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明一回头,身后站着个胖子笑眯眯地望着他。
胖子身高估计只有一米六左右,或许是横向发展有些过头了,看上去几乎是上下一般粗,俨然穿了件衣服的油桶。胖子年纪年上去了也不算太大,但是早已谢顶,头顶稀稀拉拉几根头发,呈环形状盘于头顶,下半部分略显杂草丛生,形成农村包围城市的壮观景象。宋黎明似乎觉得眼前的胖子有些面熟,可是他思来想去,并且努力在记忆深处挖掘,可就是淘不出胖子的影子,更不知道胖子姓甚名谁,场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胖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怎么,不认识了。”
宋黎明赶紧装出一付热情的样子,紧紧地拉住胖子的手:“嗨,你看我这记性,我看到你就觉得面熟,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胖子倒是没有为难宋黎明:“咱们是初中同学,我叫高伟。”
宋黎明仔细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些年不见,你可是发迹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宋黎明的同班同学,外号“花魁”。别看高伟长得其貌不扬,既不高大,又不伟岸,反而一幅尖嘴猴腮的模样,但是这家伙智商有限情商发达,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开始搞对象,班级里的女孩被他骚拢捉弄的不计其数。可是你还别说,有些女孩被高伟骚扰了欺负了,反而倒觉得没什么,似乎在玩一场游戏,该开始时开始该结束时结束,这家伙在女孩堆中活得如鱼得水,让好多男孩顿生艳羡,恨不得跟他学上几招。结果是,那些男孩大多都是头撞南墙,难成大器,最后落得两手空空,一身腥味,只有高伟一个人独自逍遥,初三尚未毕业就抱得美人归,最终两个小情人双双肆业,都把对方父母弄得手忙脚乱,措手不及,只好将错就错,将他们安排在高伟父亲的厂子里“打工”了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转眼间十来年过去了,高伟如今像是已经混得人模狗样,一幅大老板的派头,难怪宋黎明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哪里,哪里。”高伟伸出一只已经分不清是手指和掌心的手捊了捊稀疏的头发:“就是凑合着做些生意,小打小闹的,不过还行,有时间请到我们公司看看。”高伟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宋黎明:“这上面有我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到时候一定来捧场。”宋黎明接过名片一看,立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可小视,名片上的头衔很多,其中一个是市文艺与作家联合会副会长,宋黎明怎么也想不通这家伙怎么突然热衷文艺来了,文艺和他之间应该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这小子简直成了精了。即便如此,宋黎明还是不露声色,很随意的将名片装进口袋:“好,有时间一定去拜访老同学。”
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自卑感,宋黎明也概莫能外。当高伟非常强势地出现在宋黎明眼前的时候,宋黎明其实本能的就有了一种排斥,不想也不愿意更多的了解高伟的情况,甚至没有继续与高伟交谈下去的打算。因此,俩个人面对面聊了一会,高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宋黎明则是以不变应万变,压根就不想给高伟露底。高伟也想不起宋黎明的大名了,起初不便多问,最后还是主动问了宋黎明:“老同学在哪里工作?”
宋黎明淡淡一笑:“没什么,在市林业局坐冷板凳。”宋黎明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谦虚,故意贬低自己,二是拒绝,就是不希望和对方有更多的交往,只是宋黎明说的太含蓄了,高伟那里能够领会,反而突然热情起来:“你在市林业局工作啊,那个地方不错,我和你们熊局长是远房亲戚,就是这些年来往的少,听说我父亲还跟他拜把过子呢?”高伟的父亲曾经和熊局长之间有过故事,这是宋黎明没有想到的,所以,宋黎明对高伟的态度悄然起了变化,虽然宋黎明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奥妙,但是高伟至少是个突破口,深入下去,没准还有宋黎明想要的东西。
“高伟,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你的关系,难怪你的公司如日中天。”宋黎明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很违心的,可是宋黎明必须这样说,因为他知道,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对自己上司的情况有所了解,哪怕是这些情况对于自己的升迁毫无价值,知道上司的情况越多肯定越对自己有利,这样至少可以做到心中有数,防患未然。
“都是靠朋友帮衬,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听到老同学夸奖自己,高伟反而谦虚起来:“我这个就是喜欢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现在这个社会是名符其实的关系社会,如果没有朋友罩着护着,帮着看着,你就有可能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别的不是,就说我这公司吧,虽然是做房地产的,可是更多的是做房地产以外的生意,而且这生意越帮越火。”高伟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宋黎明承受声附合了一句:“高老板,你那小情人现在怎么样了?”宋黎明之所以没有称呼高伟总经理、董事长,而且直接称呼他为老板也有深意,宋黎明不可能也不会在高伟面前自降身份,就算高伟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宋黎明也不会对他点头哈腰,曲意奉承,自己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国家干部是什么,就是站在权利之上的人,尽管现在宋黎明并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是这并不表明宋黎明以后就没有权利,权利这东西有时候就是一种商品,到了谁的手上就归谁所有,你要是想拥有对方手中的权利,你就必须想办法从对方手中夺走,否则的话,他就会非常蔑视地对你说:“不”。
高伟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死了。”
