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儿时,满意的记忆从一颗颗花生开始。

        那时他还没上村完小读书。只知道别人叫老爷爷叫禄,名字从喉咙吐出来,爷爷和爹爹都得听他的,叫粃子不敢上面,要杏不能拿桃的主。就是一个干瘦又精神的老头,一身海蓝长袍大褂很得体。一脸严肃很有威信。

        记得,娘上花生田地时常带着他捆上一条布结绳,一头拴在他娘身上,一头拴在他腰上。爹在大田里刨花生,娘在后面收拾花生,娘就解开布绳一会儿,让他自己在花生颗上自行地爬,泥土堆花生果上玩,饿了吃娘口中嚼碎的花生米,困了围圈在花生秧上睡。活脱脱一个泥里的土孩子。他就在暄土地里爬着爬站起来学会了走路。他走路是没人扶搀走教的,是在花生田里摸爬摔打走出来的。

        花生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记忆的信号,他就这样记住了花生。老家的花生影响了他的一生。记事了,他兜里天天有花生米,时不时嚼上一粒,香,油气,长劲儿。久了都养成了一种习惯。

        然后,记忆是延伸,与花生有关的一切也形成了不消失的记忆,如果没有这个声音,他也不会记的如此深刻。

        那是一个字,很形象。花生用来干啥?压油。

        种花生,收花生。压米炒坯榨油……老爷爷最后喊出的那个"油"字的含义极为生动丰富,那里边包含着孙家可以傲视一切的东西……老油坊。老油坊必须压米榨油。油是香的,有香味的。

        爷爷寿把孙家油坊传给了爹,老油坊改朝换代换了新人,爹是掌柜了。村里人说爹不如爷爷和老爷爷实在,坏了孙家好的家风门庭,小心眼小家子气,排谱装样猪鼻插葱—一装象。人送绰号"油条"。满意懂事起不知"油条"是什么?听人说也是油炸好吃的,过年时乡下人用白面在油里炸黄灿灿们面鱼,那叫一个好吃。这么个外号还不好听?有人背后叫,有人私下叫,还有人当面叫喊:油条,换油来。

        喜虎着脸,假装生气不高兴。上门的顾主是买卖,是买卖就有赚,脸不高兴心里欢实。油香不怕巷子深,十乡八里仅孙家一家油坊,妥了,一笔买卖成了。买卖鬼买卖鬼,没有私心不成鬼。

        当今做买卖的鬼,孙金喜也变鬼了许多,来兑换生米油的人也鬼了许多,生米中掺夹半破烂粒,用水浸洗厚布盖在生米上捂一宿,增个斤量占个小便宜,也有分点小砂石粒,让你防不胜防。一斤生米4两2钱油,外带加费费2分钱,人们气得牙根痒痒,什么玩意,赚了油挣了钱,瞧那油条乐的吊样。油条双手一摆,也有难言之隐。开工雇人压米炒坯上架榨油,出力流汗烧柴吃饭都得钱,难呀。一人难当百人意,买卖大小靠人气。

        满意眼看碨花生米时,张家二虎,刘村长家双胞胎春雨春水合着小伙伴,眼放凶光,趁提坯人不注意偷偷地猛扑过去,在大石磨盘抢一把花生坯,边跑便往口中填,口冒白汁,好吃,香。

        饿了,什么也吃的香。花生米夲来就香。在胡同口,双胞胎曾气势汹汹地对他说:"满意,花生好吃,油好喝。"虎头虎脑的春雨、春水一个比一个壮,他一走过去,双胞胎一下子就把他放倒,摔他一个满睑花。"让你报信看坯"。

        他反抗挣扎过,好汉不敌双胞。他曾经用一块生油麻饼引诱春水单人到屋后的菜架地里,而后把他一下子推倒,一顿胖打,让春水爬在地里呼天喊地,滚了一身烂泥……可是春雨,山花来了,双胞胎一齐把他打到水沟里,差一点把他在水里沧死,春雨说:把麻油饼给我。他紧紧握着,这麻油饼还热着,刚下油架不久没有回锅,油气很浓,香软暄。

        好东西被抢去了。他没有哭,山花哭了,由两眼通红迅速扩展到满脸通红。

        那年他们还小。

        满意8岁了,在村读完小。

        山花7岁,大人说她懂事早是个小人精,也在村读完小。

 

17

 

