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始学习知识了,班里的同学有的很勤奋,比如班长丛素辉同学,而且他的家庭教育意识超前,有一个考上内丘中学的姐姐在学习上帮衬着,所以,他的成绩在班里一直是独一档的存在。还有女孩子中的冯秀梅同学,清秀的脸庞,齐耳短发,瘦削的身材,走起路来文绉绉地,仿佛踩在棉花团上那般轻盈,她的学习一直也很棒。尹老师总是拿这两个人给我们作比较。

  尽管语文课的知识现在看起来真得很好学,但是,生性贪玩的我,别说上课听进去了,连课本的角角页页都被我的牙啃掉了。没有了完整的课本内容,再加上上课时的心不在焉,学习的一开始我就掉了队。直到后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天生就有躁动症,或者身体发育滞后正处于磨牙阶段呢。唉,尽管课本上那红色图画表示字母的含义惟妙惟肖,尽管蹦跳的小白兔,吃虫子的小鸡表达的汉字从一数到十很形象,尽管爬梯上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很具体,尽管日月水火山石田土刀弓这些象形字真得如在眼前,尽管秋天来了,大雁南飞了,尽管农民种玉米,种花生,小猫种鱼了……形象的课文插图,深入浅出的介绍,统统引不起我的兴趣,我只是在玩的世界里不能独醒。以至于在年底考试结束的时候,在班会上,看见班级前十名的同学,一个个跑向讲台,从尹老师的手里接过那印刷着精美图案的思想品德课本,心里的羡慕之意油然而生。想着什么时候我也发一本这样的书呢,孰不知,没有一分耕耘怎能一分收获呢。

  我还是在浑浑噩噩地过活着。课间的时候,有时与其他的男同学弹玻璃球;有时和女孩子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时也拿着用纸做得手枪,玩枪战游戏。在学校的转角处遭遇了,你拿着手枪,口里念念有词的,指着我的脑袋,我拿着冲锋枪,突突你的心脏,可谁也不倒下,都说是自己先发出去的子弹,对方不倒下是赖皮……当当的钟声响起来了,催促着我们赶紧往班里跑。课间玩闹的快乐意犹未尽,我在课堂上瞄着右排女孩子的长头发出神,不安分的脑袋过会就向那里瞄。一只粉笔嗖得飞过来,砸在我的额头上,原来是被尹老师发现了,看着她嗔怒的样子,心里想糟了,那时候,内心的秘密被发现,真得让我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李建良!干啥哩?给我站起来!”尹老师今天情绪有点不好,我好像是撞到了枪口,一时间,气氛真得好紧张,时间仿佛也停滞了,其他的同学眼睛齐刷刷的望过来。

  “给我站到门口去!快!”尹老师在歇斯底里地冲我咆哮着,声音穿过教师的屋顶,草席铺垫的屋顶基础本来不太结实,木头椽子似乎也被这吼声震得摇晃了下。

  我低着头,害怕极了,第一次见到老师发这么大的火,赶紧跑向教室门外的墙角下,心有余悸地呆立在那里,天空上那洁白的云,一团一团地,结成了伙儿,也静静的停留在我的头顶上,看我的笑话。里面又恢复了上课的节奏,咿咿呀呀的跟着尹老师的领读声,传到了我的耳膜里,心里的紧张稍微缓了一下,可是,下课呢?在教研室,会不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呢?想一想,我的神经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下课的钟声又响了起来,同学们蜂拥着冲出教室,又着急上厕所的,当然,更多的是到院子里玩游戏。看得我心痒痒。这时候,尹老师胳膊窝里夹着课本,从教室里走出来。

  “过来,到我办公室!”尹老师从我身前经过,留下一句冷冷得话。

  我尾随着她,向教研室走去。教研室在学校院子中部的一排房子内,里面还有几位老师在一块办公。里面本来地方就不大,在放置了批改作业的桌子以后,占个人都显得里面拥挤不堪。里面有几位老师也从教室回来了,他们在做着简单的课堂交流。其实,幸亏其他的老师也在场,尹老师不好意思发很大的火,也许怕在同事面前失了风度和涵养的原因吧,简单的批评了我两句后,就让我回班里反省去了。呵呵,即将来临的一场暴风雨就这样幻化于无形之中,我逃也似的跑回了教室,在我座位的墙边,透过墙上可以看到外面的砖孔,无限羡慕在院子里疯玩的他们。

  下学的钟声响起来了,宣告着一天的结束。像一个圆盘的太阳火红火红的,燃烧了一整天,这时候也躲在路边高高的梧桐叶子后面,乘凉去了。这时候,风儿也识趣得刮起来,吹拂着被阳光抚摸了一天的树叶。走在这九月的天地里,在这个傍晚,人的心情是舒畅的,而我,离开了学校,仿佛离开了烦恼。尽管有伙伴在跟前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而我的心已经奔向家了,因为,哪里才是我心里最向往的地方。

