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县志记载:1968年3月一7月,百天无降雨,春播停缓,农田无苗,境内旱情严重。河流塘库多处干涸,一百多村庄发生了生活用水、吃粮困难,外出逃荒若干。  

        草怕霜打,人怕荒年。手中无粮,心中发慌。这年春夏,大饥饿大荒年来了。街上己见上门要饭吃的外地和本地人了,手拿一碗,背一布兜和挎一蓝篓,手拿一木棍,隔门就喊:"行行好吧,大爷大娘,给口吃的吧"。见人就说:"大爷大娘,饿死了,救救命吧"。走东家串西家,人不应答狗不叫,家家闭门上锁。村大队长石头问一要饭的,"年轻人不好干,要的哪门子饭,不嫌给新社会丢人"。"呸,你大爷的,你小样的也会有这一天,饱汉不知饿汉饥"。闹了刘石头一大红脸。荒年,都没有吃的了,村村为饥饱发愁,生产几乎停下来,人人在山上河边地头街旁院内,可食的柳树叶、杏树叶也捋光吃了。好吃的榆树钱叶终不见长出,一冒芽便有人捋了吃。难吃的槐叶、杨树叶、刺槐树叶,开水烫过井水浸泡去涩味,也可下肚充饥。山里的野菜河边的水草己成充肚之食。有人家用花生果皮蒸饼充饥,硬粗糙难咽难拉,可也能充一时饥饱。后村推广这一发明,"果皮酥饼"名子怪甜蜜好听。  

        村张家二虎打死也不吃这果皮酥饼,吃不饱饿难受,嗓子眼细咽不下粗叶硬麸糠皮饼,自慰饿死拉倒,喝开水井水硬抗着,走路摇晃打摆,刮风能吹倒。他爹说:"打不死就得吃,不吃就得做饿死鬼"。一顿饭在打骂训斥中,小小的二虎强咽花生麩皮糁一点点地瓜面饼。想活命就得吃下去,拚命地屙下来。  

        吃饭一钟头,屙屎三钟头。不吃就得死,饿死也不吃。人都吃不饱肚了,还读哪门子学念什么书?二虎自已决定退学了,劝也不用劝很坚决。那时小学、中学是五四制,念了二年中学,书没念多少,字识的也够用了,在学校尽参加校劳动了。在校整日上村下庄劳动干活,不如下学回村劳动干活,家里蹲大学还能挣工分。二虎不上学了。春水春雨也不上学了。风刮一阵,人兴赶流。秀水也缀学了,她好学用功,考试数一数二,没办法?不能看着家人饿肚子,也不上学了。  

         满意劝也没用,在小泥路上,两人相拥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五龙河断流了,露出白花花的河床,岸边黄沙很细很软,人躺在沙上,很烫。  

        老油坊孙家的老爷子,心痛孙子力不从心,把省下巴掌大的玉米面掺地瓜干块的黄黑相间的饼子递给孙子满意说:"吃了,有力气上学念书"。 "爷爷老了,不中用了……"吱吱唔唔说道,老泪盈眶。  

         满意流泪了,在爷爷口中抢食吃,他难受,他不吃。  

        孙油条人称油条,精明有头脑,年复一年轮换存点麻散,居安思危在粮囤花生皮麸中存了十几片打油剩下的生饼。宁可不用有备无患,不可不存当时抓瞎。这个荒年用上了,把偷偷藏下来的花生饼,有计划打烂分顿泡开,每晚人静时煮了一盆稀饭,关门上栓,压低灯芯,一家大小9口人无声无息地喝着。饥了饮水饱,饿了什么也香。原夲用来泡开喂驴马骡猪的饲料,活活生生让人牲囗嘴里夺食。好喝,一盆清水煮生饼汤,稀稀白白,真香。十几片老油坊下脚料花生饼(麻散)圆形,一片重约十斤左右,压榨完油的花生坯,原用于大牲口猪等动物饲料。人也可食用,水泡色白无味可填肚充饥。救了他们这个大家庭,孙家老油坊的人感激老油坊。  