        妈妈,妈妈不用愁,

        开开后门摘石榴,

        石榴叶簇绣球,

        我有十个巧指头……

        一鸡去了一鸡鸣,小鸡打鸣更好听。一行大雁人字形从高空向南飞过,嘎嘎地呼唤一很远行。

        天气凉了。

        秋天气了,乡下冬天该来。

        大桂小桂双胞胎,村里出名的吃不饱"吃神″。

        孙大桂的食量大的惊人。他一家三口人,妈妈,还有个弟弟叫小桂,和他是双胞胎,长得很像,一般人是分辨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有一天孙大桂兄弟俩去田地里干活,回到家来时肚子饿的咕咕叫,娘也没做熟饭。门口有个换豆腐的,一方方冒的白光的豆腐,看得大桂口水都流出来了。卖豆腐的对他说:“来一块吧,白菜豆腐粉条,年轻人!”他说:“咱饭量大,吃豆腐不抵事儿。”“那就多来一块吧,吃二块二斤管你饱。”

        大桂一笑:“嘿嘿,你这一版我吃了也只是七分饱。”

        卖豆腐的说:“你吹吧。”大桂就说:“要不,咱打个赌吧,我若吃完,你可别要钱。要是吃不完。我付双倍的钱。”“赌就赌。”卖豆腐的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哪知大桂动起了真格的,居然捧起一小方吃了起来。

        换豆腐的想:这傻小子赔定了。可大桂吃完一块又一块,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板只剩下了一小半,换豆腐的这才呆住了。

        这时,大桂说:“剩下的豆腐,我家里拿块干粮合上吃吧。”说着就跑进家里去了。

        换豆腐心里一喜:“终于吃不下去了。量你也跑不了。”

        他很快拿块干粮出来了。果然干粮和着豆腐又吃起来,不一会儿便吃的一干二净,还舔着嘴好像还没吃够的样子。换豆腐的人惊得一乍一乍的。只好认了输,推独轮车走了,老远还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他。

        他回头走进房间里,喊:“大桂哥,出来吧。换豆腐的人走了。”

        大桂小桂笑嘻嘻地从屋子走出来,两个人解了馋又省了一顿饭。

 

18

 

        满意在十岁那年的冬天。爹说:走,进城赶会去。

        满意从来没进过城,眼一亮,说:"爹,你真带我去?"

        爹说:"真的带你去。"

        娘插话说:"是去我姨姨家,你姨姥家。"

        爷爷说:"城里人规矩多,香神主,去了別乱说乱动"。

        满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不会"。走出村庄羊肠小路,沿五龙河边土官道向北,到了梨城边,满意突然伸手一指,万分惊奇地说:"爹,你看那是啥?那是啥?爬在两块长棍上?"……呜,呜的一声巨响,大口喘着气,两条闪光的铁轨上,游动联在一起的绿房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爹说:"是火车"。

        满意见到会冒烟会叫会走的火车,比家里的老油坊大、长,能装好多人吧。站起来跑的会更快呗。

        爹说:"肯定,看屁股都夹冒着烟跑来。

        梨城不太大,东西南北关四个古城,八大景观两条大街。满意的眼不够用了,马路面乌黑宽阔,两边立一溜高杆,4条线连在杆上4个小瓶,上边的线不时有小鸟落上。爹说是:"电线"。房子高高的,比家中河边的毛白杨两颗高。一个小摊冒着热气,油锅油花翻滚,一条条长条东西下锅,炸成胖胖黄黄的样捞出。爹说:"是我"。什玩意?爹说:"油条"。油条,这就是油条?满意终于见到了油条。

        在城东关大河边西,城一中南一排红瓦房,爹带他进了姨姥姥家。姨姥姥收下爹带来的花生米、花生油,高兴的一颠一颠的。说:"孩子,你过来"。爹推了他一把。他慢慢地走向前,站在城里白净净老太太眼前。姨姥揭开一花哨盒子,拿出一把花哨的东西:吃,吃,吃糖。从兜里掏出个手帕觧开拿出三张一元钱,放在他的小手里,说:"权当过年压岁钱,拿去吧"。满意点点头,看一眼他爹,就那么站着,手里的钱紧紧握着。

        屋当中一个亮晶晶的叫电灯的灯头朝下悬着。出门他爹告诉他,那是电灯,不用火点,不烧煤油,用绳儿一拽,可亮可亮了,比月亮还亮。满意许多日日夜咂摸不出来,头朝下的灯风吹不灭……

        大街很热闹,赶山会的人也多,人流涌动,仿佛不是拥挤的人流在走,是城市的街道在走。梨城每年十月十三开始赶山会,也叫赶庙会。到十九日结束。梨城集市历史较长,设点广泛,交易兴旺。据县志记述:货物集散,在乡曰集,交易进出,各得其所。县之集市,八十有四,择其大者,约略叙之。一区之市,首推城关,曰门家沟,日休浴店……人民富庶,商业畅通。

        山会上,父子开始在小摊上坐下来,二两小酒,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一盘水煎包,又一人一碗羊肉汤,"吱吱"喝起来。

