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荣是在第二天才知道宁爱美自杀的消息,当时宁爱美已经转危为安。
好在方志荣已经能够下床做轻微的活动,听说爱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志荣哪里还能在病床上躺得住,挣脱开郝主任扶他下床的手,直奔宁爱美的病房而去。
宁爱美正在和郑小娜说笑,看到方志荣进来,笑容立即在脸上凝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也有些古怪。
方志荣扑到宁爱美的身边,声音都有些发抖:“爱美,你,你——。”方志荣似乎是话到嘴边,却全部咽了回去。
宁爱美抱住了方志荣的头,然后紧紧地搂在怀里,劫后余生,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方志荣和宁爱美现在只想感受对方心脏的跳动,感受生命的坚强与执着。
宁爱美在方志荣的耳边轻轻地说:“志荣,我错了。”
方志荣抬起头,双手捧起宁爱美的脸:“你要是活不过来,我就跟你一起走。”这句看似普通和平凡的话,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
郝大为说:“大家都走吧,别在这里现眼,让人家俩口子好好聊聊。”听了郝大为的话,大家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就剩下了方志荣和宁爱美俩个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马上打破僵局。
沉默了一会,方志荣首先开口:“爱美,你就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宁爱美回答:“我没有,我就是一时冲动。”
方志荣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冲动的人,可是你冲动的理由呢,我想像不到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如此冲动。”
宁爱美回答:“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说。”
方志荣说:“我没有别的意识,我只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因为现在还有机会补救,以后我会改正的。”
宁爱美回答:“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疑心太重。”
方志荣说:“我不相信,疑心不会要了你的命,你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宁爱美回答:“你别逼我了,我什么也不想说。”
方志荣说:“爱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我们一起承受。现在,你应该告诉我,那个耸立在我们之间的障碍是什么?我们必须拔掉它,我不希望它成为我们夫妻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墙。”
宁爱美回答:“那座障碍已经没有了。”
方志荣说:“然而我们心里的伤痕还在。”
宁爱美终于坚持不住了:“志荣,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非常难听的话,后来我到医院看你,你似乎心不在焉,后来我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结果就做了傻事。”
“你能听出来是谁打的电话吗?”方志荣顿时警觉起来,怎么这样的电话迟不来早不来,偏偏都是在关键的时刻来,方志荣又想起了此前宁爱美也曾接过一个电话,那个电话让宁爱美和欧阳兰大动干戈,这个电话几乎要了宁爱美的命,到底是谁打了这样的电话,他为什么非要置方志荣于死地呢?
“我听不出来,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宁爱美努力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可是有些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能肯定?”方志荣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宁爱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识有些模糊。
“爱美,你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他打过来的电话号码。”方志荣又问。
宁爱美还是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仿佛失忆了一般,方志荣不敢再问下去了。
“爱美,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方志荣急忙露出一幅笑脸,他知道宁爱美还没有从恐惧中彻底恢复,更不想让宁爱美再受伤,于是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爱美,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方志荣说。
“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看看你。”宁爱美回答。
“那咱们得拉勾,爱美,你要是想好好的看我,就要看一辈子。”方志荣朝宁爱美做了个鬼脸。
宁爱美伸出了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志荣你也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许去找别的女人。”
方志荣笑了,笑的很开心:“说好了,我以后谁都不找,就找你一个人,只是你不能烦我。”
“志荣,你不烦我,我怎么会烦你。”宁爱美反问。
方志荣拍拍宁爱美的脸:“你这么漂亮,应该放心不下的是我,可是你偏偏不放心。”
宁爱美的脸上多了一缕羞怯:“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要是嫁给一个傻瓜,那该多好。”
方志荣说:“我现在就跟傻瓜差不多,你还是嫁给我吧。”
很长时间了,方志荣和宁爱美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更没有说过如此动情的话。很多的时候,人们往往是在已经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拥有,但是一切都已经错过。还好,方志荣和宁爱美是幸运的,他们都把快要失去的东西重新握在手中,再度拥有,倍加珍惜。
医生要给方志荣检查了,方志荣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宁爱美的病房。
医生走后,方志荣又想起了那两个奇怪的电话,电话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打的,又是什么人打的,目的是想做什么,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方志荣的上空,方志荣真想在一瞬间解开这个几乎让他痛不欲生的谜底,然而方志荣现在却做不到,他只能判断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一双始终盯着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无情和恶毒,而自己却无法看到那双眼睛,更无法揪着那双眼睛支使的幕后黑手。
方志荣一直想了很久。
一直到最后,方志荣做出了个非常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在查清两个电话的来源之后停止行动,然后大智若愚,静观其变,风过去还会有个影子,再聪明的人作恶多端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方志荣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那个幕后黑手,哪怕是跟他同归于尽,方志荣也要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事情远远的超出了方志荣的预料。
方志荣刚刚出院,熊怀水便将方志荣直接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熊局长关切地问:“方志荣,好些了吗?”