        仿佛有一丝丝花生油香充满小屋。  

        天亮了,去二中的土泥路上,黄土飞扬。满意和山花一路走着。十个同伴剩下他俩了,偌大的班级也饿走了一半同学,校园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后来还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满意,一个孙家的孙子那时就暗暗下决心,念好书上好学,进城不吃庄稼饭。做一个有理想的人。  

        一个吃不饱肚要念书。一个念好了去城里。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就为了不吃庄稼饭。  

 

32  

 

        大旱三年,忘不了七月十三。没有没奶水的娘,没有不下雨的天。南乡雨季到了。  

        七月十三曰,百日滴雨未下的老大爷,睁开大眼,大雨沱沱。  

        五龙河暴涨,水溢河道冲击河坝。大渠小沟潺潺流水,小路成小溪流淌。天误农活一时,地不能荒要抢播种,雨后补种适时农作。夏玉米地瓜萝卜大白菜,多种萝卜,早出苗早见效,三五天就可拈苗煮菜汤。各小队所有劳力上坡下田抢种快播,沟沟旮旮种瓜果见效快的,能充饥填肚子的食品。这天秋天,玉米地瓜白菜萝卜发疯地长,获空前的大丰收。玉米棒粗大粒黄灿灿,地瓜堆成一个个地瓜山,萝卜清脆,白菜结实,家家户户刀切锅煮风匣哒哒响,又见伏台炊烟袅袅。家家蒸萝卜缨团,户户煮萝卜盐水块片,玉米粒每人分—百六,地瓜论堆分,地瓜干白花花存着够下年吃。有个别队偷偷分些给干活出工的劳力,按工分也分些。上级不允许,要人人有饭吃,不能让一人饿肚子。瞎扯,干活得多分点怎么了,龟孙子。  

        秋后,人们一打嗝,萝卜辣味喷出。一放屁,一股浓浓地瓜味。  

        可以吃饱肚子了,曰子不紧巴了。四皮悄悄睡了过去,一觉不醒。  

        "走了好,享福去吧"。和尚落下几粒猫尿。  

        "白活了几年,权当去了个球"。亲二哥石头说。  

         砖头,小屋来了,看看秀水刘海流泪了,望着莲揺摇头,唉,不容易,何时熬出头,没男人的破家烂屋。  

        秀水随在娘后,在荒草丛生的刘家莹新坟前,娘在哭诉:"他爹,你走了,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脸皮,我不是人,我……"秀水搂住她娘,一时,她觉得她长大了。  

        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没有泪水,泪水己流干了。 河水甜甜的。泪水咸咸的。  

 

 33  

 

        这年的冬天,发通知的那天上午,在古槐树下站蹲了许多闲聊的人们,还没到吃晌午饭的时候。大队长刘石头一崩一蹿地从村部一颠一叫走到大槐树下,高声高气喊:"油条,孙油条,金喜,请客呗,娃娃中了,中了!咱娃满意考上一中啦……"声音响彻半村空,老槐枝枒上的麻雀倾巢惊飞,在空中飞旋。  

        "请客,请客"。孙金喜赤脚从家中奔向古槐树下,一只破旧棉鞋掉在门外,一只手提着不跟脚的另一只,脸红脖粗发问:"娃考中了,去城里念书?"。         

         南乡乡下第一个县高中生在张庄后孙家横空出中。  

        "中了,娃娃子上县一中,咱乡没几个,过了年就去"。刘石头急了,结结巴巴说:"天大的好事,好……事……讨杯酒喝……别小气……孩子争气……"  

        古槐树下的闲聊,说今道古站着蹲挑水拿柴的人们像烧开的水撒下一把粗大又咸的盐"哗"地沸腾炸开,一齐围住孙油条贺喜,有人吵着要喝酒,择日不如碰日,今中午办呗,有肉有酒管够就行了。"好,好好。今中午大肉萝卜尽量吃"。村中三件事为喝喜酒:嫁女娶媳,家之大喜,人情必到,吃大席走过程大吃大喝。建房筑屋,轮班相助,必须喝上梁酒,那是一个讲究排场。求学中考,喝个痛快,大碗吃肉,大杯喝酒,喝喜酒送人情图个热闹。这天中午,孙油条的临时决定,全家动手邻里帮忙,不讲究排场时辰,"吱呀呀"打开老油坊大门,支火开灶排开大方桌,在王杀猪包家,全包了半扇卖了几天的猪肉,大铁锅猪肉饨粉条萝卜块,人见有份管够吃。灶里柴火正旺,锅内大肉翻滚,一叠叠大海碗盛开放桌,热气香味袭人。前街后巷左邻右舍携小扶老,一户一家一起来到老油坊吃喜酒。大队长石头让人在供销点搬来一桶散白干,足足有50斤,无偿支持放心喝足,年底不算账记他身上,显得很大方。  