        俗话说道麦熟一晌间,人的成熟也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回到张庄后孙家,家人咯咯地笑道,分享满意用三元钱中的二毛钱买的一大包油条,好吃。真香。三个姐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爹,爹说它叫爹,不对,它不叫爹,爹说叫油条,对,不对……"

        噢?嘘……

        全家笑成一团。

 

19

 

        乡下人说话算数,落地砸个坑。我的故乡沂蒙山区,更是人实诚,民风好。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最有趣、最典型的就是“赊小鸡”的习俗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刚开春,树刚冒芽儿,村头就响起“赊小鸡来——赊小鸡”的吆喝声。所谓“赊小鸡”,就是农家春天买小雏鸡、秋后还账的办法。卖雏鸡的商贩挑着两个大箩筐,或用大国防自行车驮个大箩筐,颤悠颤悠的,翻山越岭、走村串巷,从村这头吆喝到村那头,哪村哪家什么日子赊了多少鸡崽,他一一记在小本子上,秋后他再捎着那个皱巴巴的小本子来收钱,谁家如果实在没钱,也可拿鸡蛋来顶账。当时我就琢磨,假如赊鸡的人不认账怎么办?那小本子弄丢了可咋办?

        商贩一落担,最先围拢过来的是我们这些蹦蹦跳跳的孩子。孩子们调皮地学着卖力吆喝,“赊小鸡喽——赊小鸡哟——”婶子大娘们赶过来了,商贩赶忙招呼说:“婶子大娘,这头茬鸡便宜卖。母鸡两毛,公鸡一毛五。”大家围着箩筐,问明赊法,便围着箩筐像一群小鸡一样叽叽喳喳地挑选。箩筐里满满的鸡崽,鹅黄色、绒绒球似的,张着黄黄的小嘴,发出“叽叽叽”的细弱嘈杂的叫声。小雏鸡一边鸣叫着,一边拼命往边上挤,煞是可爱。伸手摸触,柔软得让人心里痒痒的。

        我娘挑雏鸡,我大都跟着当勤务,主要是挎着竹提篮盛小鸡。只见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眯缝着眼挑小鸡,一边挑还一边讨着赊鸡的价钱。娘先在大箩筐边观察,看哪几只叫得欢。然后伸手在箩筐里挑,把挺精神的几只拿出来放在脚前的地上,让它们跑,让它们叫。那些不活泼的,顺手又送回箩筐里,再换出几只。有一只特别调皮,放在地下就往远处跑,娘笑嘻嘻地把它捉回来,嘴里嘟囔着:“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一把抓起来,放进自家的提篮里。

        挑出品质好的雏鸡,然后再辨公母。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各家各户养鸡主要是下蛋,以便换取针线、火柴、食盐等生活的必需品,因而小公鸡并不吃香。轻轻拿起“叽叽”叫的小鸡,仔细端详它的爪子、屁股和鸡冠子,十有八九能认准公母,实在没看准,收款时可以再作说明。没顾上回家拿工具的,就直接用簸箕、竹筐或者褂子的前襟兜着。挑选够数后,主动让赊小鸡的过数、记账。

        新赊的小鸡刚出壳没几天,不敢散养,一般放在肚口大而深的竹提篮或者圆口簸箕里养着,底下还要铺上干净柔软的布。定时喂些泡过水的新小米,有时还拌上些又嫩又碎的白菜叶,用布罩起来挂在屋梁上或者挂在院子里,主要是怕小鸡跳出来跌伤,还怕被猫、黄鼠狼吃了,等小鸡长出翅膀、有了自我保护意识,能听懂呼唤声时才能撒开。

        我曾经问娘有人赖账怎么办?娘说,不会的,咱村没有这样的人。真要是赖账,会被人戳脊梁骨,唾沫星子也会把他淹死,孩子们在村里就抬不起头来。记得有一年我娘挑了20只雏鸡,可养了没3天就死了四五只,秋天商贩来收款时,按规矩可以扣除死去的几只,可娘竟然全额付了钱,我忍不住问:“小鸡死了也收钱?”商贩睁大眼睛问我娘。娘瞪我一眼:“别听孩子瞎说。”事后,娘告诉我,人家赊小鸡的挺不容易,咱不让人家吃亏。各家各户的小鸡,大都会兴旺发达、长大成鸡,但也有的被黄鼠狼叼走了,有的被猫吃了,有的拉肚子拉死了;有的人家只剩下两三只,还有的甚至“全军覆没”。但秋后都会按当初谈好的价格十分爽快地把钱交给赊小鸡的商贩,没有赖账的。当然赊小鸡的也会区别不同情况,给予适当优惠、照顾。

        每年开春来了赊小鸡的,我总会赖在箩筐边上用小手抚摸着那些可爱的毛绒绒的小鸡仔,久久不肯离去,非要自己也养几只。我娘每年都专门挑上10只小公鸡。娘说:"吃小公鸡,孩子长得结实。″目睹此景,我感慨道:“那小公鸡真是没白吃。过年有鸡了”

 

20

 

         老油坊孙家又出事了!