方志荣非常感激熊怀水对自己的关照:“熊局长,你看我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的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句话,熊局长以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一定认认真真的做好。”
熊怀水说:“志荣,我们今天不谈工作,我只想跟你谈谈你个人的事。”
方志荣没想到熊怀水如此直截了当,心里有些打鼓,因为他弄不清楚熊怀水跟自己谈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熊局长。”方志荣欲言又止。
“志荣你不要紧张,你首先应该知道,局党委还是非常信任和重视你的,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励,不要让组织失望。”熊怀水意味学长地说。
“熊局长,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记在心中。”方志荣迅速表态。
“这就好。”熊局长拉长了腔调:“志荣啊,不久前局里进行了一次干部调整,虽然暂时没有考虑你,但是并不说明组织上对你不重视,你以后的工作安排党委现在正在考虑。”方志荣听得很认真,果然从熊怀水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虽然熊怀水没有明说,但是方志荣可以确定,熊怀水和自己的这次谈话其实应该放在自己出院之前,不过现在谈也为时不远,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下一次市林业局干部调整应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因为这次干部调整毕竟是小范围的调整,仅仅只是涉及到了三、四个人。
方志荣不等熊怀水话音落下,立即对態水说:“熊局长,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关心我,支持我,我一直默默记在心里。前些日子因为住院耽误了很多工作,我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把耽误了的工作尽快弥补回来,其他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我服从熊局长和组织上的安排。”
熊怀水点了点头:“你是我们市林业局一手培养出来的,很多工作需要你来挑大梁,我相信你不会辜负组织的期望。”
“谢谢组织的栽培。”方志荣又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好,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有关工作上的事由郝主任给你安排。对了,还有件事希望你能够配合,就是围绕在你身边发生的事,我个人觉得其中很有蹊跷,其中似乎有些猫腻,我和郝大为主任商量过了,让他组织几个人查查,看看是不是有有用的线索,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我们会对他采取严厉的组织措施。另外你要明白,这件事不太容易公开,所有的调查都要秘密进行,你除了配合郝主任他们工作之外,同时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要以前的窟窿堵不住,又给组织惹上新的麻烦。”熊怀水讲这些话的时候很严肃,方志荣看得出来,熊怀水对市林业局目前的局势并不满意。
“熊局长,我这就去找郝主任,配合他尽快开展工作。”方志荣看了看熊怀水,感觉熊怀水和自己的谈话已经结束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熊怀水的想法居然与方志荣不谋而合。
走出局长办公室,方志荣干脆直奔郝主任办公室,他想如果郝主任今天没有出差或者开会,那么郝主任就会在办公室等着他,因为方志荣出院的时候首先向郝主任做过请示。
郝大为果然在办公室等他。
看到方志荣推门进来,郝大为立即从办公桌前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方志荣的肩:“志荣,我们大家就等着你回来呢?你在医院住院的这段日子,有些工作都乱成了一锅粥,有些工作还等着你去做呢,现在你回来就好了,我也感觉轻松了很多。不过,最近两天你也不要急着上班,再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顺便和宁爱美聊聊天,我想那件事熊局长已经跟你讲过了,咱们就算是趁热打铁,也要先把那件事给办了。”
方志荣当然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因为那件事如此的特殊,现在在市林业局早已是妇孺皆知,除了傻瓜,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那件事了。
“郝主任,你说我怎么配合你的工作?”方志荣直接切入正题。
“志荣,我看这样吧。你先看看爱美最近的情绪怎么样,有没有反复?”郝大为关切地问。
“我自己觉得爱美最近还可以,她的同学郑小娜做了不少心理疏导工作,效果挺好的。”方志荣回答。
“那就好办了。”郝大为说:“你也不要刻意去问她什么,聊天的时候顺便把那件事带进去,让她回忆回忆那件事发生的经过,尤其是一些细节你要特别注意,看看能够从其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另外你也要仔细想一想,最近这一、两年的工作中你得罪了什么人没有,因为这一点也非常重要,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对事件的判断。再说了,那件事如果搞不清楚,也可能影响到大局,影响到安定团结,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郝大为转眼之间把弄清楚那件事提高到了严肃的政治高度。
方志荣其实也意识到了那件事的严重性,就算局领导要低调处理那件事,熊怀水主动找自己谈话就显示了一个特殊的信号,那件事并不孤立,也不简单,其中肯定隐藏着一些重要的东西,这也是领导下决心要严查的一个主要原因。
“郝主任,不要说组织上必须认真追查那件事,就算组织不追查,我也要想办法把那件事弄个一清二楚。我想了想,这几年在工作中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可他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咽不下这口气。”方志荣说着话多少有些激动。
“好了志荣,你也不要着急,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弄得清楚的,所以大家都要有足够的耐心。我和熊局长商量过了,这件事由你单独出面也不合适,正好宋黎明工作上的事不是很多,所以决定由宋黎明组织进行调查,你重点配合,等会我把宋黎明找来,咱们在一起商量商量。”
“行,我服从组织安排。”方志荣最近一段时间对宋黎明的为人处事已经有了一些看法,甚至觉得这个人死而复生之后有些怪怪的,但是既然组织上做了安排,方志荣也不好说什么。
郝大为一边和方志荣说着话一边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