        热闹的老油房,香气冲鼻的猪肉萝卜片,满满的二十六仁大锅肉菜,一盆一盆盛着。一碗一碗传递,手端肉菜或站或蹲,呼呼大吃。三大铁锅一桶酒,老油坊人头攒动,像又回到了58年大食堂。祥和温暖,热闹和谐。  

        老油坊笑声吵闹声喝酒声吃大肉拍唧声一片。吃喜的人嘴巴流油,红光满面。"瞧瞧,老孙家,知足满意了"。一下午,香气满村。  

        孙老爷爷笑了,胡子抖动。老油坊又有人气热闹了。金喜笑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油坊的孙子要进城。  妇人笑了,咯咯眼花飞溅。  

        那个孙家老油坊的叫孙鲁全呢?在那?  

 

 34  

 

        张家的村庄张家的老槐树下。                       

        这几天,村里人围坐站立蹲大古槐树下,吱吱喳喳说道老油坊孙家的事,世代开老油坊为生,父有能耐儿有夲事,村中出了第一个高中生。啧啧,古槐保佑张庄后孙家村,福荫造福村人后代,一颗古槐树,一颗古老的神树。  

        扯大锯,拉大锯,割到姥姥门口大槐树。姥姥气的不给饭吃,小孩上树摸鸦雀蛋,送给姥爷喝酒吃……” 小时候,夏天的晚上,在孙家门口的大槐树下,纳凉的男女老少铺垫着用河边香莆叶编织的纳凉草席,围坐古槐树下,透过枝枒看着星星布满天,月亮亮晶晶。闻着大槐树花香味,挥动绿油油的小叶,听西家奶奶东家婶娘唱这首儿歌,渡过了我们小伙伴儿时美好的童年。          

        传说这是一颗有灵气的古槐树,每年逢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大古树白色雾气弥漫,树通体湿润,树叶微微动,树枝折断处有红色水珠润出,至今此象仍然出现,成为南乡一自然之迷,人们无法解释堪称有灵气。  

        有人有家有村有水有山有了树,有了大槐树就有了根。 户户家家伏台烟囱冒了炊烟,有人有家成村就有了人气。据考证,每个村庄建村是都种有槐树。老人说凡有槐树的村庄,都是从洪洞大槐树下迁移过来的。大槐树是一种对家乡思念,一个对亲人的一念想。  

        老油坊孙掌柜说:树干是家园,树枝是大街小巷子,树叶是大人小孩。乖乖,那认识字不多80岁的老孙家掌柜,说话有道理,村人频频点头。  

        孙家门口的古老的大槐树在石头铺设的街道南,老油坊西,树很高,很大。树下有一长方青石元宝形的雕刻大石,重之千斤,精巧光滑,花纹细柔,形似元宝,抚之温和。老人说是用来抻布抚平石,是大北园王染坊用来抻布。后来战火毁染坊,仅剩一石被移树下,供人一坐歇脚休息,老人也说不清是哪朝哪代留下的。树叶很绿,远远望去,像一把硕大的伞,支起一片绿,投下一方荫。老槐树有三人合抱粗,皮色灰褐纵裂纹深,根部地面裸露三大曲盘大根,人踩车碰损伤累累,木根似铁如钢坚硬,敲打着有声。树杆二米处,四大主枝东西南北枝繁叶茂虬杈伸展,中心大枝向上矗立,枝杈密布。树分枝处有一枯洞口,直接通地面裸根处,可以三人对坐。老槐树枝杈密集处,一种乡下人叫老鸦雀的鸟叼来枯枝垒成一个个窝,叽叽喳喳飞来飞去。乡下人叫它们喜鹊,“喜鹊喳喳叫,家有吉事到”。“喜鹊叫喳喳,客人要来家”。老孙掌柜会好多小调,也喜欢树上叫喳喳的喜鹊。喜鹊窝不能动,喜鹊不能打,这是不成文的村规,世代相传。  

