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学会如何享受寂寞

  朋友快乐时我也跟着快乐

  跨年的烟火 绽放天空

  我想起我们最快乐时的笑容

  ——《寂寞烟火》


  秦小七在寒假之前回了一趟团委办公室,最后整理了一遍资料后,在锁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她才意识到,除了大学宿舍,貌似其他地方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没有了奶奶的家已不再是家。

  从前的自己和舍友们一样,每到放假前,家里人总会提前一个星期打电话:“什么时候考试啊?”“什么时候放假啊?”“买好回家的票了吗?”“有没有同行的人和你一起啊?”“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唯一和舍友不一样的是,他们对家里来的电话如此细致的询问总透露出一股不耐烦的语气,而现在的自己想再听一听奶奶的声音都是妄想了。

  被人默默羡慕着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羡慕着。

  不得不说,有时,悲伤也可以很简单。


  “我在楼下等你。”正在这时,秦小七收到了江凡音的消息,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快速下楼。

  “下雪天一定要和喜欢的人漫步,因为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白了头。”那些在俗气不过的句子,真正发生到自己的身上时,才发现因为有一个人的存在,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当初秦小七在围观陈呈浩向齐初告白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俗气却浪漫。

  两个人一起走过操场,欣赏着同学们心灵手巧的杰作——迷你的雪人。

  “哪个是你捏的?”秦小七问江凡音。

  “你猜?”

  秦小七扭头狠狠瞥了他一眼,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吧!”

  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小雪人。

  “聪明啊!怎么看出来的?”

  “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小时候你经常活点泥捏泥巴,从捏最简单的小人到三层大蛋糕,我想,那你这个技术应该很好吧,只不过是把泥换成了雪而已。很明显嘛,这两个小人捏的最好。”

  当然捏的最好,因为捏的是我和你。


  从回家的客车上下来,江凡音带着秦小七走了很长一段路,绕过了七拐八拐的小路才到了自己家的巷子口。

  江凡音告诉秦小七,他们的村子就建在半山坡上,村子没有具体的名字,也没有入村口,没有相应的客车站牌,如果不是足够熟悉路程的人,很可能会在车上坐过站。江凡音从来没有听村里人说起过村子的历史,可能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在中国大地上还有这样一座没名没姓的小村落,几代人在这里拼死拼活用力地生活着。

  秦小七口无遮拦:“那这个村子……是有点随便啊。”

  江凡音不以为然,笑了:“的确挺随便,比女娲随手捏的泥人就是人类还要随便,最起码那些泥人还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人。”

  有无姓名,有无历史,是否随便,这些都不重要。秦小七知道这是江凡音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的家在这里,他的根在这里。而秦小七自己是一株蒲公英,没有家,也没有根,风一吹,飘到哪里就落在哪里。

  就在几个小时到达村子之前,江凡音带着秦小七坐上了客车。

  江凡音说:“我带你回家。”


  近几年,村子变化很快,原来的土路在三年前已经铺成了水泥地,这改变也不过才几年时间,江凡音已经对昔日的场景一片模糊;村口最简陋的小卖部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招牌,老板换了一个又一个,江凡音还记得最开始的老板是个老爷爷,虽说是个小卖铺里面也不过只卖些火腿肠、麻花以及一些廉价的香烟和最普通的面包;很多之前的废弃房屋也被新的房屋取代,村子里的房子一点点的修缮却从来没有数量上的变化,村子里的人口不增不减,但几十年如一日的那些熟悉的脸却渐渐变少。

  江凡音一边走着,一边和身边的秦小七讲述着村子里充满年代气息的一砖一瓦。正走着,江凡音迎面碰到了他小时候的伙伴——付航,他裹着大衣手里提着袋子行色匆匆。江凡音叫住了他,付航扭头看向江凡音,埋在暗灰色围巾下的脸突然抬起,扯出了一个微笑:“凡子,你回来了!”

  “嗯,放寒假了,你这是……”

  “唉,今儿前晌(上午)去了趟城里买年货,想着哇,给孩子买双鞋,买回来才发现买小了!你说说,俺家那人(自己的媳妇)骂了俺一晌午(中午)了,等到她娘俩睡了,寻思赶紧再去换了哇……”付航解释道。

  “啊,行,那你……”江凡音没说完便被打断。

  “常年打工回不来家,俺孩儿穿多大鞋俺都不知道了……”说罢付航自己配合着自己的语气摇摇头。

  江凡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付航这是才注意到秦小七,他朝江凡音努了努嘴:“这……带媳妇儿回来见俺姨姨(江凡音的妈妈)了?”