  和伙伴们挥挥手,做着简单的告别,我来到了街门前,咦!今天的大门怎么开着呢?不像往常呀,以前爹娘在很晚的时候才从地里回来的。我和姐姐只能坐在门口的小狮子墩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可今天槐木大门热情得向我们张开着,门当也搬去了。我俩很轻松的走进院子。

  “家里的电线早该换兰昂,看电视甭烧了线老!”娘对着爹唠叨着,其实脸上荡漾的是兴奋的神色。

  “今儿个现凑合着使用吧,明天去供销社买根新的电线!”看见爹边摆弄着电视机组件边回复着娘的话。他的身体胖得很,有160多斤吧,个子倒不太高,一米六五左右,俗话说得好,手怕冷,胖怕热,爹也是刚接触电视机这个新玩意儿,也没怎么看使用说明书,鼓捣了一会,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

  其实,那个年代的电视机,哪怕是黑白颜色的也好,彩色的也罢,需要费好大的劲才能从屏幕中显示出清晰的影像。首先要把电源线查到墙上的接口里,然后在电视机大脑袋的后面有个接口连着好长的蓝线,薄薄的,需要挂在门外墙角固定的木杆顶端,那是传递信号的线路,木杆顶部还要用铝线窝成一个圈,圆的也行,方的也行,反正需要和信号线连在一起,最终组成室外天线。等这些准备妥当以后,就可以摇着电视机后面那个室内天线,呲拉呲拉的显示器上很快显示出来内丘电视台的电视节目了,一家子兴奋得欢呼了起来。爹拨弄着室内天线,这时候,临城县电视台,邢台一套,中央一套等电视台节目陆续的跳过,娘的眼里有些异样,望着爹憨厚的脸,心里也许在想:老东西,昨天还给我买个乖,故作深沉的,今儿个却把电视机弄回家了。

  夜,如约的降临了。这时候,空气里已经没有了炊烟的味道。街里的邻居们院子里都亮起了灯,昏黄昏黄的,和傍晚的太阳有点相似。偶尔传来一只狗儿的叫声,更加深了夜的美妙。有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叔叔婶子们,从门前推着地排车,拖着满满一车庄稼的车轮轧过门前硬硬的地面,发出咯吱的声音,这是丰秋的声音。

  家里买了电视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街。这不,北邻居李大爷摇着芭蕉叶子做成的扇子,搬着小马扎,笑呵呵的走进了门;我的小伙伴战旗牵着大喜子叔的手,兴高采烈地还没走出我家的过道,就嚷嚷着要看《霍元甲》;大叔叔也摇晃着肥胖的身体,急急得赶来了。一会儿的功夫,本来还算宽敞得院子,现在已经变得拥挤不堪。大家都在说着欢快的话。都想一饱电视节目的精彩。娘怕人多有个闪失,万一黑灯瞎火的看电视,把那个小孩子碰着弄哭了,就败了大伙的雅兴了。于是打开了院子的灯,呀!院子里足足有三十多个人呢,灯光引来了在它周围团团飞舞的小虫子,挥散不去,似乎也想看一看荧屏里的电视节目到底为何物。

  因为大家一致认为看电视剧《霍元甲》,所以在漫不经心的看完央视一套《新闻联播》节目以后,娘就前排的位置,疾步上前到电视机前,拨到邢台一套频道,只见出现了这样的广告画面:

  一条小河边,几位老太太在清澈的河畔,用木槌击打着衣服。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老妈妈的衣衫。这时候,一辆白色的小汽车从河上的石桥飞驰的开来,走下来一位女人,牵着老奶奶可爱的孙女,老妈妈拿着棒槌,拂去脸上的汗水,随即出现了一台洗衣机的镜头,紧接着,广告打出了这样的结束语:威力洗衣机,献给妈妈的爱……

  昏睡百年 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 小心看吧

  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

  人家骄气日盛

  开口叫吧 高声叫吧

  这里是全国皆兵

  历来强盗要侵入

  最终必送命

  万里长城永不到

  千里黄河水滔滔

  江山秀丽叠彩锋岭

  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 挥手上吧

  要致力国家中兴

  岂让国土再遭践踏

  个个负起使命

  万里长城永不到

  千里黄河水滔滔

  江山秀丽叠彩锋岭

  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 挥手上吧

  要致力国家中兴

  岂让国土再遭践踏

  这睡狮已渐已醒   

  伴随着这支激情彭拜的歌声响起,人群也骚动了起来。有些女人也跟着这亢奋的旋律哼起来了。院子里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人们的眼睛是痴情的,都在盯着电视里一帧帧画面在切换。那个时候,我感觉好幸福,我家的电视机成了我在伙伴们面前炫耀的资本。其实,知道我后来上了高中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好了起来,爹又换了一台17寸的彩电,我还是舍不得扔掉它,这台黑白电视机,已经成了我人生的回忆。有时候,回忆这个东西,最会痴痴人的心灵,更何况我是个怀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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