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为的电话是打给宋黎明的。

“宋主席,熊局长安排了一项工作,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共同商量商量。”郝大为很客气地对宋黎明说。

电话那头回答的也挺干脆:“好的,郝主任,我马上就到。”

郝大为放下电话,面色有些凝重。

方志荣感觉气氛有了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郝大为:“郝主任,是不是党委对这件事有特殊的要求,不过请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配合你的工作。”

郝大为的话很简洁:“也没什么,等宋黎明来了再说。”

宋黎明事先知道组织上安排他调查最近围绕方志荣所发生的事,同时非常清楚方志荣的事情在市林业局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局党委如果不把这些事当回事,那才是怪事呢。

问题是局党委为什么偏偏让自己来参与这件事的调查,局里有纪检有人事部门,这件差事落到自己的头上到底意味着什么,宋黎明不得不在心里打上大大的问号。

宋黎明想,是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露出了蛛丝马迹,局党委让自己参与调查实际上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虽然这种考验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领导肯定认为冒这样的风险是值得的。

宋黎明又想,自己在这件事上几乎做得天衣无缝,不可能这么快就败露吧,局党委让自己参与调查是对自己的信任,假如真的是这种情况,自己在市林业局飞黄腾达的日子可能就为期不远了。

天上真的会掉下一块如此香甜可口的馅饼并砸在自己的头上?宋黎明感觉不管局党委是什么意图,自己还是小心为好,不然的话,通过苦心经营刚刚打开的局面就会面临夭折,到时候自己追悔莫及都无话可说了。

郝大为还在办公室等着,宋黎明不敢多耽搁,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宋主席,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局党委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足以说明领导对我们的信任。”郝大为开门见山。

“郝主任,我懂。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说吧。”宋黎明的态度很诚恳。

“这样吧,党委的意见很明确,一是调查不公开进行,也不要兴师动众,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问题搞清楚;二是重点寻找那个在幕后做手脚的人,主要是弄清楚他的目的和动机。一个单位需要安定团结,如果这样的害群之马不尽快铲除,那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我们局搅成一锅粥。”郝主任把解决这个问题很快提升到政治高度。

宋黎明起初以为调查也就是一种形式,弄不好会不了了之,却没想到熊怀水会下这么大的决心,不免有些紧张。不过,这种紧张绝对不能在郝怀水和方志荣面前流露出来,宋黎明要是这么快就自乱阵脚,那就不是宋黎明了。

郝大为的话音刚落,宋黎明就表了态:“郝主任,我个人认为对于这种害群之马绝不能手软,必须予以严肃处理。”

宋黎明的表态如此迅速,这倒也出乎郝大为的预料,以前的宋黎明从来不主动发表个人意见,但是现在的宋黎明多少有些张扬,因此宋黎明这样做似乎也符合宋黎明的性格,郝大为反而没有太在意。

“宋主席,据方志荣的爱人宁爱美同志讲,这段时间她曾经接过两次奇怪的电话,这两次电话的内容等会方志荣同志给你讲,你们的调查首先从这两次电话入手,然后逐步扩大范围,力争尽快揪出隐藏的其后黑手,给局党委一个圆满的答复。”郝大为言语之间呈现着一种军人作风。

“没问题。”宋黎明说:“待会我和方志荣同志再商量商量,然后从每一个细节中寻找蛛丝马迹,有情况我们会及时向你汇报。”

“那我就等待你们的好消息。”郝大为做了最后的总结。

在郝大为安排工作的同时,方志荣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方志荣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所扮演的角色,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由于方志荣是事件的当事人,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宋黎明开展工作,提供有关情况,在必要的时候和郝大为、宋黎明进行讨论,除此之外,方志荣并不想过多参与其中,就算是主动回避,也有助于事情的调查与落实。

可是对于宋黎明来说参加这个事情的调查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积极主动地参加吧,让同志们知道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敬而远之,唯恐躲避不及,宋黎明积极参加无非是做贼心虚或者刻意迎合领导,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拍领导的马屁。不参加吧,宋黎明又不甘心,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尤其是通过参与事情的调查,自己完全可以变被动为主动,在关键的时刻主动出击,这也算是上策中的上策。所以,当郝大为向宋黎明转达党委意图的时候,宋黎明略加思索便答应了组织的安排,他这样做的目的大体上有两个,一是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尽量占得先机,确保自己的行为不露出马脚,二是取得领导的信任,在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宋黎明自然不会推给别人。

看着郝大为基本上已经把工作安排就序,宋黎明转过脸对方志荣说:“方秘书,你的意见呢?”

方志荣笑了笑:“宋主席,在这些事情我没有什么发言权,而且我刚从医院出来,对许多情况不熟悉,我觉得还是以你为主,你看我需要做什么,我就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做什么,调查处理这些事就全靠你了。”方志荣讲得很实际也很客观,话里话外并没有什么破绽,但是宋黎明听出来了,方志荣实际上是在推卸责任,有意无意地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宋黎明现在却是无路可退,何况他也没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宋黎明看了看方志荣,倒是以商量的口吻说:“方秘书,要不你到我的办公室,咱们首先把两次电话的情况弄清楚,看看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方志荣委婉地拒绝了宋黎明的提议。

方志荣倒是并不着急:“宋主席,我看这样吧,如果你今天有时间,我们一定和我爱人谈谈,看看她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方志荣其实并不是不配合宋黎明的工作,而是觉得先从弄清事情真相入手要好一些,再说他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参与决策。