        邻村外人想手合抱古树丈量有多粗,村人告知:两搂五拿一媳妇。话说是邻村一对新婚小两囗回娘家,路过张庄后孙家,适逢夏雨而至,急忙古槐下躲雨。树外雨落纷纷,树下毫无水滴,闲着无事,新郎官围看古槐,好奇伸双手搂抱丈量古槐树,从小媳妇依树婷婷站立处为起点,一搂两搂转了一圏,剩余不够一搂了,用手拿了五拿,一拿五寸,就剩下一小媳妇站立的地方了。村里笑谈古槐树有粗,以此搞笑典故为证,答为两搂五拿一媳妇。  

        古老的大槐树是张庄后孙家村的中心。古老的大槐树是村里的村宝。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在大槐树下坐一会儿,抢菜刀磨剪子换糖卖针线的买卖人也会在树下摆小摊,唱戏搭台子瞎子说书,也在此占场。众人闲说李家长孙家短,七荤八素谈人说事,唱古道今谈古树。自己先人栽的树,后人乘凉,树下汇聚人气。张家功不可灭,村里人很爱护古老的大槐树。在还没觧放时期,那年国民党军队赵宝原陈兵东万第,常常来村扫荡粮油面,惹得怨声四起民愤极大。编调唱说赵家兵,有道是:"赵宝原的兵吊儿郎当,破衣破帽破军装,一人一支大杆枪,上村下乡抢粮忙……"本村一个混小子组织外村赵宝原一兵痞想伐大槐树做枪托,卖上几个昧心钱混个吃喝,手拿刀锯直奔古老的大槐树。到了一看傻了眼,树身围了一圈圈手拿锨镐的村人,怒斥骂他作死,羞死先人。他父母拳打脚踏嘴骂,混小子灰溜溜走了,好多年没有再回来,落了个流落异乡,有愧村人的下场。  

        古老的大槐村是村宝,是村的灵魂。古老的大槐树满身苍桑,枯骨朽枝,村人视为村树村宝,细心呵护。  

        槐树花盛叶荗,一年又一年。  

 

 35  

 

        小年已过,就算迈赶大年的门尴了,南乡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浓。"呯呯叭叭"的小爆仗零星响了起来,年要到了,村里的人们最穷困也开始忙年了。 小孩盼过年,大人望种田。年关年关,难过的年,家家有夲过年的经,好唱难念自已心清楚。  

        孙金喜急了,屁股像燃烧了一团火,火急火急地跟在大队长身后,低头哈腰不时挠了挠头,讪讪地说:"大队长,刘哥。前头队里用的生油,会计作价五十,不是说年底给,眼瞅到了年底了,这……"  

        孙油条一直在刘石头大队长村当家人的后边,絮絮叼叨地说:"大队长,家里等钱用,着急。满意过年就去城里上学,那钱,还不该给了"。光彩,有能耐"?大队长刘石头最喜欢站在古槐树下,出人头地方显一村之长,村民围拥着他看他挥动着右手敲钟。那只用炮弹壳改成的大钟,己是锈迹斑斑,声音很响,"铛铛……"大队长有重大事情才会敲响钟。他说:"扯,什么时侯了,村里穷的叮当响,没钱"。  

        孙油条不停叨唸:"求你,那钱,你给了呗,过年了,孩子上学用"。刘大队长咬钢嚼铁一个字:"扯"。走了。双手背后交叉头不回走在石板街上,大皮靴踩在石板上咔咔响。  

        孙油条屁颠屁颠跟着,口中不停地叨唸,说:"给了呗,小钱"。讨好地递上一盒6分的大丰产牌香烟。  

         "能耐了,队里有钱再说"。说了,抓烟闻了闻:"挺香"扭头就走。孙油条苦笑着跟在大队长屁股后,一步不拉叨叨絮絮,象一块粘粘狗皮膏药的一一贴上了。  

         扯什么?欠债还钱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扯什么?  

