这黄色的大杨树叶子就被西北风一片片摘下,随意的扔在了树下,于是,大杨树下就落了一层厚厚巴掌大的嘎啦叶儿。  

        这时小伙伴们就弄个扫帚棍,一尺来长的,一头用小刀削成个斜马茬,一头弄个小窟窿,在小窟窿里穿上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多是妈妈用来纳鞋底的麻绳儿,然后就在大杨树底下穿“嗄啦叶”。  

        刮大风  捡扬叶  

        穿吖穿  一串串  

        小二姐你串叶干什么  

        管我串串干什么  

        家里有个小女婿  

        烧热火炕做伴儿……  

        穿呀穿,不一会儿,那长麻绳就穿成了一长串,那串长长的“嗄啦叶”在小伙伴的拉动下,就像一条碗口粗的蟒蛇,随着他们的走动不停的在身后的地上蠕动。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杨树叶子叫做“嗄啦叶”,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因为这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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