  “没有没有,她不是,她是我同学……”

  “啊呀,没事没事,俺就是随口说一说,男人啊,早点成家啊,念那么多书也没啥用!你看王二伯家那个,跟咱小时候一块耍的那个,大学毕业了,还是回来咱村了,给咱村小学教书,结果咱村里的孩子失学率更高了,这不是人都说了‘读完书都回家来了,还读个啥嘞?’”

  江凡音听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旁的秦小七也听懂了个大概“读书没用,早点结婚”的意思。这番话是付航的随口一提,却让听的两个人觉得自己的身份“大学生”变成了贬义词。

  “哎,不说了啊,俺得赶紧去换鞋了!”

  话题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挺突然。江凡音边走边向后看了一眼付航远去的背影,向秦小七解释道:“你别见怪,我们村子里的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不过他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没事,挺好的。比咱们学校有些说鬼话的人强多了,那位起码说的是人话。”秦小七笑笑。

  “他叫付航,我们是发小,他比我大三岁,村里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高中没毕业就工作了,接着就是结婚生孩子,继续工作。他家里四处借钱把他送到县城里读高中,高考不理想又复读了一年,结果比前一年考得更差,他也知道家里不容易就没念大学,直接工作了,后来就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流程就这么走下来了。”


  最起码在江凡音十岁之前,自己的生活还是配得上“无忧无虑”四个字的。他现在艰难的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太过艰难而感觉是上辈子的记忆,想起来后却又清晰地像昨天才发生过。

  那个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在一块玩耍是要分季节的。过完年开学之后,一般是玩弹珠,后来听大学室友说他们的方言叫弹珠是玻璃球或是溜溜,有时候人聚得比较齐就去小卖铺花五毛钱买一小袋小绿人,里面各种姿势的兵和坦克飞机模型都有,每个孩子挖一个坑将小兵放在里面,各自配音“坦克出动!呜呜~”“炸弹Duang!”,就这样能玩一下午,直到各家家长出来找孩子,孩子们散开;到了天慢慢热起来的时候,大家穿的衣服比较薄轻便起来了,就玩斗鸡、踩宝这些较量力量的有肢体接触的游戏,不过也避免不了年轻气盛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一架的情况,大不了买根五毛钱的小布丁再互相捶一拳,第二天又是好兄弟了;天气再热一些不能这么疯跑了,一动就出汗的时候,就拿纸叠摔炮,大学室友说他们的方言叫“面包”,后来又衍生出 把啤酒瓶盖砸扁了摔它,翻个面就算赢的游戏,最后输了的还是一根五毛钱的小布丁买给赢了的人,不过虽说是输的人买给赢的人,小布丁的袋子一拆开,几个小男孩你一口我一口五六秒就吃完了;几个大胆的男孩子会想约着去钓鱼塘里的鱼,这些都是别人家门前的池子里养的鱼,也只有胆大的不怕被人家发现告诉父母挨打的男孩子才敢这么做,不过也正因为是家养的,轻易也钓不着;到秋天比较凉快的时候,大家就把各自珍藏的弹弓拿出来,有的是最简单的树枝杈做的,有的比较精致,一看就是家里的爸爸手巧做出来的,弹弓能一直玩到冬天,这期间也发生了不少打弹弓把人家玻璃砸碎了,不小心打到人身上了等等一些给家里惹麻烦的事情;到了过年,孩子们聚得比较齐,各家带好自己买的玩具枪和塑料子弹,一块玩枪战,后来家里发现大家这么玩怕打到眼睛而被叫停,在这种塑料枪盛行之前,大家都是用旧报纸糊的枪,玩的时候自己配音,一玩又是一下午。


  “现在想想,还蛮好笑的,我们一群大男生居然这么幼稚。”江凡音一边剥开刚烤好的红薯递给秦小七,一边回忆着以前。

  “唉,谁都有这样的日子。”秦小七接过红薯大口吃了起来,因为是江凡音晾好之后给她的,她一点也不担心会烫嘴。

  江凡音的妈妈和来串门的亲戚在一个房间里聊的正开心,江凡音和秦小七在院子里吃着烤红薯,村子里没有高楼,所以夜里并不是灯火通明,反而更多了一层安稳静谧。

  秦小七喜欢听江凡音讲故事,虽然这故事没有童话故事丰富多彩,却是最真实的生活,她喜欢江凡音,喜欢江凡音的妈妈,喜欢江凡音的家,也喜欢江凡音从小生长的村子,因为这朴素的一切让她有最真实的存在和归属感。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大家一起用力生活着的生活,最平凡的生活,也是最了不起的生活。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