        满意哭了,一个小人没办法讨回村里欠的钱,一个大人也没办法讨回村里欠的钱。他在老油坊的大炕上默默地想了半宿,满脸是伤心的泪。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密密码码。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很远。  

        一直到了后半宿,他摇醒他爹孙金喜,说:"爹,这钱你别要了"。"咋不要?这一码是一码,个人和队里不一样。爹说了,不误你上学,龟儿子答应了,过了年给,他就想拖拖,奶奶的红眼病"。爹背对着他,又要迷糊过去了。  

        满意轻轻出了一口气,说道:"爹,钱我去要,一分不少他得给咱"。  

        "什么?你?。"爹醒了,点亮了煤油灯。诧异地看着儿子"你,行吗?"。 "我去要"。满意重复说到。  

        "好吧。你也要上城里念书了,行吧,去试试吧"。孙金喜停一会起身说。他又说:"他说什么你听着,骂你几句孬话你忍受着,不伤骨头不动肉,又长不在身上。对了,他要打你你就嚎,使劲嚎,打滚的嚎……让人知道他打你,不吃亏"。  

        满意点点头,风一般地飘走了。  

        腊月二十九日早,刘石头依旧保持早起拉开吱呀大门的习惯。大门开了,声音很大。刘石头的声音也很大,"哎喲,我的娘哎,谁"?一屁股瘫坐地上。  

        门中央立一人,脖上吊一绳挂门上坎,脚尖下支一砖头,晃晃溜溜不稳。如砖头倒,人将悬空而吊,人命丢也。天啊,人命关天的事,怎么会在自家大门上发生,碰上鬼了。"伯,给钱,欠我家的油钱"。是孙家的小子满意。  

        "快……快下来,孩……子……"刘石头大惊失色,一脸恐慌,说话口吃。"下来……这孩子……"  

         "还钱"。脚尖下的砖头在晃。刘石头脸色刹白,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得拍打一下泥巴尘土。  

         "给给,伯给你。"石头说。街面上己有人走动了。要让村人看见,瓶嘴好堵人嘴难掩,岂不让村人骂他官大欺负人,让一个孩子弃得命上吊,能让他过不好这个年。真到了那时候,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人怕硬的,硬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给,山花娘拿六十元钱来,快……快……"石头的声音带了哭腔,爬起来双手扶住满意的腰,脚伸在砖头边夹起砖头,可别让砖头倒了。"孩,行了,快下来"。  

         "孩儿,我的孩了"。李老师闻声来到大门口,手中的盛灶木灰的木筐"咣"地飞出,草木灰"哗"地洒在石头身上,灰蒙蒙一片,象从石灰窑里刚出来。她扑过去哭着搂满意,一边哭一边骂刘石头"老东西,欺软怕硬,苦了我孩,孩可遭罪了"。一边把钱递给满意。满意拿了5张拾元的,递过两张5元的给李老师,含着眼深深低下头,鞠了一躬。  

        山花依偎着满意,盯着她爹,眼光很可怕。  

        "扯"。刘石头弄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灰溜溜地走进院。千算计万思量没料到却毁在一个孩子手里,哑巴让聋子打了,有苦说不出,说出没人听。"行,这孩儿行,将来能成大事,有出息。"他自言自语咕叨着。  

         "是 ,那是。俺早就相中了,你个老东西……"  山花偷笑了。人小鬼大很开心。  

        满意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油钱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利索麻溜地办成了。他一口气跑进老油坊,眼看榨油支架老屋里的爷爷、父母,看着刚封上的红对联。含着热泪地高声喊道:"过年了,过年了"。  

        二十三过小年,  

        过了小年是大年。  

        二十四   扫房日,  

        二十五   蒸年糕  ,

        二十六   把猪杀,  

        二十七   烀猪头,  

        二十八   剪窗花,

        二十九   面鱼果子上油炸,  

        三十晚上吃大肉喝红酒,  

        大年初一把秧歌扭……  

         ……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过年了,拜年问好,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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