        今天,是老油坊孙家奶奶出殡的日子。

        全村的人都来了,给奶奶送行。八十岁的奶奶,在村子里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家都尊敬她。在外地的亲朋好友,昨天才匆匆地赶回来,给奶奶发丧,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丧事操办得很是热闹,那主要是孙家妈妈的功劳,满意儿亲眼看到,妈妈跑前跑后地张罗着奶奶的后事,全村的人都夸她是个孝顺的儿媳。妈妈不时地去奶奶的灵前哭上几声,可是,满意儿并没有看到她的眼泪。他偷偷地问妈妈:“妈,你怎么不流眼泪呢?奶奶死了,你就不伤心吗?”妈妈却说:“傻小子!像奶奶这么大年纪死去的老人,那可是喜丧,应该高兴才是,把丧事办得热热闹闹的就是给她尽孝了!”满意听不明白,也高兴不起来。

        在所有人当中,对于奶奶的死,他是最伤心的一个了,眼睛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心里空落落地,像是心被掏走了。奶奶从小把他带大,就是他最亲的人了,最亲的人走了,他怎能不伤心呢?别人能笑出来,满意儿不能,他望着奶奶的棺材,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奶奶就要被抬出这院子,永远地离开他了。他跑过去,抚摸着那棺材,放声大哭起来!他听见有人在唱,有人在笑,没人理会自己!他有些怨恨升了起来:那些大人们,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唱?奶奶死了,他们却欢天喜地,真是可恨!

        妈妈走过来,脸上挂着笑容说:“好儿子!哭几声就行了,奶奶已经听见了,别当回事儿地哭了!”随后,她又抚在棺材上干嚎几声,就去忙别的了。他很是厌恶妈妈的样子,就像是在演戏给别人看的,证明自己的确是个孝顺的儿媳。可是,他表演不出来,他真是伤心了!他做不到妈妈那样的,真的伤心,是无法表演出来的。

         除了妈妈,吹鼓手在表演,歌手在表演,前来吊丧的人也在表演。爸爸似乎流过几滴眼泪,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忙着招呼着大家,听着一声声“喜丧”的道贺,脸上都是笑意。满意儿不想看那些带笑的脸,与自己的悲伤去作对比:在这个场合里,悲伤才是真实的心情,他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丧”吗?太可笑了吧!他以真实的悲伤来祭奠奶奶,不管别人是怎样的,这与他无关。

        哭过一阵子,满意儿呆呆地看着那些在院子里忙碌的人们,就像走马灯似地。他回想起奶奶临死前的样子:她的嗓子里“咕咕”地响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妈妈说:奶奶是在等爸爸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奶奶没能等上,她实在是坚持不了了。他拉着奶奶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奶奶咽气!他听见妈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终于解脱了!”狗蛋儿不理解:妈妈是说奶奶解脱了?还是说她自己被解脱了?

        后来,他想了想,应该是后者,奶奶就很少吃饭了,临死的前几天,奶奶就不吃不喝了。他趴在奶奶耳边问:“奶奶为啥不吃饭?奶奶不饿吗?”奶奶冲他微微一笑,吃力地说:“奶奶吃饭没用了,留着给孙儿吃吧!”满意儿听妈妈说:病重的人,快死的时候,就不会说话,吃不下饭的!

        可是,满意儿不信:奶奶能说话,他亲耳听见,奶奶说她不想吃饭了!他料定:奶奶是活生生把自己饿死了!如果奶奶好好吃饭,决不会死的,现在还会活着,还能每天和满意儿聊天。他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饿死自己?可是,村里所有的人都认为:奶奶是病死的,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能活到八十岁,就已经是件大喜事了,所以,即便是死了,也是“寿终正寝”,更是件喜事了。满意儿这么一想,就能悟出这“喜丧”的道理了,“喜”从何来?所以,他们都很欢喜。

        可是,这悲,又有谁会知道呢?他知道,地下的奶奶更知道。这“悲”是深藏在他心里的,他一辈子都会心痛的;而奶奶,将把这“悲”带进她的坟墓,成了永远的秘密。也许有一天,只有他能猜透奶奶的心思。

        奶奶的“喜丧”结束了,那隆重的场面,留在村里人的脑海里。爸妈成了他们眼里的孝子孝媳,因为,奶奶的丧事能操办得如此风光体面,人见人夸,就证明了他们的说法是对的。爸妈落了个好名声,可是,只有满意儿知道,这场“喜丧”里,藏了多少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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