郝大为听了两个的对话,可能认为方志荣说的在理,于是对宋黎明说:“宋主席,我看方志荣的建议有些道理,你和志荣先跟宁爱美同志谈谈,先把有关情况弄清楚再说。”

宋黎明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觉得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干脆对方志荣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去。”

宋黎明之所以这样做,目的是试探方志荣的态度,同时在郝大为面前表达自己的态度。宋黎明要让郝大为看到,自己对组织安排的这项特殊的工作是不折不扣的坚决执行,没有丝毫含糊。

方志荣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行。”

俩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郝大为的办公室。

第二天上午,宋黎明就把自己的调查情况向郝大为进行了专题汇报,汇报的时候方志荣也在场。

宋黎明开口就说:“郝主任,我个人认为,从陌生人的两次电话的内容可以判断,我们市林业局有内鬼,也就是说,我们内部有人故意制造混乱。”

郝大为并没有立即表态:“我知道了,你先谈谈具体情况。”

宋黎明说:“第一个打给宁爱美的电话是在离我们市林业局大约五公里左右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的,主要内容是告诉方志荣和欧阳兰的行踪,而那个人提供的信息非常准确,再加上一些刻意的诱导,宁爱美果然很快就上当了,因此就有了后来宁爱美和欧阳兰的正面冲突,最后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郝大为皱了皱眉头问:“宁爱美听出对方的声音没有,或者说,那个打电话给宁爱美的声音宁爱美是不是有些熟悉。”

宋黎明回答:“我和方志荣专门问过宁爱美,宁爱美现在是想不起来了。”

郝大为把目光投向了方志荣:“志荣,爱美最近还正在恢复上,如果她的情绪逐步恢复正常,你可以让她好好想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想出给他打电话的人声音,她只要能回忆起来,这对我们的调查是很有帮助的。”

方志荣说:“爱美最近恢复得还算可以,我想办法让她尽快恢复记忆。”

郝大为想了想,又问:“那个电话亭附近有没有小卖部或者超市什么的,附近有没有人能够注意到那个电话亭的情况?”

宋黎明说:“那公用电话亭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电话亭倒是紧挨着一个公共汽车停靠点,那个打电话的人在选择公用电话亭的时候是颇费了一番脑筋的,他之所以选择那个相对孤立的电话亭,我想目的是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个人是够狡猾的,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大家要对这次调查充满信心。”郝大为没有忘记自趁机鼓励了宋黎明和方志荣一下。

方志荣说:“我们查了两次电话的通讯记录,时间都不是很长,而且都是用的公用电话,不过一次是在东边,一次是在西边。”

郝大为没有再做分析,而是对宋黎明说:“宋主席,你谈谈第二次电话的情况。”

宋黎明说:“第二次电话估计也是那个其后黑手有意而为之,目的可能是诱导宁爱美再次跟欧阳兰发生冲突。那个人在电话里对宁爱美说了两件事,一件是方志荣在这次干部调整中栽了,估计那个人是想给宁爱美造成更大的心理打击,他清楚宁爱美当时已经十分脆弱。这个消息也是非常可靠的,问题是党委会做出的决定并没有完全公开,那个人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是谁把消息透露给那个人的,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一件是欧阳兰到医院去探望方志荣,那个人目的大概是想让宁爱美看到欧阳兰与方志荣在一起的情况,加重她的心理负担,以便引起宁爱美和欧阳兰之间新的冲突。”

郝大为仔细地想了想:“我们的对手很不简单,两次电话的时机不仅把握得非常好,而且目标很明确,看来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我们主要是看看这中间到底有没有漏洞,有没有那个人不经意露出的破绽,你们再好好地挖一挖。”

宋黎明说:“我估计或许是那个人在打电话的时候耽误了一时间,或许是宁爱美听到电话后受到惊吓反应迟钝,结果是宁爱美到的时候并没有在方志荣的病房见到欧阳兰,而是医院门口看到了欧阳兰离去的背影。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认为方志荣同志应该负一定的责任。”

郝大为不解:“宋主席,怎么扯上方志荣了。”

宋黎明说:“当时宁爱美猜测欧阳兰到过方志荣的病房,也发现方志荣在读一本欧阳兰带来的书,只是由于方志荣不想让宁爱美再跟欧阳兰之间出现什么不愉快,当时并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宁爱美,另外加上那几天方志荣对宁爱美有些冷淡,这样反而使宁爱美疑心更大,宁爱美固执地认为方志荣已经移情别恋,思来想去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一怒之下选择了轻生,结果是把事情越闹越大。”宋黎明虽然是实话实说,然而明显地转移了话题。

郝大为看了看方志荣的反应,随口问道:“志荣,宋主席说的是不是事实。”

方志荣并不避讳:“是事实。郝主任你知道宁爱美平常就不允许我和女同志来往,经常性的争风吃醋,我当时也就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其实并不是有意隐瞒她,可是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我是把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郝大为说:“那倒没什么,关键的问题还是在那两个电话上。对了,那两个电话是不是同一个人打的?”

宋黎明回答:“好像不是。”

郝大为又问:“难道是两个人?这倒有些不可思议了。”

宋黎明说:“据宁爱美回忆,第二个打电话给宁爱美的人好像是位女同志,不过那个人的声音听上去阴森森的,像女人又不像是女人。”

郝大为说:“这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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